《尘梦》落雁玄冰

19、巾帼红颜

　　循声望去，一个人影正朝大厅中央大步走来，而原本聚集在中间的人群则十分自然地退到一旁让开了一条道路。
　　来人的这番架势不觉让宛宁心生好奇，她随即抬起头仔细地查看起了来者的模样。
　　只见那人身着一套白色的骑马装，头戴一顶与之相衬的白色礼帽，配上一双黑色的长筒马靴，整个搭配显得十分的潇洒帅气，而那人的容貌亦是俊秀不凡，只是……
　　不对！这人并不是个男子！她，她分明是女子！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宛宁不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再度仔细地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帅气不凡的女子。
　　没错，她虽然身着男装，举手投足之间也是一副男子的做派，但是那身紧身的骑马装却还是勾勒出了她本来的女性曲线；还有那顶试图遮住长发的礼帽，之前宛宁便觉得那戴帽子的方式有些怪异，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帽子之中藏着发髻才会显得如此的突兀。
　　奇怪，方才明明听到那些人喊她“二爷”的，难道这个“二爷”是个女子？
　　“子瑜，你怎么才来！”宋腾川见了女子先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但随即他便板起脸用严厉的口吻质问道：“让这么多客人等你一个人，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被称为子瑜的女子倒是毫不畏惧宋腾川的一番变脸，她一边悠闲地脱去手中的白手套一边冲宋腾川漫不经心地解释道：“十六铺码头出了点事情，弟兄们应付不过来，所以我就过去瞧瞧了！大哥放心，都摆平了，小事情而已！”
　　“出什么事情了？”宋腾川听说立刻挑眉看向了那女子。
　　“大哥，我都说了是小事，你还是接着说你的要事吧！我可是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的！”那女子说到这里旋即转身对大厅里的宾客们笑道：“诸位，是我打搅了，大家继续！”
　　说完，那女子便退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而等候在一旁的天水帮手下则立刻上前为她递上了一杯红酒。
　　短暂的插曲过后，大厅之中的气氛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而宋腾川也在清了清嗓子之后再度开腔道：
　　“鄙帮的一些小事，打搅诸位了。本人此次邀请诸位前来乃是因为我身旁的这位方宛宁小姐，想必诸位之前一定有所耳闻在外摆渡公园发生的事情，不错，正是这位方小姐挡去一枪救了在下的一条性命，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如此救命大恩，我宋某人自然当倾尽所能以报。所以自即日起，凡我天水帮的兄弟见之方小姐须得礼敬三分，若是帮中之人有胆敢伤及方小姐的，立刻以帮规处之；若是外人所为，那此人便是我天水帮的仇家，本帮兄弟必定群起诛之，决不姑息！”
　　宋腾川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虽语气不重但却已经让场上众人露出了一番惧意，而至于一旁的宛宁，在听了宋腾川的这些话后顿觉心里乱成了一团。
　　老实说，在来这里之前，宛宁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宴会上会发生的场景，但是方才同楚伯的相遇就已经完全打乱了她的阵脚，而现在宋腾川的这番话她虽隐隐有些只觉，但让她一时间面对这么多人，还是让宛宁感到了有些发虚，她不知道，在宋腾川明白地说明了外摆渡公园的事情之后，在场下的楚伯心中会作何感想，也许就如楚伯方才对她的那一记质问那样，他已经相信自己和那个宋腾川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但宋腾川所说的话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场下的那些报业人士：“今次聚会本人邀请了不少报社的朋友，在此只想澄清一件事情，之前有不少的报纸都将我与方小姐的关系说得污浊不堪难以入目，我宋某人在上海滩独来独往惯了，倒是也懒得理你们的这些胡说八道，只是这位方小姐乃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儿，不过是因着事出偶然救下了我宋某人的性命，居然就被你们说成了这样一副样子，我倒要请问你们究竟是居心何在了？”
　　一旁的宛宁在听到宋腾川说到这里的时候，心头不觉掠过一阵酸楚，之前被嗣成和楚伯质问的那种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很快她的眼眶之中便已然噙满了泪水。
　　她真的没有想到，宋腾川今天叫她来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层意思，那么方才遇到的楚伯，应该也是宋腾川的一番刻意安排了，他居然为了她……他实在是……
　　就在宛宁心中百感交集之际，宋腾川的话已经说完，乐队重起音乐，场下之人再度投入了宴会的欢愉之中。
　　“方小姐，你怎么了？莫非我方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之处？”宋腾川将一方白色的方巾递到了宛宁的面前。
　　“没，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宛宁赶忙调整情绪摒住了眼泪。
　　“那小姐这是……”
　　“大哥，你这都瞧不明白吗？这位小姐是被你感动了呢！唉，别说是她了，就连我也要被大哥你的所作所为痛哭落泪了，大哥，我若哭了，你可有手帕递给我一块？”
