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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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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放着的手机响起,江应淮合上书,拿起手机像平常一样准备接起,但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时,眸子里的惊喜一闪而过。
他从床上下来,端正地坐在床边,怀着忐忑的心情滑动接听键。
“喂。”
他等了一会,都没人说话,疑惑地望着天花板,不确定地接着问:“方楠,是你吗?”
还是没人说话。
他把手机离耳边贴得更近了些,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平稳呼吸声,心里纳闷,他启唇轻轻地念着方楠的名字。
“楠楠。”
“别吵……”方楠闭着眼,微微皱眉,嘟囔着把手机压在了手心下面。
江应淮听到方楠的声音,稍稍松了口气。
他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盯着衣柜,注意力却在听觉上,嘴上漫不经心地问:“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方楠类似于呢喃:“我才没有给你打。”
江应淮紧握着手机,面露紧张:“你现在在哪?”
“在家啊……我要继续喝……”
江应淮问:“你喝酒了?”
方楠口齿不清地否认,语气带着些酒劲:“没有啊!”
江应淮声线低沉:“那我是谁?”
方楠微眨着眼睛,有点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喃喃自语般的:“我男朋友。”
江应淮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听方楠低低的声音紧接着在耳边传来。
“之前的……”
江应淮神情凝滞,握着手机的指尖因太用力而泛白,心里异常酸涩,沙哑开口:“你还想让我做你男朋友吗?”
方楠对梦里的江应淮回复着:“不知道,我想让你当我女朋友……”
“嗯?”
看来方楠真是喝醉了,江应淮心里想着。
江应淮又问了一遍:“方楠,我是谁。”
方楠腿夹着被子,侧着身子,皱着眉头,低低唤着:“妈。”
“我要睡觉,好吵。”
江应淮无奈:“那我把电话挂了好不好?”
方楠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但还是回答着:“不好。”
江应淮反问:“为什么?”
方楠低低念着:“你声音好听,我想听你说话,你给我讲故事吧。”
江应淮:“你想听我讲什么?”
方楠:“什么都行。”
江应淮拿起床上放着的书,书名是追忆似水年华,他接着自己刚刚中断的片落,启唇细读着,他声音温润动听,像是雨水打在芭蕉树上,那样舒心,让人情不自禁抛弃一切杂念认真地去聆听。
江应淮在书桌前坐下,把手机离嘴边更贴近一些,尽量让方楠可以听到。
“我倒极其希望能看到海上的风暴,倒不是因为这景象美,而是因为这是揭示大自然真实生命的时刻;或者可以这样说,我心目中美的景象是我确知并非为了取悦于我而人为地安排的景象,而是必然的、不可改变的景象——例如景色之美,或者伟大的艺术作品之美……”
方楠躺在床上,一只手垫在脸下面,听着应淮如春风细雨般的温柔嗓音,心里很踏实。
应淮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耳边响起,她又困又想继续听下去,但大脑逐渐失去掌控,电话那头的低语开始变得缥缈。
方楠迷迷糊糊的,思念在心底深处溢出,应淮的嗓音她好怀念,过去的一切她也不曾忘记。
方楠张开嘴,说出口的话真挚缠绵。
“应淮,我好想你。”
江应淮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电话两端被沉默代替,只剩平稳轻缓的呼吸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突兀。
因为修长手指的松开,书本兀自合上,江应淮感觉心脏跳得夸张,一下一下,抨击有力,不受自己所操控。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想去确认时,只剩下了沉默和窗外的细雨声。
……
咖啡店放着一首民谣英文歌曲,沧桑富有磁性的中年男人低吟浅唱着,曲调缱绻绵长,耐人寻味。
咖啡醇厚的香气袅袅飘升着,江应淮坐在窗边,手指握着杯沿,温热的咖啡传递到紧贴着杯子的手心,他中指和无名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杯壁,看起来心情不错。
沈千语点了杯咖啡,看到在窗边坐着的江应淮,笑着走到他面前坐下。
她看着江应淮望着窗外出神的侧脸,轻轻地叫了他一声:“应淮。”
江应淮听到她的声音,回过头来,笑着:“来喝咖啡?”
服务员这时将咖啡送到沈千语面前,说了句请慢用就离开了。
沈千语客气地点了下头,表示感谢,然后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嗯,阿姨身体怎么样?”
江应淮放下手里的咖啡道:“比之前好多了,行动和记忆还是会有些迟钝,毕竟是手术留下的后遗症还要慢慢恢复。”
“是的,毕竟不是小手术,还是要让阿姨好好休养。”
“嗯。”
沈千语看着江应淮舒展的眉眼,之前沉闷的感觉好像被什么所取代了,她说不清是什么,只轻轻地笑着:“应淮,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一样。”
江应淮脸部绷紧,好奇地问:“哪里不一样?”
