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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考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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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城中只能听见鸟叫声,但在勇士营,会有人彻夜狂欢,晁鸦睡不着,便寻到噪声源头的地下一层逛逛。
晁鸦坐到吧台,点了一杯仙人掌味的苏打水,看着舞池中扭动的纤细身躯,她低头喝了一口。
“你是勇士吗?”吧台小妹向她发问,但舞池里的噪音太大,她没听清。
“你说什么?”
“你接到委托,成为勇士了吗?”
“是。”晁鸦简单地回话,又低头喝水,回避视线。
“你看着不像勇士,倒是更像贵族。”吧台小妹又接着追问。
“是吗?”晁鸦想结束话题,于是视线又转向舞池。
“因为一般的勇士会去街对面的酒馆,这里有贵族和贵族的眼线,一举一动都会被汇报给贵族,会很不自在。”
晁鸦在舞池里看见熟悉的身影,还和她对上视线,才意识到吧台小妹的提醒有多重要。
“谢谢——”在酒杯边留下一张纸币后,晁鸦戴上帽子,向着出口快步走去。
正要走到下一个拐角时,那个女人拦住了她。
“晁鸦。”
刺鼻的酒味,含糊的语气,不稳的动作,但扣住她肩膀的手,力度搁着衣服也很强劲。
晁鸦反身用力地挣脱开,想再离开,又被拦下。
“嗅——嗅。”那个女人摘下她的帽子,凑近嗅了嗅。
“仙人掌,没喝酒为什么听不见我在叫你,嗯?”那个女人手上的力道重到她挣脱不开,嘴上却还是慵懒平和的语气,着实令人恐惧。
“有什么事吗?”晁鸦抬手扫开肩上的桎梏。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没有睡觉。”那女人从衣服口袋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向晁鸦。
“酒馆太吵。”晁鸦摆手拒绝,将手插进衣兜。
“是吗?”那女人合起烟盒收回外套口袋,用力甩了甩脑袋,像是想清醒过来。
两人无言,只是那女人在低声呢喃醉话。
“我先走了。”晁鸦觉察氛围变得尴尬,便想早些离开。
那女人长舒了一口气,又用力搓了一把脸,清完嗓子,语气平淡地说道,“呼,等等——等我五分钟。”
她转过身,走向酒馆,晁鸦正犹豫是否离开的时候,传出了玻璃碎裂声和刺耳尖叫,她只好快步冲回酒馆。
只看见那个女人举着棒球棍,砸向舞池里的纤细身躯,碎裂的玻璃堆满她的脚边,棒球棍上的血浆顺着棍子的另一头,滴进玻璃。
“谁允许你们这么吵,一群废物,还手啊,怎么敢不还手,赚走的钱不买肉吃吗,比柴火还细的家伙。”
她像是从血玻璃花里长出的恶魔。
外城人,却敢在勇士营下闹事,她打的那些人里,应该有不少贵族圈养的“宠物”,他们纤细脆弱的身躯,是要时刻呵护以备贵族异食宴之需。
只因为她来自清贫山吗,那里会有比她更可怕的人吗?
晁鸦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她跑出酒馆,但那个女人紧追其后,血迹顺着她的鞋印,在蓝光下,像无数条黑蛇。
回到房间,晁鸦躲进洗手间,反复回忆细节,凭她们的实力,这个勇士营里究竟会有多少眼线,她们潜入的计划会不会已经被拆穿。
餐厅里的鱼碟、送药来的服务员、吧台小妹、还有她记不起来的面孔。
“咚咚咚,我们要出发了。”
晁鸦从角落站起,压低声线,刻意伪装得更沙哑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屋外天色还是深蓝色,只有零星几盏路灯。
行李不多,只有几件趁手的兵器,晁鸦随身带着,副驾驶座是那个穿紧身制服的男人,而她身边是昨晚的恶魔。
精湛的演技,让她看起来又像初见时那般彬彬有礼,只是空气中微弱的酒味还是让她暴露。
那个穿紧身制服的男人,从副驾驶位转过身来,“你好,晁鸦,我们需要大约五个小时的车程,用早餐的时候,我们会在餐馆停驻,请你先休息吧。”
“好。”晁鸦随口应允,看着男人挤着标准的露八齿笑脸。
车里的空间很宽敞,那个女人侧着身,左手支着脑袋,视线也落在车窗外。
车在一处木屋前停下,晁鸦下车时才看清不见首位的车队,那个女人斜撇了她一眼,先走进餐馆。
晁鸦虚握藏在口袋里的匕首,也跟着进了餐馆。
内室装修华丽,但门厅清静,只有几位招待轻步走过,那个穿着紧身制服的男人,从屋外跟着走了进来。
“你好,晁鸦,我们的用餐时间不多,只有半个钟,有包间,也有主厅,需要我为你引路吗?”
