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之年（花容天下同人）》梁白开

12、第 12 章

　　四
　　天空有厚重的云朵，低至眉梢。
　　心跳是剧烈的鼓点。
　　铿铿锵锵。轰轰隆隆。
　　我听到整个世界的喧嚣。
　　有谁的双手可以温柔覆上我们的耳朵。
　　-1-
　　如果用某个季节来形容十六岁的我们，该是夏天吧。郁郁葱葱的树木投下斑驳的阴影，耀眼的阳光有着明亮温暖的色泽，天空很蓝很高很亮，像是干净的画布，像是我们依旧单纯的年生。
　　当然喜欢夏天的原因还有——可以堂而皇之心安理得地上课睡觉，可以看到满校园浅色的短裙下女孩子漂亮的腿，再比方现在，可以放学后留在篮球场不厌其烦地练习投篮耍帅。投了个三分球后，林宇凰得意地打个响指，坐在一边上休息。
　　“凰儿。”听到这个阴魂不散又摄人心魄（…）的声音，林宇凰立刻一个激灵跳起来，到三米之外，指着那张俊秀的脸，语无伦次：“你你，别老是那样出来吓人好吧！吓死人不偿命，我林二少要是给吓死了，枉我一世英名…”
　　重莲耸肩一笑，倚在球架上微笑看着他：“回家吧。”
　　每次跟他说话，林宇凰都觉得这孩子来自火星，搞得不知怎么回答。后来绛告诉他说，因为再怎么伶牙俐齿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得笨拙。
　　“绛很想你。”重莲侧着头，淡淡地说。
　　“嘿嘿，想本少就直说嘛，拿你老婆做挡剑牌。”林宇凰狡黠笑着说，想了想又补充，“那你陪我打球好了，待会儿再走。”见重莲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动弹，他把球砸过去，说：“快点啊。”
　　重莲一闪身躲过，说：“我等你就是，不玩儿。”
　　“喂…您难不成要我行三叩九拜之礼，才肯赏光！虽然本少没你们班宇文那么强，但是玩儿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重莲看林宇凰一副“我很受打击”的样子，解释说：“脏。”
　　林宇凰顿时石化，怔怔看着他，恍然大悟：他今天穿了特白的一件衬衫。重莲本就长得清秀，白色更衬得他瘦削干净。随意站着，都跟天使似的。看他那副清高样子，林宇凰嘿嘿一笑，走上前去一揽他的肩，道：“是男人就应该做男人做的事，兄弟你怎么跟一女的似的。汗水就是男人的勋章！不脏不臭，就是不伦不类。”
　　重莲目光怪异地看他说得郑重其事，伸手拍去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迅速因为那个巨大的黑手印黑了脸。
　　“输了今天就住我家。”重莲嘴角一勾，戏谑地看着他。
　　“…”林宇凰半晌无语，片刻后正想骂人，就硬生生给憋了回去——重莲凑近他，眼睛微眯，轻声说：“凰儿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可没说什么。”
　　林宇凰脸一红，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太龌龊，自以为是的猥琐男。”
　　重莲幽幽看他一眼，手托着腮，慢条斯理地说：“凰儿怎么知道我想什么？”他挽起来的袖子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支着脸的懒散姿态像是名贵的猫，脸上那种慵懒的笑容就跟刚抓到老鼠似的得意。
　　林宇凰看着他发愣片刻后上前，用黑手狠狠揉揉重莲的脸——就像他曾无数次这样捉弄邻居家的猫咪一样。然后跳开说：“现在和本帅一样脏了，过来。”脸上分明几个大字：小莲子，给朕更衣。
　　重莲用手背碰碰脸，略微失神了一瞬，转而笑着说：“凰儿输了就快回家。”
