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朝曦》落幕之舞

13、第十三章

　　三月的小雨，下过又停，停过又下，扰的人心也跟着烦躁起来。
　　夏侯南烈批阅完奏章，坐在那里眉头紧锁、不住地叹气。
　　这时，小乐子轻声走了进来，低声对他说：“陛下，大司农求见。”夏侯南烈仍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小乐子继续说：“他说要为陛下推荐一名旷世奇才，以助陛下图就大业。”
　　一听“旷世奇才”这四个字，夏侯南烈猛地睁开眼睛问：“在哪里？快请。”
　　随后大司农凌泰走了进来，恭拜道：“臣拜见陛下。”
　　夏侯南烈问：“你推荐的旷世奇才到底如何？”
　　“确有治国之道。”凌泰如实回答，接着朝门外呼道：“陛下召见庄烨，进来吧。”
　　只见门外走进一人，中等身材、眉清目秀，一看便是儒雅之人。
　　庄烨，祖籍邺城，年约二十四，乃是前科探花郎。
　　夏侯南烈问他强国之道，他答：“强国之道，必须先固其本、深其根，本固则基牢，根深则叶茂。一国之事，何以为本？何以为根？民为国本，食为民根！为了此一根本，宜速减免赋税、资助耕织、兴修水利、鼓动商贾、清除不正之风、近贤远佞……”
　　“停！”夏侯南烈打断他，“朕不是要听你来讲大道理的，朕要的是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如果你只会说大道理的话，那就不要说了。”
　　庄烨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微臣以为，眼下朝中裙带之风盛行，更方便了某些大臣们结党营私，且有人拥兵自重……”他说这话的时候偷偷观察起夏侯南烈的表情，见并无异状便放心地继续说下去：“臣以为，大将军李汜手握重兵又干预朝政，实有谋逆之嫌……”
　　夏侯南烈轻笑一声：“天下皆知朕做的是个傀儡皇帝，李汜的心思也是众所周知，不过是因为他还能掌控着我，所以才屈居第二，如若不然，你以为朕还可以坐在这里跟你说话吗？”
　　庄烨见夏侯南烈发怒，忙跪拜着说：“臣有良策，可助陛下除奸佞。”

　　这夜，夏侯南烈与庄烨、凌泰二人通宵恳谈。李汜的眼线上报说三人不知在密谋什么，李汜听了嗤笑一声，他从未将庄烨这等无名小辈放在眼里，单单凌泰一人，还斗不过他，他命人密切注意小皇帝的一举一动，即使事情到了无法掌控的地步，他也自有办法，不然，就当做是趣味也好，毕竟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总要挣扎一下才有意思。

　　几日后，魏皇宫的殿上，众官吏正在进行例行的晨议，夏侯南烈当众宣布任命庄烨为御史大夫。一听“庄烨”的名字，大小官吏们吃惊得面面相觑。
　　且说这御史大夫之职，虽在丞相之下，但权利实际相当。上任御史大夫告老还乡后，此职位便一直悬空，李汜有意提拔前科状元补缺，皇帝一直犹豫不决，今次突然提出人选，令众朝臣不得不诧异，尤其是见李汜也气愤难当，便知晓这小皇帝是逆了李大将军的意了。

　　有大臣上表：“臣有异议，御史大夫一职职权甚重容不得半点闪失，还望陛下三思。”
　　接着又有几名大臣一齐上前躬身说道：“请陛下三思。”
　　夏侯南烈为难地看向满朝文武，最后目光停留在李汜身上，见李汜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夏侯南烈于是起身厉声道：“朕意已决，退朝！”说完拂袖而去。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十几年来，皇帝从未曾在大殿之上发过脾气，几个李汜党派的大臣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李汜只是握紧腰间佩剑并没有说话，似在思量着什么，他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众人忙低下头去。接着，李汜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大步向内殿走去。
　　颜博昭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朝堂真真是乌烟瘴气，虽然早听说李汜把持朝政，却不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然而李汜对他有知遇之恩，知恩图报如他，又能如何？只后悔早知京中如此还不如戍守边关来的自在。

