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遗音》倾弦影

52、第五十一章 嫁衣

　　宁静的夏夜，星辰满天，照耀着他们携手前行的道路。
　　这些年来，她从未感到如此的幸福，牵着他的手走过镇上的石桥，沿路弥漫的莲香沁人心脾；走过镇上的街道，四周传来艳羡的目光；走过苍翠的林间，地上的影子相依相偎。这天地如此广阔，可她眼里只有他，紧紧握着他的手仿佛握住了此生的幸福，另一只手也悄悄挽上他的手臂。
　　臂上一紧，他微微侧首，只觉得身旁伊人一双眸光亮似珍珠，脸颊两抹红晕，比平时可爱十分，跟数月前那个冷面的翩翩公子相距甚远，不觉又多看她几眼，却见她一路走来满脸笑意，忍不住道：“心儿，你在笑什么？”
　　她靠在他肩头狡黠一笑，“我在想，要是我们以后离开这里，在青山绿水旁建个房子，我养一群鸡鸭，到时候你追赶它们该多有趣啊！”想象那飘然如仙的白衣公子追逐着一群鸡鸭，那鸡飞狗跳的情形一定会令人捧腹大笑，想到这个她笑个不停。
　　他一怔，慌忙道：“到时候会有下人帮忙，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她的眸光闪闪，眼里充满了期待：“可是我很想看澈追赶鸭子？”
　　他一窒，不明白为何她总会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忐忑道：“只为你破例一次，千万不能让他人看到。”
　　她靠着树干笑弯了腰，“我骗你的——”
　　他不禁莞尔，一把拥她入怀，笑吟吟望着她，低头轻啃她的颈间，“这是惩罚你戏弄我。”
　　颈间点点酥麻，那温润的气息拂过颈间，她心头狂跳，抬首吻他，那双浅淡的蓝眸里泛起波澜，捧着她的脑袋一路深吻，夏夜的林间弥漫着令人窒息又迷乱的气息……
　　当他的指尖悄然探入衣襟时，她连忙握住他的手，“稍后还要上天华山……”
　　他默然收回手，“也好，早日提亲，将你名正言顺娶进门省得让人牵挂。”
　　“我才不想嫁给你呢！”她扮了一个鬼脸，欢喜地奔出林间，萤火虫一闪一闪，飞过四周。
　　斑驳的树影下，那白衣公子一闪，转眼就站在她面前，“还有什么条件？”他笑问。
　　她绞尽脑汁，最后竟是笑道：“我想当你心中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子。这世上美人多不胜数，可我在你眼里必须是最独特的那一个，这世上俊俏男子数也数不清，可你在我眼里是最喜欢的那一个。”
　　他沉思半晌，诧道：“你想要我为你做嫁衣？”
　　她点头，“是，我不在乎婚礼的盛况，也不在乎嫁妆是否丰厚，我只想要你亲手做的嫁衣。”
　　拥有这古怪想法的，古今往来只有她一个！
　　他皱眉，不甚烦恼。
　　她笑盈盈道：“放心，万一太难看我也不会嫌弃，不过那些亲朋好友可就说不定了！”
　　半晌后，他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失望。”
　　两人走到天华山，萧竹颜引他们到了颜倾玉的住处——落玉轩。
　　颜倾玉病后初愈，一身素色衣裳，发髻端庄，不见乱发，神色苍白憔悴，一双眼睛定定地望向他们，“你们深夜前来何事？”
　　慕容风澈道：“颜伯母，我与心儿情投意合，请您允许将心儿嫁给我。”
　　颜倾玉看了一眼凌云心，只见她满脸欢喜，一副小女儿的羞涩模样，心下感慨万分。
　　想当年，凌霄为她提亲，那些话语句句出自肺腑，不想他的心早给了当年那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若有一日你负云心又该如何？”
　　“苍天负我，不得善终。”
　　“记住你今日的话，若有一日负她，苍天为证，你不得……”
　　“够了，颜倾玉，如果发誓有用的话，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负心汉？”林云陡然怒道，她还为三年前的事耿耿于怀，若不是慕容风澈劝她来一趟天华山，她根本不准备来这里。
　　没想到颜倾玉还让他发这么狠毒的誓言……
　　颜倾玉霍然起身，脸上毫无血色，盯着她道：“你终于想起来了？”她眼前一黑，一旁的萧竹颜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圣尊，你大病初愈，不宜动怒。”她定了定神，一把抓起林云的手，“你跟我来，今日在列祖列宗的面前，一道说个清楚。”当下拽着林云的手去了祖堂，把慕容风澈和萧竹颜关在门外。
　　寂静如渊的祖堂里摆着一列列牌位，明亮的烛光映着上面镌刻的字迹。
　　颜倾玉燃香敬上，“列祖列宗在上，今圣教第八代教主颜倾玉携女凌云心敬上。”
　　她焚香叩首，林云跟着叩首，香柱插在炉上，她转首说起三年前的事情，阴冷的堂里响着她清寂的辩解：“当年我练功走火入魔，一时不慎才会伤了你……”
　　林云惊诧莫名，万万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
　　“你怨我吗？恨我吗？今日便让你痛快一回！”话罢，她径自拔起祖堂里的长剑递上，“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将你当年所受苦难还给我，如何？”
　　林云拿着那把剑始终下不了手，忿忿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如你愿！”她径自将长剑插入剑鞘，冷笑道：“你想让我死后无颜见先祖吗？竟然让我在他们面前杀你？”
