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之墓》溟夕魑语

2、1990年末

　　腊月的一个傍晚，日落西山，小镇子上的一个村子炊烟袅袅，铁路站台附近的家属房，每家每户的厨房传出来锅铲撞击的声音，切菜声，有人推开门往院子里的桶里倒洗菜水……
　　隔壁街的邻居老刘打发女儿到铁路家属房的那个外来户，燕志云家去借保险丝，她男人是干电工的，家里这种东西很多，平时谁家着急用什么都会找她。这边离大街上的商店太远了，来回要走半个小时，村里的人只有每周的周三、周日赶集时，才会顺路去买东西。
　　小姑娘一进门发现她女儿丽丽跪在搓衣板上，燕志云极力用肥胖身体遮挡她的视线。
　　老邻居们早就耳闻目睹过燕志云虐待小女儿的行径，大家坐在门前聊天的时候经常说，村子里大人小孩都传遍了，小姑娘心里顿时觉得不好，猛地一把推开燕志云，她一下子被眼前的画面惊得目瞪口呆。
　　3岁的丽丽嘴上被纱线缝了4针，黄色的线被鲜血染红，打了结的线头还长长地垂挂在嘴边，丽丽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将前胸都浸透了……
　　"你这是干什么?"10岁的雯雯被吓得心惊肉跳的，声音颤抖着质问，不敢再看下去。
　　"这个死丫头！背着我吃鸡食，你说那东西多脏。我缝住她的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吃！”女人不屑一顾地说着，"你不要告诉别人，我马上就把线拆了。"说完，她抓起打结的线头，用力将线抽出，只见丽丽的嘴唇立刻血流不止……
　　这残酷的一幕吓坏了年纪还小的孩子，雯雯扭身跑回家中，一路上飞奔着头也不敢回，到了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街道居委会一群阿姨们敲开了铁路家属房，东边第一家的大门，燕志云浮肿的脸上一对三角眼斜着，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大家簇拥着中间的小苏丽，瘦弱的孩子神情萎顿，脖子上被掐得瘀血，鼻梁和脸颊上有青紫痕迹，上下嘴唇有4个明显的点状瘀血斑。
　　居然真的用线去缝孩子的嘴！门口围满了邻居，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怒不可遏的指责着。
　　寒冬腊月小苏丽穿的是破烂不堪的单衣裤，脚上居然穿的是塑料凉鞋。居委会张奶奶想脱下她脚上的鞋，发现丽丽的双脚冻得红肿，脏兮兮的袜子被脓血粘在脚上，怎么也脱不下来……

　　燕志云今年32岁，原是城区鞋帽厂的合同工，丽丽是她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偷生的。
　　她出身青海的一个偏远农村，60 年代是生产□□的农耕时代，劳动力尤为重要所以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在那时被推捧到顶峰，燕志云这代人更是把这种糟粕传承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婚后，她第一胎生下了儿子苏超，乐得她成天鼻子朝天的看人。这几年国家正严格推行“计划生育政策”，现在的情况经济差人口多，能找到单位是非常不容易的，几乎都是国有企业，违反国家政策抓到了直接开除。
　　他们这代人根本就没受过任何避孕相关的教育，从小到大的几十年，也见惯了家家都是4、5个甚至10几个孩子，到了他们这突然就只许生一个了，生完孩子满一年，政府会组织把这些非农户妇女统一拉到医院上节育环，这种强制措施也不是百分之百的，遇到意外怀孕大家通常都会选择打胎保住工作，但是也有不少燕志云夫妻这样的儿子迷，觉得万一是男孩打掉可惜，他们都会偷偷的生下来然后四处藏，90年代这样的事很常见。
　　这对夫妻俩赌输了，面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婴，燕志云一眼没看立刻送给了刚生孩子的弟媳喂养，不过弟媳只养了一个月，她怕自己养大之后燕志云再把孩子要回去，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又将小苏丽送了回去。
　　燕志云只好在远离市区的一个小镇子找了个保姆，把丽丽送到了保姆家中。但是纸包不住火，一年以后单位了解到这一情况，立刻将她辞退，而且依照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他们还必须缴纳一笔不小的超生罚款。
　　从此她便整天呆在家中做起了家庭妇女，丽丽也从保姆那儿回到了她身边。
　　燕志云丢了工作，就拿丽丽出气。当时丽丽还不到两岁，生理上还没有形成自理大小便的能力，经常在床上和裤子里拉屎拉尿。就因为这，燕志云无情地毒打女儿，并狠狠地捏掐丽丽的外阴，不掐出血来绝不松手……渐渐地，时时抱着恐惧心理的丽丽大小便失禁了，有时燕志云对她大吼一声，她都会吓得拉一裤子屎。
　　因为燕志云出去时只会抱着宝贝儿子苏超，小女儿被她锁在家里，家里来了客人她也会把小苏丽关在屋里不让她见人，所以小苏丽遭到的虐待很长一段时间才被外人发现。
　　小小的孩子哪能经得起一个膘肥体壮的大人殴打，家里经常传出惨叫，慢慢的就被经常串门的邻居们发现燕志云虐待女儿，家里的男人也是个极其重男轻女的“老封建”，面对众多谴责，他瞪起眼珠子对着一群邻居嚎叫：“孩子是我们生的，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见周围的人管不了，燕志云开始了更加可怖的毒打，这导致了小苏丽失禁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她想了个治标治本的‘好主意’，给2岁的丽丽限食、限水。燕志云规定丽丽吃饭时必须自己手捧小碗，到她面前说：“好妈妈，丽丽要吃饭。”后，才给她盛饭，否则不给吃饭。假如丽丽因‘不听话’而惹大人生气，则要受罚，这一天她任何东西都吃不到。
　　一条弱小的毫无还手能力的生命，摆在面前攥在手心，燕志云的变态心理彻底激发出来，开始变本加厉的虐待，她不许小苏丽上桌吃饭。不管小苏丽多乖，她的这位亲生母亲都不会给她盛饭，给她的只有冰凉的残渣剩饭，一天最多只有两个馒头或者半碗面条，小苏丽常常被饥饿折磨。
　　燕志云就喜欢看亲生女儿讨食的样子，然后她立刻扇过去一个大嘴巴，女儿敢出声哭就是一顿毒打，然后她一边吃饭一边看小苏丽捂着嘴巴蹲在角落，心情美极了。