　　李汜追上夏侯南烈的脚步，在他身后说道：“陛下是否应该给微臣一个解释呢？”
　　夏侯南烈转身，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哦？大将军想听怎样的解释呢？不过是个御史大夫的职位，也用不着和大将军商议吧？何况大将军的门生遍布朝野，也不差这一个吧？”
　　“这……”李汜气结，话里话外的点他，到底是何意？难道这小皇帝已经要开始行动了么？
　　“哦，朕差点忘了，听说大将军之子违反军规挨了板子，稍后我差人送点宫中特制的金创药过去。”说完也不管李汜作何反应，依然微笑着离开了。
　　李汜抽出腰间佩剑，朝身边的花丛砍去，将心中的怨气全数发泄在花草上，直砍到花落满地才罢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原本他打算让皇帝提升李琰做禁军统领，控制了禁卫军便控制了整个皇城。现任的统领乃是前朝元老，此人油盐不进让李汜很是头疼，是以十几年来仍是李汜的一块心病。依现在的形势看来，即便此人告老归田，这统领一职也很难落在李琰身上，至于侄子李请，更是不成气候，看来要重新寻觅一个贴心的人才行。思及至此，他收回佩剑匆忙出宫去了。

　　颜凌曦这几日练功的时候都不能集中精神，每当她凝神的时候，脑海中总是出现那个人灿烂的笑脸。是和她相处的太多了么？所以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会想到她。是因为哥哥钟情于她，所以自己才会多去注意她吧？是这样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可是那张脸就像刻在她脑中一样，她的笑、她的体温、挥散不去。
　　夏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空气中满是燥热与不安，她没办法安静下来，怀揣着几块糕点，跑到树上去乘凉。
　　杨展和赵沂从下面经过，看她那满面愁容的样子，不禁偷笑。
　　杨展说：“难得看到曦儿愁眉不展的样子啊。”
　　赵沂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女儿家的心事。”
　　杨展点点头，可是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始终想不出来。
　　结果却被冯门一语惊醒，“可是，自从回魏曦儿身边也没出现什么人呀？”话一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
　　游历途中，颜凌曦也没有遇见什么让她心仪的人，怎么这时候又表现出这种小女孩的心思？难道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纪泽忙招呼他说：“冯老头，你别瞎操心了，快跟我下棋去，我又手痒了。”
　　于是几人说笑着离开，留下在树上假寐的颜凌曦傻傻地看着树叶，原来连日来的心神不宁，全部都因为她在思念一个人，而这个人，还是一名女子。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还是不敢相信，于是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桂花糕在口中细嚼，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果然还是公主做的好吃些。
　　她用力甩了甩头，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呀。一定是最近读书读多了，受柳家那个书呆子的影响，让自己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嗯，一定是。
　　想起柳家的书呆子，颜凌曦又想起了某个雨天，她在皇宫中学着柳书呆的样子在那接雨水，想到雨水，又不禁想到公主。颜凌曦猛地从树杈上坐起，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却因为坐的太猛，一下没掌握好平衡，倒头摔了下去。

　　颜凌曦受伤了，出于本能在她落地的时候伸手支撑地面，却因为精神不够集中而挫伤了手。府上的人闻听此事先是紧张地问怎么伤到的，待听说受伤的缘由之后却都大笑起来。
　　颜凌晨更是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边笑边说：“就这样，还是高手呢？哈哈哈！”
　　颜凌曦翻了一个白眼，这下好了，变成了独臂大侠，只能呆在屋子里了，幸好伤的是左手还不至于影响日常生活，可是毕竟还是有许多不便，她将这一切都归罪于柳书呆。想来想去，也已经好久没有对方的消息了，于是坐到书桌前打算写一封信。
　　她口中的柳书呆，是晋国第一才女柳倾惜，因着名字里都有个xi字，便结拜为了姐妹，在晋国的那段日子令她难忘，柳倾惜这个人更是让她惦念，大概是来自柳倾惜的影响，她对于某些事情的判断跟柳倾惜越来越像，这也让她心生不安。
　　她想了想于是落笔：“倾惜吾妹：见信安好……”

　　夏侯玟沁听说颜凌曦受了伤，在宫里就待不住了，午饭都来不及吃，就跑去看望颜凌曦去了。来到她的房间，看见她正在桌前写着什么，也不好打扰，就在她边上看着，想是写字对于她来说是件很耗费心神的事情，所以连自己在身边站了许久都没有发觉。
　　待到颜凌曦终于写完，单手伸了一个懒腰的时候，才发现身边的夏侯玟沁，“你怎么来了？”
　　夏侯玟沁笑：“听说你摔伤了，是摔到手了么我看看。”
　　颜凌曦忙把左手背到身后，“没……没事，一点小伤。”
　　“我看看，怎么那么不小心，你功夫那么好怎么会受伤的？”
　　颜凌曦尴尬地笑笑，那摔伤的理由怎么好意思让她知道，于是转移话题，“你既然是来探病，是不是应该带了好吃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