　　颜倾玉冷冷一笑，“你倒有自知之明，不枉费这三年的锤炼！”
　　林云冷哼一声，“多谢夸奖，颜圣尊不是自诩武功高强，百毒不侵，当年为何会走火入魔？”
　　颜倾玉陡然怒道：“死丫头，这些事情与你有关，你不是想跟澈儿当一辈子快活情侣吗，这些不需要你操心！”
　　“你说不操心，我偏偏要操心！”
　　“你……”颜倾玉怒道，只觉得双眼昏黑，吐血数口，瞬间栽倒在地。
　　“颜倾玉！”林云大惊失色，费力抱起她离开祖堂。
　　夜半时分，风澈按着卓玉的吩咐去煎药，林云守在床边。
　　看到屋里的情形，她的眼前瞬间模糊，外面的人都以为圣教的教主有多风光，没想到她屋内如此节俭，硬梆梆的床，硬梆梆的枕头，比起四阁主的房间差多了。
　　“这个笨女人，她真以为她无坚不摧吗？”
　　“圣尊说过，只有这样才能激发人的斗志和潜能。”萧竹颜端药进屋，有意无意地看了她几眼，“如果你们准备成亲，那慕容庄主——”她说的是风澈的大哥震宇，她与他自小已有婚约……
　　一般人说起未婚夫总是一脸期待，她却一脸哀愁，林云看了有些不解，如不是碍于女装，她定要调侃一番，“莫非姑娘心中令有所属云云……”碍于女装，她只好道：“慕容震宇是澈的大哥，肯定是他先成家，然后才是澈。”
　　萧竹颜双手一颤，差点摔落手中的药碗，林云连忙接过药碗，似笑非笑，“莫非萧圣主另有所属？”
　　萧竹颜漠然摇摇头，“你多心了，我只是想多陪圣尊几年。”
　　林云的眸光清冷，冷声道：“萧竹颜，这世上最不屑的爱便是感恩，如果慕容震宇知道，他也不会感激你。”
　　那素颜的青衣女子淡漠地转身，僵立的背影有些孤寂，淡淡的声音像是风中的惆怅，“凌云心，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话毕，她头也不回地离去，林云轻叹，“真是死脑筋，跟小时候一样！”
　　这夜，林云留在圣教，慕容风澈回到慕容山庄。
　　三天后的夜里，他坐在屋里准备画林云想要的嫁衣，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微微感慨。
　　小时候那个脏兮兮的泥娃娃，长大后容颜平淡的女子，现在风华绝代的女子……
　　从最初的普通平淡到最后的风华璀璨，那名女子越来越耀眼，仿佛是蒙尘的珍珠遗世，令人越来越心动，越来越迷恋。
　　再想想他这些年的改变，为她下厨，为她画画，当初迂腐呆愣的他已经变成今日深藏不露的人。这些是他始料未及的，如果当初没有碰到她，或许他的一生只有那些寂寞的史书相伴，哪来今日的快乐？当年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会喜欢她，是她讨到了天大的便宜，殊不知真正讨到便宜的人是他，贤良淑女虽好，却不如她活泼有趣，又会说笑话又会讲故事，与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不会寂寞吧？
　　“我想当你心中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子。”他想起她脸上幸福的笑意，忍俊不禁，为何她总有那么多奇怪的念头呢？桌上还摆着她送来的那幅画，上面写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画上是一朵小花满脸泪雨，看到那幅画他笑了大半天，那样古怪的画也只有她才画得出来！
　　他摇头轻笑，摊开纸，研墨片刻，喃喃：“我心中最美最幸福的新娘子应是云鬓花颜，凤冠……”他提笔正要作画，门外忽然有人在敲门，他起身开门，周不二嬉笑着进屋。
　　“二公子，你要我调查的事情办好了。”周不二恭敬地呈上手中那叠资料，“这是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到的，林云在夏侯家的一切上面记载得很详细。”
　　他翻了数页，上面的内容详细得出人意料，一时神色怔怔，周不二又继续道：“另外，二公子要我调查那名锦衣公子，听说他名唤齐英，来自沧州，那里是帝都，依我看来他身份非凡，定是皇族中人……”话音刚落，那名清风如明月的公子一双蓝眸冷若寒潭，冷声道：“不二，你只是一个下人，为何会知晓这么多？”
　　周不二连忙低下头，“二公子，属下只是好打听……”
　　他的眸光清明似水，“上次命你留意碧落公子，你也说他身份非凡，后来果然如你所料，他是赫赫有名的平淮王，还有我手上这些资料，你只是慕容山庄的一个下人，如何能知道平淮王和林云的一切？”
　　周不二连忙跪地：“二公子，请相信属下，属下对二公子忠心不二。”
　　他望了周不二良久，最后叹道：“夜深了，你先下去吧。”
　　周不二讪讪起身，他径自道：“不二，我们无法挽回以往，能掌握的只有现在和将来，该忘却的早些忘却罢！”
　　那名下人怀着沉甸甸的心事步出风逸轩。
　　他将手上那些资料放入柜中，提笔继续画嫁衣，偶尔走神会抬首望向床边，神色怔怔，轻叹几声又继续画嫁衣，如此反复，最后竟是靠在桌上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说

　　生病时果然是最健忘的，居然忘了一些片段，现已补上。
最近听过梁静茹的那首《恋着多喜欢》，很适合两人走路去圣教那一段，后知后觉吧，总有一些歌莫名触动情怀，写完文字后才遇见它们，这大概是晚来的缘分吧！而且个人以为这首很适合林云对澈心动的感觉，少女情怀也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