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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影山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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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四年三月,汴京城郊东南二十里外,对影山脚下,风和日暖,景色清明。
燕子京带着福来和长贵两个家仆驾着马车正在赶回汴京的路上。
才过完年节他就奉父命带着两个家仆由汴京出发到明州市舶司去点检船只货物。市舶司进口的各色香料是燕家香药铺重要命脉,确认香药数量后,货物按市舶司规定发给公凭,才能运销他处。
往市舶司点检货物的工作并非每家香药铺都做,但对重视口碑信誉的燕家香药铺而言,在假香泛滥的这个年代取得官府认可的香药来源至关重要,以往这活一向是由四哥子楼或五哥子毅去操办,谁知这回爹却指名要自己去,四哥五哥固然吓了一跳,燕子京也摸不着头脑,只有带上两个老经验的家仆立时赶路前往明州。
幸而市舶司官员也是老成的,一听是燕家六少来了,和两个家仆对接便把诸般琐事办妥,燕子京在一旁认真跟着学,遇事不明就问市舶官员和两个家仆,倒也了解了不少市舶运作的关窍。事情完结之后,燕子京又宴请几个船东和官员,席间众人杯觥交错相谈甚欢,算是圆满完成这次父亲交办的任务。
由汴京出发再由明州折返,竟已过了两个月,出门时还是寒风凛洌,回程时已是春暖花开。
燕子京回想过去两个月由汴京到明州的经历,还是回味无穷。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办大事,对于自幼生长在汴京从未出过外城的燕家六少而言,他眼睛从没有这么忙过,两个月里每天都有新鲜事在出现、在发生。对比之下,过去二十年他每天就是在讲堂巷燕家大宅中养尊处优,再不就是在界身巷燕家香药铺里调香制香,日子规律而呆板,活了二十年却好像只过了一天一样。
可能的话真希望这趟旅程永远不要结束啊……世界太大了,想看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想认识的人还有那么多,想着想着他回程时就在好多地方都故意拖慢脚步,但在对影山这里可不行。
回想起两个月前在对影山遇到的那伙人,燕子京不觉摇了摇头,只希望今天自己运气够好能无声无息就出了对影山地界,两个家仆显然也是同样看法,执缰的手亦发用劲,催得马车飞快就希望赶紧离开对影山。
可惜事与愿违。
经过一个小树林边时忽然地上拉出一道绊马索把马脚拐了一下,马车剧烈晃动,家仆怕要出事只能停下马车,就这一会林间一下窜出七、八人迅速拦路,他们脸上刺字,蓬头垢面样貌凶残,都带着吴钩或朴刀,一望而知绝非善类,就是一帮拦路抢劫的恶匪。
燕子京心下一叹,掀起车帘和这帮人打了个照面:「又见面了,几位大哥。」
「想不到我们这一身破烂肮脏的你还认得。」为首的一个横眉竖目粗声粗气喳呼着。
「见过了就不会忘的。」他无奈轻道:「几位不也认出我了么?」
「像你这么俊俏标致的大后生也不多见。」旁边另一个满头烂疮的笑嘻嘻说着浑话:「闲话莫说,你答应的东西呢?」
两个月前他们三人才一出汴京经过对影山就遇上这伙山贼,这伙人完全没有绿林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干云,倒是邋遢褴褛面黄肌瘦,个个都像三天没吃饱饭一样,但架不住对方人多还带刀,他们三人仍是被困住。这说起来完全不像遇劫,倒像是被一票叫花子围着乞讨似的。
当时燕子京怕误了到明州的时间,不得已只好留下马车里几个馒头加上身上一些零碎盘缠,又允诺只要这些人不纠缠先放他离去,待他做完生意回来一定奉上买路钱十两银。
为首的那个当初曾自报名号,好像叫做……拦路虎冯二是吧?笑嘻嘻的那个则是笑面虎张大年?燕子京能记住他们每人的样子,但要对应上名字就比较困难,何况他俩这浑号也名不符实,不管是拦路虎还是笑面虎其实都像癞皮猫。
该来的总是要来。
「唔……冯二哥是么?」燕子京掏掏衣袋:「这是说好的十两银子,大哥请笑纳。」
张大年阴险一笑:「不对,这十两银晚了两个月才给我们,还该加上两个月利息才对。」
冯二也狞笑道:「老张说得有道理,就拿这车子当利息吧,小的们都给我上!」