　　林宇凰懒得解释“家”的真正含义，点点头回答：“那你输了就当着绛的面叫我三声‘宇凰葛格’，就这么定。”
　　“为什么是她。”
　　“嘿，在自己老婆面前说这个，作为你哥我面子大大的有。”重莲若低眉顺眼叫自己哥时，那个丫头肯定气得脸绿哈，再配上那身红衣服，整个一牡丹嘛，和谐～林宇凰不由颇为得意。
　　重莲听他这么说，淡淡一笑，点头说：“那你教我。”
　　重莲绝对是火星人！这是林宇凰第一反应，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个子修长的少年，啧啧摇头，心想：暴殄天物，这么好一苗子，竟因为嫌脏而拒绝了最有男人味儿的运动，校球队损失惨重。这身材，搁古代就是一练武奇才，可惜了…
　　重莲看林宇凰摇头晃脑的样子，莫名其妙，轻声说：“想什么呢？”
　　林宇凰明亮的眼睛里异样的光芒一闪，说：“嘿嘿，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小莲花大美人，哥教你。”
　　重莲淡淡看他眼，伸手抚他的刘海儿，眼睛弯得特妖媚：“淘气。”
　　“…”林宇凰撇撇嘴，躲到一边，却不知已经烧红了脸。
　　“别动手动脚的。”林宇凰嘟囔道，忙说，“过来好好看着，待会儿输了不许哭鼻子。”见重莲乖乖点头，他便开始示范，一边运球一边解释。
　　林宇凰头发略微长些，动起来的时候几缕发丝轻扬。也没了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样子，多了认真。重莲定定站着，凝视着那张微红的脸。虽然有着孩子般的稚气，俊朗的轮廓已清晰浮动。就这样看着他，重莲就觉得已是天大的福祉。
　　——凰儿，前世未曾好好看你，若时光停止，此刻最好，只一眼，便是一生。他这样想着，便不由微笑起来。
　　夏天的日子很长，就像此刻满溢的幸福感。树叶沙沙作响，像是温柔的应和，亦像是细不可闻的叹息。谁也不知道，很久之后，眼前的少年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出怎样惨淡又温和的笑容。
　　“你干嘛呢？”林宇凰一个球砸过来，气恼地说,“好好看着！”不过一看到重莲妖媚的狐狸脸上因失神而单纯的笑容，就没了气，y又说，“干脆十个投篮，速战速决。”
　　见他点头，林宇凰便站定，说：“那我先来，输了别耍赖皮。”嘿嘿，虽然不大厚道，但是此路是你开，必须得留下买路财～吹个口哨后，他得意地准备投第一个。
　　“凰儿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到这个声音林宇凰身子就发软，定神后扭头给他一个鄙视的目光：“大美人您挡着光了。”大爷的，长好看就算了，还这么高，长得高就算了，这…身上什么味儿啊？他不由凑上去嗅了嗅，有气无力地说：“大美人你喷什么了？”见重莲摇头，他撇嘴后怪异地瞥他一眼，嘴里念念有词，无非是什么“火星人”“变态”之类。
　　重莲宽容一笑，退到一旁，侧头注视篮框，狭长的眼睛里尽是笑意。像是…寒冷冬日里破晓的朝阳？林宇凰不由因自己这个恶心的比喻打个寒颤，甩甩头专注于手中的球。
　　十个球进了六个。重莲从头到尾都只是笑，一言不发。可苦了林宇凰，一扭头就是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要费好大劲儿才稳得住。
　　——挡住光的不是因为你的身高，而是，你本身就是光，耀眼到只要有你的存在，就会万物失色。
　　“不错吧。该你了。”
　　重莲接住抛来的球，站定，凝视着篮框。林宇凰看他面无表情，心里有些不快：至少得表示感谢嘛。瞧都不瞧本帅一眼，太狂了你。不过…他看不看我关老子什么事！林宇凰顿时郁闷起来，心想怎么一遇到重莲自己的智商就倒退为零。其实他今天曾在下课时懊恼地问小曲怎么自己越来越笨，答案是“太久没玩儿游戏磨练了”。问奉紫的时候，她只是眼珠一转，给了个更诡异的答案：“你恋爱了。”
