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贫山》宿鸦岭

1、第一章 抽签

　　去清贫山的任务是抽签决定的。

　　从洗手间随手拿的杯子，抽屉里过期的软糖，抽中草莓味的红色，就要去清贫山上执行最新的死亡命令。

　　屋内有五个人，一楼窗边是大姐，其他任务，她总会第一个报名，攒钱为家里的妹妹赚学费。

　　越是高薪的任务，就越危险，也最容易死在路上，她不能死，至少在赚够一辈子都花不光的钱之前。

　　门外是小妹，年纪最小，但没什么牵挂，平时对任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次的任务费都花在烟酒上，还会和酒馆赊账，总是大姐摆平。

　　她对着屋外吐了口烟，清了清喉咙，像是要开口，却又衔起烟头。

　　躺在沙发上的是老四，她喜欢读书，房间里也堆得到处是书，她还会写些书评寄到出版社，次次石沉大海，回回屡败屡战。

　　她现在没在看书，静静地躺着，伴着一声微弱的叹息，翻身面朝里躺着。

　　老二和老三坐在餐桌边，手上游戏未停，她们是一对双胞胎，样貌、性格都一模一样，认错她们是常有的事。

　　邝啫踢翻脚边的垃圾桶，扯着嗓门大喊道，“啧，你怎么总是拖我后腿——”

　　邝喱不甘示弱，将垃圾桶踢得更远，语气更重地说道，“说清楚，到底是谁拖后腿，刚才你攻击足足慢了两秒，我静步回血的时候，队友也没有回巢，才被敌人一锅端。”

　　眼见两人真要厮打起来，大姐从位置上站起，将两人分开，语气平静地说道，“抽签吧，三点要集合。”

　　牙杯放在屋子最中间的桌上，软糖也铺平排开，花花绿绿的，红色的草莓味在里面格外显眼。

　　“小苦，别抽了，先过来抽签。”晁鸦把软糖一把抓起，灌进杯子里，盖住杯口，有节奏地颠上几下，“小青，别睡了，先来抽签。”

　　“好。”

　　房间里静得能听清，烟头被熄灭在门板上的呲声，蔺冠青坐起时哈欠刻意拉长的尾音，也显得格外突兀。

　　五人移到桌子周围，牙杯旁是一张中间有折痕的白纸，上面只有几行字，最醒目的字眼是“去清贫山”。

　　清贫山不是一座等人攀越的高山，而是一片荒凉又危险的死亡区，早年驻守在当地的紫夜兵团，将那里变成无人生还的绝命峡谷。

　　热兵器时代，再坚固的堡垒都会殉命于炮火之下，但清贫山有世界上最坚若陨铁的天然堡垒，任何妄图攻破防线的行为皆是徒劳。

　　此次任务是取回清贫山最高首领的头颅，黑市上为这颗头颅累下的筹码，已经没法以现有的货币计量。

　　她们发现清贫山外出采买的商队，计划选一个人混入队伍，混入峡谷只是被前人实验过无数次的第一步，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杀手能活着走出清贫山。

　　晁鸦把通知单移走，语气平静地说道，“五个红色的草莓味、五个蓝色的香草味、五个绿色的苹果味、五个黄色的香蕉味、五个紫色的葡萄味，抽到红色就去清贫山，谁有异议？”

　　“这包糖是谁买的，为什么没吃完？”邝啫扯出丢在垃圾桶的包装袋，仔细研究起来，“哦，我没异议。”

　　“反正不是我买的，就算是我买的，我也不会留到过期。”邝喱从她手里抢过包装袋，“我没异议，给我看看。”

　　蔺冠青倚在桌边，交错的脚尖轻点地面，“如果我抽到，谁能帮我去书店把预订的书取回来，我回来要看。”

　　“要交代后事，在遗书里写，现在两点半，还不抽吗？”攀苦将手里的火机，按得咯吱作响。

　　因为攀苦的话，屋里又静得没人出声。

　　晁鸦先抽，她将手伸入牙杯，抽出时将拳头塞进口袋，再是攀苦，攥进手心，又衔着烟走向屋外。

　　蔺冠青上前抓进手里，藏入袖筒，最后是邝啫、邝喱，少见地没有拌嘴，一前一后各自抽签。

　　邝啫将糖搁在桌上，黄的，接着是邝喱，也是黄的，再是蔺冠青，紫的。

　　“攀苦，你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

　　攀苦叼着烟，将手里的糖精准地丢到餐桌上。

　　现在桌上两黄一紫一蓝，就差大姐手里的那颗。

　　“是我。”一颗红色包装的糖果，躺在晁鸦的手心，包装纸颜色褪去，不仔细看像是黄色。

　　晁鸦把桌上的糖果和手里的，一并收入牙杯，“我去收拾行李。”

　　说是收拾行李，其实没有东西能收拾。

　　晁鸦将衣柜里的制服翻出来换上，又将一把趁手的短刀藏在身上。

　　“叩叩。”

　　开门后，是攀苦站在门外，她递来一个小盒子，声音沙哑地说道，“这个带着。”