福来和长贵见话不对头,忙挥鞭赶车,这些人却已扑上来扒拉着马身不让,还有两个顺着上了驾座扯住他俩的手纠缠起来。
正在一团混乱之时,忽然有几个响亮的破风之声咻咻传来,接着扒在马身上和驾座上的几个毛贼就纷纷落地,有人头破有人腿拐有人扭了胳膊,都躺在地上哀叫,再细看将他们一一击落的竟是几个荔枝核儿大小的石弹子。
「谁!是谁来我对影山这里上线开爬?敢是要黑吃黑么?」冯二和张大年大吼着,举起朴刀左右张望惊魂不定。
只见后方一个大姑娘款款走过来。
这姑娘身穿一袭窄袖对襟鹅黄衫,身型苗条纤巧,打扮俐落简便。她左手撑着伞遮阳面目看不真,右手上还把玩着一颗石弹子,显然方才发出的那几下全是她的杰作。
「上线开爬?」她声音极为清脆悦耳,口气却充满不屑:「就你们这样一伙毛贼还怕人家黑吃黑?你们挖人点子挖不下来就别在这抹盘了,还不赶紧扯呼?」
这姑娘满嘴说的燕子京一句都听不明白,冯二他们几个却心知肚明今天是遇着行家了,只不知这姑娘来历。
一伙毛贼站起身来全往冯二的方向靠拢,张大年抚了抚自己被石弹打肿的脑瓜儿,大着胆子问:「既是姑娘吩咐,咱们这就扯呼了;还没请教姑娘万儿?」
那姑娘冷笑一声:「得了吧,就你们这样的空子还装什么相家?也别在这儿盘道了,就算说了你们敢是要进汴京城找我摘瓢么?还不快快滚蛋! 」
七八个人果然被她一声喝斥吓得落荒而逃,三两下就不见踪影,干净得像这群人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燕子京和福来、长贵这才真正松了口气。燕子京看向他们三个的救命恩人,却只见那姑娘收起石弹,又撑着伞走向她来时的方向,拿起地上的大藤篮就回身往汴京城方向走去,在她经过他们马车边时,燕子京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嗯?」那姑娘抬眼看他,他这才看清她的长相。
这姑娘看似年纪不到二十,比他还小,却活脱脱是个美人,不开口不动作时就像画上蒲柳弱质、雪肤玉面的深闺佳人,一开口一动作眉眼间却又英气勃勃、神采灵动,只这一眼就把燕子京看得呆了。
看他一脸呆相楞着,那姑娘反又笑了:「你倒是说明白啊,叫我这一声做甚?」
燕子京被这一问惊觉自己冒失,又暗自庆幸她现在说的话自己总算句句都能听懂,连忙收敛心神,诚恳道:「多谢姑娘方才的救命之恩。」
「别这么说,大恩不言谢是吧。」那姑娘摆摆手,丝毫不觉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来有什么别扭。
燕子京听着却觉得有趣:「姑娘虽说的是,但救命之恩当然是必要回报的。」
「唔,你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忙。」那姑娘眼珠子转了转:「你要进汴京城?」
「我的确是要回汴京,」燕子京一笑:「可以顺道载姑娘一程。」
「那真是帮了我大忙啦!」
那姑娘收起伞,直接将伞和大藤篮都先搁上驾座,就放在福来和长贵后方。
两个家仆都觉得这姑娘未免也太大方豪迈了点,碍于她是救命恩人,又是六少亲口许了要载她一程,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荒山野外的也没有上马石,燕子京本待伸手拉这姑娘一把,没想到她扶着车板轻轻一跃便上了车,弹性十足。
她一上车毫不扭捏就直接钻进车棚落坐在燕子京身旁,又冲他一笑:「多谢这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燕子京,家中做香药买卖,店就开在界身巷。」他笑着,不忘为铺子宣传:「姑娘得空可以来看看,小店的合香、佩香、膏子香、薰衣香都是远近驰名的。」
「原来你是燕家香药铺的少东家?」她闻言一怔,又轻笑道:「你家那真是远近驰名了,你在家中行几?」
「行六。」
「嗯?听我们那儿几个姐姐说你家铺子里常见到的是二少和三少,」她侧头一笑:「四少五少也常到我们那儿消遣,六少你……我就不清楚了。」
燕子京也诧异这姑娘竟似对自己家中成员颇为了解,听得她这么说,他又是一笑:「倒是有些意思;姑娘你可知燕家六少爷这『六少』是怎么解释?」
「就是……你爹的第六个儿子?」
「就是可有可无的儿子。」他摇头笑叹:「我家兄弟太多,几个哥哥做生意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我算是众兄弟之中最不肖的吧。」