　　他正在这儿胡思乱想，就被人敲了记爆栗：“走了。”
　　“什么走了？”
　　“回家，你输了。”重莲把球往不远处的球箱里信手一丢，兀自向前走。感到身后人纹丝不动，回身正想拉他，又僵在空中，收回去说：“已经六个了。”
　　“不算！平局我不输的。”反应过来的少年嘟着嘴，神色倔强。
　　重莲无奈看着他，目光柔软：“不想和凰儿比赛。会一直在你这边，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还会在你身边。我们快回去吧。乖。”
　　因为最后一个字，林宇凰再度呆若木鸡。抬头看他半晌，想起奉紫的话，觉得浑身别扭。
　　重莲还想拉他，再次收回手，皱眉道：“凰儿你要我尊重你，不拉便是，别生气。现在是我在追你，林宇凰同学能否赏光光临寒舍？”
　　看他说的一本正经，林宇凰便点头，认真地说：“你在外边拈花惹草，家里那位要生气的。”
　　重莲但笑不语，眼角微翘，添几分妖媚。
　　不知道这副狐狸精样子勾得多少女孩儿没了魂魄。林宇凰暗暗想。
　　好看的男生有很多。比方林轩凤，他眉心那颗朱砂痣不止一次被凰儿说太娘，可是说实话，确实给他本就温和白净的脸添了清秀，再加上总是温柔笑着，怎么看都像是童话中的王子——他们骑着高大的白马，为被禁锢的公主绽放花朵般的笑颜，光芒万丈。再比方逸简，鼻梁挺拔，目光若星，硬朗的轮廓似刀砍斧削般，应该是光明的骑士吧——他们用长剑刺穿天空，用肆意的笑容震慑太阳，气宇轩昂。
　　重莲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不是英俊，是妖媚，却又不是女子那般柔若无骨。深邃的眼睛像是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每次林宇凰凝视它们都会深深陷进去，出不来，亦不肯出。他的笑容时而暖若春风，使人莫名心安。时而又像是桀骜孤独的鹰隼，有着毋庸置疑的凛冽。即使认识很久之后，林宇凰还是会傻看着他忘记了时间。
　　“狐狸精。”林宇凰低声嘟囔。看来这个词最合适。
　　重莲不置可否，微笑地看着别扭的少年，说：“不告诉林轩凤你不回去了么？”
　　“啊，对呢。”他手忙脚乱地掏手机，一边问：“不是讨厌我哥么？”
　　重莲用食指勾勾他的下巴，凑他耳畔漫不经心地说：“就是要他知道，今天你是我的。”
　　林宇凰的背一僵，停了动作，抬头看着他，说了句“变态”就拂袖而去。
　　他若这个时候扭头，就会看到重莲痛苦的神色。他紧紧攥着手腕，微微发抖。黑色的护腕下潮水般汹涌的灼热痛楚难以遏制。他眼里的笑意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痛与迷惑。
　　-2-
　　绛伏在冰冷的地板上，发若流泉，散乱地遮住因痛楚而抽搐的脸颊，她轻咳起来，愣神看着手臂上清晰可辨的紫色血管，似乎听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是一条记忆的河流，叫嚣着涅磐重生，或是万劫不复。
　　“莲…”断断续续的低声呼唤让她微笑起来，晶亮瞳孔里是淡淡的幸福。
　　——要活下来，要让我们都活下来呢。莲，给我勇气好不好。我想看你明亮的笑容，想听你唤我的名字，想告诉你我不可言说的爱，你可知道，每次看到你想到你，时光都会倒流，到我们的初遇，我便听到亡灵撕破苍穹的歌唱，听到彼岸花开花落的迷人音色。莲，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红衣的少女用尽力气去抚慰混乱的血脉，微笑着昏厥在地，宛若落英，破碎却绝美。
　　重莲竭力忍着腕上的痛，缓缓在校园里走着，看上去若无其事。