　　正当宋腾川欲追问之际，一旁叫子瑜的女子已经讪笑着上前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你又知道的这么清楚了？”对于子瑜的“横插一杠”宋腾川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生气他随即转过头看向了她。
　　“我怎么会不知道啊！大哥，我也是女人，女人会不懂女人吗？”子瑜说着便笑着搂住了宛宁的肩膀一边上下打量道：“倒是清水濯芙蓉，天然去雕饰啊！这么干干净净的脸蛋我可是许久不曾见到了！”
　　子瑜的这番话，不觉让宛宁的脸上一阵羞红，虽然她和自已一样是个女子，可是宛宁自觉面对她时的紧张感却是远远超过面对那个宋腾川，而且她的调侃功夫甚至比苏如欣还要更胜一筹。
　　“行了，行了，你也算是个女人啊！你看看你这身打扮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吗？还有你这说话的腔调，男人不被你吓跑就算他胆大了！”也许是看出了宛宁的窘迫，宋腾川便上前打断了子瑜的一番调侃，随即转头柔声问宛宁道：“方小姐，你可曾见到楚先生了？我可是请了多次才将他请来的。”
　　“多谢宋先生，我见到了，方才……”
　　“呵！大哥，你同方小姐说话的那个腻味劲儿可真是要羡慕死人了！唉？你就不怕让手下的兄弟听了去？”宛宁才一开口，方才被宋腾川止住话头的子瑜不觉又开口再度调侃了起来，一时间，宛宁脸上的红晕不觉更浓了几分，而一旁的宋腾川显然对子瑜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话的行为有了几许不满，他脸上的表情已经露出了一丝恼怒。
　　“哟！这倒是巧了，居然宋二爷也来了，宛宁，你的面子就是大啊！”
　　正当气氛显出几分尴尬之际，苏如欣却不知何时已从远处走到了宛宁的面前，只见她一边拉住宛宁一边对子瑜笑道：
　　“宋二爷，可是我这妹妹年纪轻有不懂事的地方了？你别跟她计较，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她呀什么都不懂！”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苏小姐吗？”宋子瑜见了苏如欣脸上不觉掠过了一丝笑意，不过就宛宁看来，那笑却是扭曲的十分奇怪。
　　“宋二爷，瞧你这话说的，真是折杀我了，我现在已经是既无大名也不鼎鼎了！”苏如欣笑着同宋子瑜打趣了一番，随即转头对宛宁道：“宛宁，这位啊就是天水帮的宋二爷，也就是天水帮的二当家。没想到吧，堂堂的天水帮二当家是个女子不说，还是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宋二爷，你可是我们上海滩所有现代女性心中的楷模啊！”
　　苏如欣的这番话说得宋子瑜脸上一阵冷笑，而一旁的宋腾川则是似笑非笑一副完全不知所谓的表情，至于站在宋腾川旁的阿笙依旧是面无表情一片凝重。
　　“哎呀，你看看我，见了熟人就话多，这习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呢！”话至此处，苏如欣便一把拉起宛宁往前走道：“我那些个朋友啊都想认识认识你呢！宛宁你快跟我过去认认人去！”
　　说到这里，她也没忘对宋腾川笑道：
　　“腾爷，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宛宁妹妹说吗？”
　　“没了，该说的，都说了。”宋腾川笑了笑：“那就有劳苏小姐照顾方小姐了。”
　　“腾爷，看你说的，宛宁是我妹妹，照顾她还不是应该的呀！滕爷，我和宛宁先去那边一步，待会儿再来同你好好叙叙。”
　　就这样，苏如欣不动声色地将宛宁带离了宋腾川与宋子瑜之间的“暗战”，而在转至一个略微僻静的角落之后，苏如欣才放开了方才“亲热”地拉着宛宁的那只手。
　　“谢谢你。”宛宁轻声说道，今天的苏如欣的确让她有了很大的改观。
　　“用不着，我不过是不想欠你个人情罢了！方才你不是也替我说话了！”苏如欣转过头来看向宛宁，随即似是调侃一般地浅笑道：“小丫头，看不出，你还真不简单哪！”
　　“你说什么？”
　　“没什么，看来以后你的麻烦不小了呢！”苏如欣并没有正面回答宛宁的问题，随后她看了看四周道：“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宛宁她随即点头赞同道：
　　“好，我们回去吧！只是……”
　　宛宁说到这里抬头张望起了四周，她在找楚伯，也许经过方才宋腾川的那番话，楚伯心中的误会应该已经消除了。
　　“你在找那个方才骂我们的老匹夫？”苏如欣看出了宛宁的心思不觉笑了起来。
　　“是，但我请你不要这么说他，毕竟他是我和哥哥的长辈。”
　　看着宛宁严肃的表情，苏如欣的脸上不觉再度泛起一丝笑意，但这一次她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方小姐，苏小姐，二位可是想要回去了？腾爷命我护送二位小姐。”正在这时，阿笙走到了宛宁和苏如欣的面前。
　　“笙少爷，腾爷怎么总是这么周到啊！真让人不好意思了！”苏如欣很快又转换了脸上的表情她当即拉起宛宁的手道：“我们去向腾爷辞行吧！多谢他今晚的款待啊！”
　　“嗯……”
　　苏如欣的提议倒确实是宛宁心中所想，方才宋腾川的所作所为让她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改观，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很为自己着想，出于礼节也是应该向他去告辞一声的，但是那个宋子瑜，宛宁却依旧有些怕她，所以她不觉有些犹豫了起来。
　　“滕爷有事已经现行离开了，二位小姐的好意我会转告的。”阿笙笑着解释道，随即做了个手势：“二位小姐，这边请。”
　　“滕爷已经走了？他可真够忙的！”苏如欣的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失望，但随即她就拉起宛宁道：“那我们就有劳笙少爷相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