　　“这是？”

　　“暗器，关键时刻能救……能帮你。”

　　“我不要，你忘了之前想你教我，你没教，我现在还不会用。”晁鸦觉得自己抬不起接下东西的手，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们五人之间从不道别，因为都是冰冷的人形兵器，不会为谁的死亡哭泣，只为蔑视弱者的凋零。

　　晁鸦觉得胃里有东西在翻滚，或许是那几颗过期的软糖。

　　等晁鸦背着包，出现在一楼，其余的四人像是突然想起来，各自扯起手边的东西，装点空无一物的手。

　　“我走了，回……回见。”

　　话说出口，晁鸦觉得有些后悔，这样的话，她以前从来不会说。

　　那四人也被她的话愣住神，但条件反射地回了话，“额，好……好的，回见。”

　　晁鸦从车库将车开出来，瞥一眼显示屏上的时间，‘两点四十二’，还算宽裕，基地在距离她们小屋十分钟车程以内。

　　晁鸦将通知单递向车窗外，喊道：“703号，来报到！”。

　　“是你来。”

　　晁鸦的视线落在面前全副武装的守卫，只凭若隐若现的眼睛，她认不出来。

　　“你是你们当中最强的人吗？”

　　那人扯下面罩，晁鸦盯着她看了两眼，那人追问，“你是吗，你们当中最强的人？”

　　“我不是。”

　　“如果你不是，你可能会死在那。”

　　“做杀手，还会幻想寿终正寝吗？”晁鸦将通知单放下，松开刹车，一脚油门开进基地。

　　晁鸦和一群看着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坐在一间会议室里。

　　一个戴着白框眼镜，穿着黑色西服，踩着平跟皮鞋，留着平头的女人，站在讲台上。

　　“各位女士们下午好，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进入清贫山，说起清贫山这个“臭名远扬”的鬼地方，各位应该早有耳闻，但我还是简单介绍一下，清贫山是一处位于峡谷深处的死亡区，由于天然资源充沛，极小概率会到外界采买，但这次有线人透露，清贫山这次要举行王储换届，头号竞争者，会派人出来招选勇士，我们的计划是大家混入勇士招选会，被选中的，才是真正参与任务的人。”

　　晁鸦松了一口气，她对清贫山的恐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在住进现在的小屋之前，她还有过很多个“搭档”，很多个比她厉害很多的搭档，但只要和清贫山扯上干系，就会像从这个世界抹除痕迹一样，她抽屉里那无数封遗书，无一不昭示着她们的存在。

　　勇士招选会，早些年是富人招募护卫的地方，后来因为私家护卫的出现，开始扩展业务，也有王室贵族在此招兵。

　　换上全副武装的各异装备，她们分散开混入勇士招选会。

　　大厅是喜闻乐见的比武擂台，胜利者获得职位，失败者等待下一场比武，晁鸦只看了一眼中间的擂台，便被迎进一间贵宾室。

　　一个穿着紧身制服的男人，出现在晁鸦面前，他微微鞠躬，轻声开口说道：“您好，请问您是晁鸦吗？”

　　“是。”晁鸦点了点头，顺势打量眼前的人，视线停在起伏上，只是几秒后又避开。

　　“请等我一分钟，我去请Boss过来。”

　　“好。”

　　接着晁鸦又被领着穿过几个门，进入一个昏暗的房间，只看见烟头上微弱的光被熄灭。

　　屋里的灯被打开，一个穿着黑红相间西服和平底皮鞋的女人，她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沙发上，两眼直直盯着晁鸦。

　　“请坐——”

　　晁鸦坐到对面的沙发上，用余光打量周围的摆设。

　　“我看了你的简历，很优秀的指标，实战经验也很充足，我想雇佣你。”

　　那个女人递来一张支票，晁鸦看见签章的位置是一个熟悉的名称——属于清贫山的名称。

　　晁鸦接过支票，仔细辨认签章，语气平淡地说道，“好。”

　　“我们为你安排了住宿，明天出发的时候，会通知你。”那个女人起身，系上衣扣，抚平衣襟的褶皱，向她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两只微凉的手，刚触碰到彼此便分开，她从晁鸦身边走过，进入一旁的小门。

　　到楼上的房间，晁鸦换上不起眼的衣服，拿着一个小信封走进后厨，把信封藏在鱼碟下面。

　　回到房间静静等待，“叩叩，客房服务。”一个茶壶，和一碟糕点摆在托盘上。

　　晁鸦接过，放在桌上，打开茶壶，一壶清至见底的开水，茶壶盖也没有异样，糕点尽数捏碎，只剩下餐碟。

　　她举起餐碟，在耳边轻轻摇晃，又将餐碟对着灯光，移到角落，手刀击碎碟子，在碎片中出现一个异样的蓝色颗粒。

　　她用刀尖挑出，放入准备好的小瓶中。

　　这时她才有实感，她真的也要去清贫山了。

作者有话说

　　老大：晁鸦
老二：邝啫
老三：邝喱
老四：蔺冠青
老五：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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