　　像是跌进幽深不见天日的丛林，直上云霄的树木蓊蓊郁郁，枝桠遮天避日，出不去。瘴气扑鼻，是记忆的汹涌澎湃——
　　重莲，我恨不得你死！我恨你！
　　原来我爱的从来不是你！我爱的一直是林轩凤…
　　小青蛙不见了，小青蛙不见了…
　　重莲，我要杀了你！
　　轩凤哥…
　　他看到心爱的少年一遍又一遍唤那个人时哀痛欲绝的样子，看到他双眸中刻骨的仇恨与痛苦，看到那个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冷笑着说，我、不、爱、你。
　　别说了，求你停下来。他跌跌撞撞地躲进校园里人迹罕至的钟楼，倚着墙浑身无力。停下来，不要再说了。那些声音穿破耳膜，伴着回忆压得他几乎窒息。
　　“凰儿。”细若游丝的声音自喉咙里艰难发出，夹着惨淡的微笑。
　　疼痛缓慢退去的时候，视线里是一片苍翠竹林，两个孩子欢声笑语，相互追逐嬉戏，自在的笑容传了很远。他平静看着，带着留恋。画面渐渐淡去，笑声却已经挥之不去。他试着站直身体，脑海里一片空白。
　　“林轩凤，林宇凰…”似乎只念得出这几个字。重莲拭去额上的汗珠，自嘲般笑着。眸中的迷惑一扫而光，只剩下无尽的冰雪。
　　“重莲？”
　　他回头看到刚从钟楼上下来的弄玉和温采。弄玉手揽着采儿的腰，笑容意味深长。
　　“打扰了，我这就走。”重莲点点头，转身离开。
　　“既然有些事已成过往，又何苦为难自己。”弄玉淡淡地说。
　　重莲站住回头，微笑着说：“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残阳似血，光芒镀在他身上，有着毛绒绒的轮廓。他身后是一片影子，像是深深沼泽。
　　弄玉看着他脸上完美的笑容，唇角一勾，缓缓地说：“好自为之。”
　　“谢谢老师提醒。”
　　见他离开，温采不解地看着弄玉。
　　“别怕，采。”握住他微颤的手，弄玉轻轻吻他的唇，说：“绛的目标不是我。”
　　温采对这些事略知一二，那个仅一面之缘的红衣少女给人莫名的压力。现在被猜中了心思，不由松口气，说：“不许吓我。”
　　“傻采儿，我找了那么久才遇到你，怎么舍得放手。”温采正想回答，已被堵住了唇。
　　——那时看着重莲决绝的目光，便已知道结局。采儿，若这是我的命运，亦会选择背负，义无反顾。我是如此幸运，可以拥有你的漫长未来。
　　-3-
　　林宇凰在校园里晃了许久，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起来。死重莲你死哪儿去了啊，不就是上个厕所你怎么就没影儿了，我林二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先发脾气！他忿忿地想，准备回家却又迈不开步子。虽然嘴上对那个家伙从不客气，但是现在一想到他皱眉难过的样子，林宇凰就不是滋味。转了几圈徒劳无功之后，他做了自己认为无比明智的决定：到重莲家去，也许他已经回去了。而且重要的是，林二少饿了。
　　门开着，林宇凰便大大咧咧地进去，大声说：“小莲花大美人～哥我今天原谅你了，给我出来。”进了餐厅，他顿时无比后悔自己这番话——餐桌边坐着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喝着粥正在读报纸，并未在意多出来的他。绛随意穿件偏大的灰色套头衫，脸色苍白，抬头对他疲惫地笑了笑，默不作声。她身边的女子长发散在背上，大波浪卷柔媚妖艳。白皙的脸上五官匀称标致，眼角微微翘起，举手投足间风姿动人。
　　林宇凰怔怔看着她，觉得眼熟，瞧瞧这眼睛，这皮肤，这身材，这狐狸样子，怎么看都是一绝色尤物。等一下，这狐狸样子是？他还未敢继续猜，就听到身后漠然的声音：“你来了。”