「六少不用自谦,」她扬眉一笑:「你怕是不常出来走动,否则就六少这人品风姿,如果也和四少五少一样到我们那儿消遣,几个姐姐们肯定为你颠倒。」
听她这么一说他倒好奇了,四哥五哥一向风流好耍,她又三番四次提到「她们那儿几位姐姐」,这位姑娘的出身来历莫不是……
「和姑娘谈了这些时候,却还未曾请教姑娘高姓?」
他们毕竟萍水相逢,冒然问一个妙龄女子姓名是唐突之举,他也就是想知道一下这姑娘姓氏方便相称,哪知这姑娘全不扭怩就自报家门。
「我叫洛吟絮,洛水的洛,『吟絮之才』的吟絮。」
连名带姓都说与他知,这倒是意外之喜。他又赞:「洛姑娘好清雅的贵名。」
「我爹给取的名,他就希望我是个扫眉才子。」她一笑:「我也算不肖,辜负了他的期待。」
「洛姑娘忒谦了。方才听姑娘说我四哥五哥常到你们那儿消遣,」他小心相询:「却不知贵处是何处?」
「我们那儿可热闹了,就是东角楼一带的中瓦子,我大多每日巳时会在牡丹棚里卖艺演出。」
洛吟絮笑道:「四少五少常到我们那儿光顾,和我们那儿几个姐姐都相熟,六少也可以来捧捧场。」
燕子京恍然大悟了,他的猜想完全错误。也是,秦楼楚馆的姐儿们怎可能有她身上的英气?怎可能有她这一身的武艺?又暗暗想到父亲一向不爱他们沉迷声色玩乐,多次告诫,哪知四哥五哥玩得倒疯。中瓦子就在东角楼边,离燕家香药铺所在的界身巷颇近,四哥五哥竟也不知避讳,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少根筋。
「看洛姑娘的身手就知你技艺了得啊,」他笑问:「演的是踢缸弄碗?」
「踢弄走索、踏跷上竿、打筋斗、过门子、过圈子……我都会一点。」她如数家珍,笑着卖力营业:「你得空来看就知道了。」
他又好奇一问:「洛姑娘方才赶走那帮山匪用的是石弹子?」
「是啊,打弹子我也在行,可惜瓦子里不好演出。喏,就是这个,」她随手解下腰间一袋石弹子啪一声放他手上:「自己看看。」
她把袋子交到他手上时不意碰触到他的手,燕子京触手一惊,洛吟絮的手不是纤纤柔荑,相反是粗糙干燥,简直像刚出生就练过铁砂掌一般,手指只轻轻划过他手心就感觉得到粗砺。
他不禁感叹,若不是这样一双历尽沧桑的手怎能练出她这身武艺?
他又取了颗石弹放在手中把玩,似乎兴味浓厚。
洛吟絮看他喜欢便笑道:「这石弹子送你吧,如果想学打弹子的功夫有空我也可以教你。」
「那先谢了。」他收起手上石弹又笑问:「洛姑娘今日怎会到对影山来?」
「今天是来给我爹娘祭扫的,」她指指驾座上那一大藤篮祭品:「清明当天瓦子里只怕还要开演,所以今天先来一趟,不想却在这儿遇上那伙山匪,看他们故意为难你我就出手教训他们一下。」
「方才听你和他们对谈好些话我都听不懂。」他又问:「说的到底是什么?」
洛吟絮却只是挥挥手笑道:「江湖黑话而已,六少不用放在心上,一般也用不上这些的。」
两人天南地北聊得兴味盎然,正说话间马车已行进至陈州门。
「汴京到了,多谢六少载我一程。」她笑吟吟地道谢,竟似要与他告别。
燕子京却还不想这么快和她分开,忙道:「这才只是汴京外城,我可以再送洛姑娘一程的。中瓦子是吗,我这就……」
洛吟絮侧头一笑打断他的话:「我今天因为祭扫已向牡丹棚告假啦,不用去中瓦子。」
「那我送姑娘回家吧。」
洛吟絮摇摇头:「只怕我住的地方六少不方便相送。」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住小甜水巷。」洛吟絮抬眼看他表情,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诧异或鄙夷,那双眼睛干净又温柔,显然不是在她面前作伪,只是无知。
「就去小甜水巷。」
燕子京掀起车帘叮嘱福来和长贵:「我们先把洛姑娘送回她小甜水巷的住处再回药铺去。」
福来和长贵一听全傻眼了:「小甜水巷?那种地方六少怎好去呢,老爷知道了是要怪罪的。」
洛吟絮冷眼旁观倒觉有趣,这两个家仆可比燕六少懂得多了。
燕子京不高兴了:「洛姑娘是救命恩人,我们送恩人一程也是应当的,哪有这么多顾虑?」
福来和长贵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六少在燕家老爷面前一向安静自持恭顺谦和,最是令人放心不过,怎么才出来这一趟认识这位洛小姐就全变了样?这洛小姐生得虽美,又是救命恩人,说话动作却就像是个拉大车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对了,还是住小甜水巷的,这能是什么好女孩子?