　　小苏丽喜欢去外边玩耍，因为总有好心的邻居给她东西吃。有一次她在路边薅野草往嘴巴里塞，绿色的草汁沾满牙齿，隔壁的王奶奶去浇菜地刚好看见了，老太太一辈子老实，自己的男人毒打女儿十几年她从来没拦过，她认为家里的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她觉得这样的孩子很可怜，转身回家拿了个白面馒头出来，递给这个可怜的小孩。小苏丽开心的跑到一边刚咬了两口，就被出来倒垃圾的燕志云发现，她一把夺过馒头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碎后，又一脚将丽丽踢倒，还把王奶奶骂了个狗血喷头。
　　从此，燕志云不再让女儿走出家门一步。

　　丽丽的食物来源只有家里的残羹冷炙了，因为饥饿，丽丽不止一次跪在妈妈面前乞求:“好妈妈，给丽丽吃饭，丽丽饿，丽丽以后再也不尿裤裤了，丽丽今后一定改。”但是，她的乞求换来的却是白眼。
　　因为饥饿，她偷吃馒头被燕志云发现后，用小锤砸她的手指和脚趾；因为饥饿，她抓吃鸡食被缝嘴；因为饥饿，她偷吃油渣被灌热油……狠心的燕志云宁可将好端端的白米饭喂鸡，也不给丽丽吃，她就喜欢看小苏丽眼巴巴的样子。

　　除了忍受饥饿还有寒冷，小苏丽在这个家里熬过了一个冬天，这是第二个。
　　东北海边的冬季是严寒而漫长的，平均气温在-10℃左右。家里东西2间屋子，一间大屋火炕中间烧着红彤彤的炉子，小屋的火炕连着灶台，只有做饭的时候暖和一点，晚上锅冷灶凉，火炕就成了冰炕。大间属于爸爸妈妈和哥哥，他们都嫌她"臭"，不让她进那他们那间屋子，丽丽只好一个人蜷缩在又冷又潮的小屋里，身上盖的是一床薄薄的婴儿被。
　　这种寒冷的折磨，换了任何一个成年人，熬不过一天。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逃离，只是依靠人类本能的求生欲望一天天活下去。但是在毫无人性的这种变态看来，它们讨厌的人任何一切的本能都是可耻的，它们要销毁这些本能，潜意识里是要杀掉一个人。
　　两岁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丽丽的就开始自己洗衣裤。冬天，她的小手被冻得像个小胡萝卜，裂开的伤口时常流脓淌血，这个时候燕志云会专门掐她的手，天暖和了就掐她身上的伤口，用力一拧，小小的孩子立刻发出惨叫，她有时候还嫌叫的不够惨呢。
　　有一次，丽丽去倒痰盂，不小心在公用厕所的冰碴上跌倒，好心的邻居阿姨扶起她，送回家中，邻居还在门口，就看见燕志云发了疯一样嚎叫着，拿着一根粗木棍冲过来，对着丽丽就是一顿无情抽打，邻居不想多管闲事赶紧走开了，附近人都了解，这家夫妻俩一个德行，好拿毒打孩子来耍威风。
　　幼小的身体上遍布伤痕，新的摞旧的，从春到冬从未好过，就这样熬过了一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