　　林宇凰扭头嘿嘿一笑，不知怎么回答。再看重莲挎着书包表情冷淡的样子，恍然大悟：这狐狸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的嘛。他立刻窘迫起来，吞吞吐吐地说：“重莲，我本来在学校找你，不过，不过以为你先回来，就…”
　　重莲摇头打断他，说：“没跟你说话。”径直过来拽起绛进了房间。
　　林宇凰傻站片刻后才意识到，那个“你”指的是餐桌边两人中的某个。而自己呢，根本就没有被在意过。笨蛋白痴自恋狂，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重莲要对你怎样。亏你还在学校找那么久，亏你还纠结半天怎么道歉，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咬着唇，淡淡一笑，准备走。经过重莲紧闭的房门时，不由停了下来，用力砸门吼道：“重莲你个变态！脑子有病！我林二少傻了才当你是朋友，你小孩子气！你去死好了！”发泄之后，他潇洒地拍拍手，大步流星地向前。
　　“林宇凰。”重莲打开门，声音低沉沙哑。
　　“干嘛！”下一秒已被重重推在墙上，重莲的吻霸道地覆上唇。他脑子几乎空白——他在干嘛！这是他的家，他父母在，他老婆在，他居然…重莲素来是温柔平和的人。即使上次在摩天轮里，他也未曾如此激动。那个吻漫长却又温柔，每次回想都宛若春风。而这次却迥然不同，强势地像是另一个人。
　　“林宇凰，你听着，你是我的，过去是，以后也是。不许想任何人。”重莲咬他的唇瓣，淡淡地说，听不出感情。
　　“变态。”
　　重莲一怔，笑道：“那又如何？”
　　无法动弹又懒得争辩，凰儿冷笑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莲。”绛的声音飘缈无力。她淡淡笑着说：“凰儿也饿了吧。吃点东西。”
　　重莲松开手，意犹未尽地轻吻他的额，说：“快去。”
　　“凰儿你自己盛吧，呆会儿有话再说。”绛拉着重莲进了房间，对林宇凰眨眼示意。
　　餐桌边的女子已经吃完饭，提起包对男子说：“你儿子真厉害。”对方翻着报纸不紧不慢地说：“过奖。是他妈生得好。”
　　林宇凰看着他们，手足无措。女子对他粲然一笑，袅袅婷婷地出了门。
　　“莲。”绛倒了水递给他，低声说，“你今天…”
　　重莲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回答：“接着刚才的说。”
　　绛抿抿唇，又放松一笑，说：“你太心急啦。追凰儿应该慢一点，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这样才有胜算嘛。”
　　见她无意再说什么，重莲喝口水，顿了顿，轻声说：“会怎样？”
　　盯着他的手腕，绛咬唇说：“后悔了么？”
　　“不可能。只是害怕会伤了凰儿。”
　　绛甜甜笑着抚他的脸，笃定地说：“我保证。”
　　——莲，为何这种时候，你都只念着他。也罢，我不在乎。做观众又何妨。我会做最虔诚的观众，陪你直到最后。
　　“凰儿好久不见，想你了呢。”绛支着下巴坐在餐桌边，看他沉默着吃饭，嘟嘟嘴问：“好吃么？”
　　林宇凰点点头，说：“你别误会，我跟他真没什么。”他看着笑容温和的绛，心里不是滋味。虽然她爱笑，整天一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他总觉得，绛的笑容里，有着捉摸不透的深深悲伤。“我知道你和重莲关系好，现在弄成这样，我…对不起。我不该过来的，我…”林宇凰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自己呆的地方。刚才怎么就乖乖吃饭了呢。他勉强一笑，准备走。