两人驾着车,心里都打定主意回到香药铺遇有机缘必定要在燕老爷面前把这事说清,一来是为了六少好,二来也免得日后事发自己受牵累。
马车慢行,燕子京和洛吟絮在车中谈笑风生,两人都很是开心,但小甜水巷终究是到了。
「欸,就是这里,」洛吟絮隔窗看向外头喊道:「我家到了。」
马车停下,不顾两个家仆阻止,燕子京随着洛吟絮下了马车,抬眼看着这条他从未造访过的小甜水巷。
只见巷中处处高楼连宛雕梁画阁,每栋楼宇都是华丽异常。空气中香氛细细,燃的都是上品香料。现在才过午,街上行人不多,但走在这路上的女子们个个身着时新花样裙裳,满头珠翠遍体绫罗,浓妆艳抹风情无限,每个都笑吟吟望向他,有一个体态风流眉眼含情的姐儿还直接就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风姿俊雅,却是面生,不曾来过我会仙阁呢。」她笑着搭讪,双眼直打量着他身上衣着。
燕子京还未答话,洛吟絮在一旁已撇撇嘴,满脸的不高兴:「横波姐别闹了,这位是燕六少,他不是来玩的。」
被称为横波姐的丽人好似这时才看到洛吟絮一般,娇笑道:「哎呀,阿絮也在?瞧我这眼力,你今日没去牡丹棚?」
「告假了。」洛吟絮又道:「六少一会就走不会耽搁,横波姐不用招呼他。」
「是是是……」横波姐一叠声道:「阿絮你的客人我哪敢招惹。」
却又媚眼如丝瞟了燕子京一眼:「今日虽然不便,六少得空还是可以到会仙阁来畅谈风月,横波随时恭候六少驾临。」
不等横波姐说完,洛吟絮已气呼呼拉着燕子京钻入会仙阁旁一条小弄里,倒看得身后的横波姐好笑起来。
燕子京被她拉着,再次感受到她手上的粗砺不免有些脸红心跳,又大致猜出了为什么一说来小甜水巷福来和长贵就坐立难安。
他不着痕迹地问:「方才那位大姐是?」
「她叫柳横波,是会仙阁里的红牌,平时根本不会出阁的,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路上看到她。」洛吟絮盯着他又笑道:「每个人都觉得她目如横波风情万种,你怕是也被她迷倒了吧。」
「怎么会,我绝对没有。」他连忙自辩,又问:「会仙阁是妓馆?」
「还能是哪里呢?」洛吟絮看他一眼:「小甜水巷是内城有名的风月巷,会仙阁更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妓馆,你竟不知道?没看你一说要过来车上那两个大叔急得?」
「那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他望着她满眼不解。
洛吟絮自小在汴京市井打滚,惯见炎凉,一个人真不真心还是看得出的,燕子京对她境况的关心并不虚假。
她也就坦然笑道:「因为我没地方去啊,我本来住在西榆林巷,哪知正月里屋主说要收回屋子开铺,二话不说就把我和我妹妹赶出来了,那还是年才过完,我上哪找地住去?只好先在这里住着,一不小心就也住了两个月。」
「那屋主也太不通人情了,」他为她愤愤不平,又问:「你还有个妹妹?」
「是啊,她叫洛吟歌,去年开始也在牡丹棚卖艺,是中瓦子里敢夸第一的琵琶手,今儿她身上不爽也告假在家歇着。」说起妹妹,她心绪颇佳:「其实这里住着也没什么不好,总是个容身处,地方算大租金也便宜……」
「租金便宜是因为没人想住在妓馆旁边吧。」他叹息:「你和你妹妹也不该住在这儿的。」
「等我找好地方就会搬走啦,」洛吟絮扬眉:「你不用替我操这个心。」
「怎能不操心,」他不小心冲口而出才发现不知道怎么收场,久久,只能呐呐开口:「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报恩。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替你找个好住所。」
「再说吧。」她又一指眼前的小宅子:「你已经送我到家,这就走吧,小甜水巷很乱,以后也别再到这来了。」
他看了看眼前的小宅子,陷入思索。
洛吟絮想想却又道:「我还是送你上车吧,免得你一出这里又被缠上。」
她摆摆手示意他跟着走出小弄,福来和长贵正在车上等得心焦,一见他回来如获至宝,忙忙扶他上了马车。
洛吟絮又交待福来和长贵:「两位大叔要看好你家六少,到家之前别再让他下车,这里乱得很。」
倒把福来和长贵弄得莫名其妙——他会来还不是因为你么?
两人一扬鞭,马车绝尘而去,洛吟絮看着远去的马车耸耸肩,人生路上花谢花开人往人来,谁不是谁的过客?往后就是各自天涯各自珍重了吧。
车上的燕子京却隔着车窗频频回头直盯着那条小弄,他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