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登神的日子》Winnohi

9、陈太子

　　看着底下殿内发生的一切，温槐序眨了眨眼睛，不期然想起幼时电视剧里见过的白骨夫人，一碗鲜血饮尽，半张白骨森森的脸转瞬间血肉丰满，她实在没忍住，小声说了句我勒个白骨夫人进阶版啊。

　　就是这么一点微弱的声响，转身回榻上的离姝忽然目光如炬地朝房顶上温槐序的所在之处看了过来，然后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有客人来了啊，何故只在梁上听呢，不如下来与我们同乐啊。”

　　离姝说完一甩袍袖，整片屋顶便都塌了下来，琉璃瓦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坐在瓦檐上的温槐序也跟着掉了下来，她直到落到离姝面前的时候还一脸状况外，这难道不是经典回忆剧情吗？怎么还能看见她的？

　　离姝不知道温槐序在想什么，她只瞧见了后者那张极美的脸，然后又露出了先前面对贵妃时的那种怪异表情：“原以为是不入流的梁上君子，没承想，是天上掉下个仙女儿。”

　　温槐序自打亲眼看着离姝吸干了贵妃就知道她不是什么正常活人，此时眼见她对自己起了兴趣，也懒得纠结什么回忆不回忆的，一面护住了手上的蜡烛不灭，一面拉起跪在那的陈景转身拔腿就跑。

　　离姝站在原地看着温槐序带着陈景跑远，女人身后的红衣随着奔跑翩然起舞，像只美丽的蝴蝶，离姝看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看那一袭红衣快要消失不见，才不急不慌地轻轻道了句：“抓回来。”

　　无数不成形体的恶鬼从离姝的后背爬出来，仰天发出一声刺耳的号哭，然后喈喈笑着朝逃走的二人追了过去，温槐序中途回头看了一眼，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国骂，她就知道那护国公主不是人！

　　不知道为啥，打从遇上陈景，温槐序就感觉自己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上一个这么跑路成常态的还是the doctor，她也是厉害大发了，还cos了一把时间领主。

　　温槐序一边跑，一边三心二意地想，全然未曾留意身边陈景的不对劲。少年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是谁？”

　　孟长跃先前说过，离体的生魂记忆错乱，很有可能不会乖乖跟她走，所以这道题温槐序早有准备，她想也不想地道：“我是勾魂使者，你滞留人间久不肯归去，我来引你渡黄泉。”

　　却不想温槐序做了百般准备，陈景这倒霉孩子不按她的剧本走，闻言竟是直接甩开她的手，站在原地一脸讥讽道：“勾魂使者？你管人间生死，难道就看不见那妖孽离姝如何祸国的，她杀人的时候，怎不见你来？”

　　这问题问的，不期然让她想起做秩序维护志愿者的时候，有人谴责她不管走特殊通道的人，对于这种胡搅蛮缠的，她一般直接怼：“因为不归我管。”

　　本以为这么说了陈景会消停，温槐序正要拉上他继续跑，毕竟离姝派出来追杀的恶鬼就在后面穷追不舍，不承想陈景仍旧十分抗拒，整个人像只团起来的刺猬：“我知道为什么，你们是沆瀣一气的。”

　　说着，陈景象陷入了什么梦魇，他抱住了头，满眼的绝望和幻灭：“疯了、全都疯了，父皇、母后、长姐……与虎谋皮，终为大虫所食，哈哈哈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

　　“傀儡皇帝、傀儡太子，躯壳一样的皇后公主，哈哈哈哈哈哈哈，全都是妖孽手里的玩意儿，我也是，我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槐序瞧着陈景蹲了下去，紧紧地蜷抱住自己，瞧着好不可怜，她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陈景似乎说过，他似乎是个什么皇亲贵族，如今听来，似乎还是太子？

　　一朝太子啊，那可真是天潢贵胄，贵不可言呐，却做了护国公主手心里拿捏的玩意儿，乃至于整个王室都成了傀儡，的确叫人唏嘘，可是——

　　“woc现在是你emo的时候？”温槐序照着陈景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然后在后者错愕的眼神里，扯着衣领就跑，一边跑，一边道，“与其伤春悲秋，倒不如放手一搏，大不了直接就是死，你说是吧？”

　　陈景不知道。他生魂离体记忆不全，于是连带着脑子也不大好，无从分辨温槐序话语的对错，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被抛在身后的宫城里，离姝正用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神色笑看着他。

　　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只是曾经，离姝那半张人半鬼的脸总是越来越近，在那座极尽奢靡的宫殿里，他每一次被召见都是一场无法忍受的折磨，是午夜梦回时更甚于噩梦的难以释怀。

　　他被压在那里，亲眼见着离姝一个接一个地吸干了他的父皇、母后，然后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然后把他们的皮囊填充上稻草，对外仍旧是光鲜亮丽的天潢贵胄。

　　世人皆唾骂陈王室奢靡无度，罔顾民生，可事实上，极尽奢靡的是妖孽离姝，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毫无反抗之力地就成了她手下枉死的鬼了。

　　整个陈王室，乃至于他父皇的整个后宫，全都是这么死了的，活下来的，只有他，而原因也该死得可笑——陈景不怕离姝。

　　他带着记忆活了十世，却总游离于尘世之外，每一日，脑海中除了爱、恨、贪、痴、嗔外再听不见其他，世人浩如烟海的恶念源源不断地冲刷着他的灵魂，叫他觉得这人间也就那样。

　　后来被人连着杀了几次，心中的恨意冲天，他发现他的灵魂越来越扭曲。

　　什么时候开始活得像个人的？是某一世意外捡到一个半大女孩儿，他发现那个不大的小崽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好似这人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他开始养她，想从她身上找到更多从前未曾见过的东西，然后很不幸，他把她养死了。

　　挖坑把小崽子埋了的那日，他有点儿难过，那个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似他一般，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他们的爱恨皆浓烈。

　　陈景想当个人了，他不想听见那些充斥着恶念的世人欲望，他只想是他自己。这样的念头一朝诞生，便有如野草疯长，但是一团非人的物体生拉硬拽硬捏成一个人形，出来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陈景不像个人，却试图学着去做个人，他想要七情六欲，想要过寻常日子，离姝觉得这很可笑，非要瞧他和自己一起为祸人间。所以离姝在他一心求死时不要他死，而要他活着看那些想求生的人死去。

　　他困在离姝的宫殿里十年，活得不像人，也不像鬼。他依旧能感受世人的恶，并想以恶回馈世人，对善良美好无动于衷；可对于离姝的折磨，他又真切感到痛苦、无力和绝望。

　　在察觉他因为想当人而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的时候，离姝是错愕的，旋即捧腹大笑：“哈哈哈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还真把自个儿当做是活人了，你比我还荒谬。”

　　荒谬么？陈景自己也觉得，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怎么会想当人的？可是他是因人的念想而生，不当人，那他还能当什么？他不知道，没有人教过他。

　　本来他都快要放弃了，或许一团恶念真的成不了人，可是这时候，温槐序来了。没有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手起刀落，而是向他伸出了手，然后问他：“你要跟我走吗？”

　　在女人灿若星辰的眼眸里，陈景看见自己的倒影依稀是人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