　　绛拉着她，语气诚恳：“凰儿，你别生莲的气，他只是，”顿了顿，女孩儿似乎蓦然明白过来，扑到他身上，开心地说：“你心疼我吗？不用不用。反正本来你们就是一对儿啊～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你没错的。呵呵，凰儿真好。”
　　林宇凰一头雾水，任她挂在自己身上，说：“你没事吧？我的意思是，以后会躲着他，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今天的事很抱歉，你没抽吧？”
　　绛眨巴眨巴大眼睛，目光清澈：“莲他爱你啊，我不吃醋，不吃醋。绛也很喜欢凰儿你呢。今天在这儿好不好，想你了。”
　　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容，林宇凰无可奈何地点头。她这才松开抱着他的手，明媚一笑，收拾碗筷去了。
　　给轩凤发了短信后林宇凰坐在餐桌旁索然无味。重莲自刚才就一直在房间里，他也无意去找，想起刚才那幕就浑身别扭。这时，重莲的父亲到他跟前，抽支烟，神色平静地往桌子上撂个信封，说：“这些给你，走吧。”
　　凰儿看着鼓囊囊的信封，顿时脸变得煞白。他尽量笑着说：“伯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男子吐了口烟，笑容模糊：“重莲看上的人，怎么这么没用。你知道什么意思，我不想在孩子身上浪费时间。你还小，脸不能不要。”
　　“重正年，你别在这儿脏了凰儿。”重莲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站在一边冷冷地说。
　　父子俩对峙着，目光是漫无边际的冰冷。许久，男子不屑开口说：“重莲，你不也是我用钱脏出来的么。”
　　“那又如何？我本就是肮脏的人呢。”重莲回以同样的笑容。两人有着酷似的脸，同样的冰冷淡漠，同样的犀利不屑。
　　“随你。”男子掐了烟，笑容淡定。“我还有事，你好好呆着。”
　　重莲侧身任他离去，走到林宇凰身边，轻声说：“凰儿。”
　　少年低着头，手攥得发白，声音微颤：“认识您是我林宇凰三生有幸呢，被当作gay，被您捉弄，现在倒好，我林宇凰成了一死皮赖脸得让您爸用钱才赶得走的人，真好。重莲…求你了，放过我好不好，你玩儿够了没。”
　　重莲看着他站起来，双眸里是错愕，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林宇凰笑着说：“麻烦让开，我累了，想睡觉。我答应绛了。就厚脸皮打扰您了，明天一早就走。”
　　“凰儿。”重莲并未拉他，静静看着少年僵直的背影，嗫嚅着唇，目光苍老宛若落日。
　　林宇凰没有回头，慢慢说：“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要上课。”说罢兀自进了客房。
　　重莲攥着手腕，嗅到浓烈的瘴气味道。那个声音又来了，在心里砸出重重的回响。
　　“莲！”少女自背后环抱着他的腰，声音急切，“不要想，不要…咳咳…不要想。我在这儿，凰儿也在。别听它说话。咳，咳…别，求你了。”
　　两人因剧烈的疼痛跌在地上，绛竭力压制着，嘴唇咬得发白，渗出血丝。还好，平息了。她拭去他脸上的汗水，柔声唤道：“莲。”
　　“绛，你是谁…”重莲推开她，脸侧向一边。
　　绛松了口气，淡淡一笑，双瞳剪水。
　　莲，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如果不是你，我会是谁。
　　重莲起身，脱去臂上的护腕，怔怔看着，唇角上扬。“会一直在么。”
　　少女面色苍白地笑着说：“会啊。我们的约定还在呢。你甩不掉我的。”
　　重莲微叹口气，看着伏在地上的少女，皱眉说：“早点休息。”
　　绛受宠若惊地慢慢爬起，笑容甜美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