“我在主厅就可以。”
“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餐点样式很多,晁鸦还是第一次用如此华丽的餐具,随餐搭配的高端酒,之前也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味。
回车后,一直到车子启动,也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Boss去其他车上休息了,请别这么紧张,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好。”
之后车队只再停过一次修整,等晁鸦醒来时,那个女人回到这辆车,依旧望着窗外。
“下车吧,到了。”
晁鸦觉得脑子像被什么撞击过,下车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大概是早饭的食物里,被她们混入了东西。
车队消失,只剩她们所在的这一辆,头顶的太阳燃烧着她最后残存的精力。
那个女人走开很远,那个紧身制服的男人也消失踪迹,晁鸦只能抽出匕首划开手臂,血液涌出,意识被一点点锁回脑袋,她快步跑上,跟到那个女人的身旁。
血浆滴在地上,那女人的余光似乎已经扫见。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用这个蠢法子的人。”
“……”
“勇士见王储,服用卸力散是惯例,考量结束就会恢复正常,但我对你的实力,掌握不全,多给你一些也是合理的。”
那个女人递来一块帕子,“别把血带进宫殿。”
穿过隐蔽幽暗的城门,晁鸦终于看见清贫山内的全貌,宽阔的主道旁,是各样的商铺,和她们那里不同,这里售卖的东西很丰富。
一辆马车从她们身后穿来,路边的人都陆续跪下,那个女人也拽着她跪下。
她的头被那个女人强硬地按向地面,她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俯首称臣。
马车很快驶过,路人也都陆续起来,像刚才那样叫卖、还价、喧哗。
“在城中见到王室,无论在做什么,都要行叩首礼,在清贫山,只有王室能坐马车。”
晁鸦跟在那女人身后,点了点头。
“明天有迎接勇士的盛宴,不出意外,你应该会见到王储。”
‘盛宴。’
晁鸦心头一紧,表情自若地将手探进底衣下,还好,瓶子在。
“记得表现好些,你是我选来的,丢了我的脸,我可是会把你砍死的。”
不是玩笑话的语气,也不是玩味的表情,晁鸦想起今早的惨烈,她被发现破绽,这个女人或许真的会砍死她。
下榻的住所,在戒备森严的营地里,训练的动静到午夜才停下,晁鸦也刚从那女人的办公室出来,明天王储的勇士们要在盛宴上接受考量。
“如果你不能胜过别的勇士,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又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包着的纱布,那女人还算有人性,给了她半颗卸力散的解药。
晁鸦坐起身,从窗外投进来微弱的光,她把小瓶里那颗蓝色颗粒,连同那半颗卸力散的解药,一并塞入口里。
她们的计划很简单,盛宴上,她在考量的时候,设法靠近首领,一举取下人头,只有一次机会。
蓝色颗粒,是基地给的,一种让人发挥最大潜能的特效药,她的后盾只有自己的双手。
她一定会活着回去。
洗漱完换上昨日发的常服,便随着人群进入盛堂厅,顺着台阶走到地下一层,最中间是宽阔的沙地,至少有半亩地那么大。
沙地上摆着些东西,庞大的巨石、寒光闪闪的刀剑、吊在半空中的单双杠等等,晁鸦望向王储在一楼的座位,计划如何躲过弓箭手到达那个位置前,再用利刃砍下头颅。
只是她没见过那位首领,连她的画像都没见过。
顺着人群被挤进,这根本不是什么盛宴,分明是让她们像野兽一般互相残杀的角斗场,甚至有平民在为此打赌下注,赌她们之中究竟谁能活到最后。
她们被引到后场,一个穿着华丽制服的女人对她们说:“本次考量是为青王储选一位勇士,在这里只有胜利者能活下来,其余都得死。”
死亡在这里是最容易的事情,她们都是勇士,都会最利落的斩杀之术,给对手痛快,也是给自己的。
“接下来各位女士请稍作休息,开场舞正在准备中。”
那个女人走后,勇士们也在后场散开,各自在上场前做最后的准备。
晁鸦将手上的绷带又加固一遍,确认是否牢固的时候,面前冒出一个身影,她说:“嘿,你的绷带能借我一点吗?”
一个肱二头肌硕大的女孩指了指她手上的绷带,晁鸦看了一眼她布满老茧的双手,从兜里掏出才用两成的绷带,一边递到她手里,一边说道:“不用还,都给你。”
那女孩没走开,反倒坐到她旁边,一边缠绷带,一边自言自语道:“谢谢你,找了一圈,其他人都没有多余的!”
“你是塔山来的吗?”
晁鸦正闭目养神,陌生人的发问让她有些意外。
“不是。”
但她还是回答了。
“我是,很多很多年前,那时的清贫山还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死亡区,清贫山的人都住在塔山附近,他们从山上砍树建房子,会在晚上偷用护城河的水,老祖姥姥见过,当时老祖姥姥的妈妈说,他们很不容易,是从很危险的地方逃出来,就连孩童打劫采买的商队也不会被拦,他们抓准塔山人的善良,一点点地触犯塔山的底线,借着联谊,清贫山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搬入塔山,他们和塔山人组建的家庭一个接着一个出现,他们和塔山人生下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侵占我们的领土,现在的塔山比当时的清贫山凄惨千倍万倍,但没有第二个‘愿意养虎为患’的塔山来接纳我们。”
那个女孩的语气像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她拉紧手上的绷带。
“我是最后一个塔山人,我会为灭族清贫山,流尽我的鲜血。”
有号角声从外面传进来,晁鸦再回神,只剩身侧椅子上的半卷绷带。
“各位勇士请入大厅——”
晁鸦起身在人群中张望,那个女孩的身影,却只能顺着人群进入大厅。
她们的位置在首领之位的西南侧,落座后不久,一排接着一排的身影挤入角斗场的中央,纤细的身躯搭配着迷人的音乐,很快调动起大家的热情。
调戏的口哨声、冒犯的呐喊声、女士们丢向舞者的赏钱和鲜花、还有舞者迎合的动作。
“瞧,那家伙脖子真细,细到衣服都挂不住。”
“嘿嘿,就是要他挂不住,不然我们看什么。”
晁鸦无心局面混乱的演出,想找到刚才那个塔山女孩,也想探清清贫山首领身在何处。
开场舞后,是考量比试的抽签,晁鸦也在队列最后看见塔山女孩,和王储看台中央戴着王冠的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