沈千语具体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应淮的眼睛没有之前那么阴郁黯淡无光了,现在好像薄雾散去的一汪清澈平静的湖水,荡着银银波光,含着笑般轻松惬意。
沈千语笑着:“说不上来,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沈千语离开咖啡店之后,走在路上,和一打着电话西装革履的男士相碰,他正和女朋友聊着什么,脸上盛满了幸福轻松的笑意,那男士看了她一眼,弯下腰说了句抱歉,从她身前匆匆走过。
她驻足停留,忍不住回头望去,他从那名男子的脸上仿佛看到了在咖啡店坐着,神态悠闲轻松,眼角带着些淡淡幸福笑意的江应淮。
……
方楠早晨酒醒从床上支起身子,单手撑着脑门,感觉头疼欲裂,她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找到手机按开关键,没有一点反应。
关机了。
方楠低头看手表,认清上面的数字,大吃一惊,立即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穿衣洗漱上厕所,争分夺秒一点也不敢耽误。
然而速度已经可以称作是奇迹了,但到公司还是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三次机会已经用光了。
方楠到了公司,手机充上电之后,一直就在忙,等回到工位,休息闲暇之余,才注意到那条有五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
她看到昨天晚上竟然给应淮打了这么久电话,手足无措地把手机从自己手中抛掷到半空中,然后又在快要落地时,眼疾手快地接住,有惊无险地保住了手机。
方楠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满脸的焦虑,她急忙掐自己人中,幸好没在工位上晕厥过去。
方楠脑海里想着各种剧情,有表白版,也有痛哭流涕版的,念念不忘版的,嫉恶如仇版的,正人君子版的。
她猜来想去,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打给应淮到底说了什么,她从茶水间来回踱着步子,最后决定冷静地回去继续工作,当作无事发生一般,将此事从记忆里淡忘。
但走到工位前,坐下来,仍旧忍不住胡思乱想着,一刻都工作不下去了。
她对自己咬牙切齿,明明说要和应淮断得一干二净的,昨天又骚扰人家,打了这么长的电话。
她做了好久的思想斗争,决定要向应淮解释一下,省得他因为她说了什么而误会。
方楠上了天台,心里想好措辞,深呼口气,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过了一会才被接起。
“喂。”
应淮低沉清冽的声音。
方楠尴尬地要命,脚趾扣地,手上揪着迎风飘摇的枯草,眉心紧皱着,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理智些。
“那个……我…昨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江应淮听出方楠话里的不确定,轻声回答:“嗯,打了。”
方楠烦躁地抓着头发,急忙解释:“我昨天喝了点酒,电话是我乱拨过去的,我可能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江应淮手揣口袋,语气坦然:“也没说什么,只有一句话被我放在了心上。”
“什么?”
“你说你很想我。”
方楠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当场石化,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到了空中,僵直站着的那个□□已经不属于她。
方楠故作淡定,否认道:“我乱说的,还请你不要当真。”
“你醉酒之后都会乱说吗?还是只针对我一个人?”
“那是因为喝醉酒的缘故,我对谁都会这么说的。”
“楠楠,你说谎话的时候会下意识咬指甲。”
方楠吃惊地放下手,应淮竟然准确说中了她此时的小动作。
江应淮认真而坦率:“楠楠,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过去你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那段时间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没有给你更多的安全感,以为你只是不爱了,所以答应了分手,对不起。”
方楠听到这番话,早已红了眼眶,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心中酸涩。
方楠从小到大一直都活得很拧巴,小时候和妈妈逛街,看到橱窗店里的娃娃,明明很想要,但是也不会开口说出心里的想法,因为说了胡女士也不会买,她只会看一眼,然后拉着她就走,说没用的东西不买。
每当考试出成绩的时候,她妈妈总是会羡慕夸奖别家的小孩,看着她不理想的成绩,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方楠上初中时,性格孤僻,不敢表达自己,害怕哪句话说得不对,遭人厌烦,那时候她很敏感,会因为别人一句话,猜出种种不同的想法。
扎着马尾辫,穿着朴素简单的衣服,走路驼背的少女,正值青春期对美的追求,但是每次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时候,那个平平无奇在镜子里有些木讷呆板的女生,让她感觉很挫败。
那时候她极其不自信,想要让人在意,又觉得这样形象的自己还是不被人注意到比较好。
很快班里的同学都已打成一片,她却还是游走在班级之外,给同学留下沉默寡言的印象。
随着慢慢长大,方楠自我意识觉醒,没那么注意别人的眼光,专注于提升自我的能力,但是就算再怎么改变,陪伴自己十多年的性格,并不能完全改变,那些自以为不好的地方早已溶入血与肉之间,很难剥除。
江应淮犹豫着开口,心里尽是忐忑与紧张:“楠楠,你心里还有我吗?”
方楠迟疑了一会,抹干眼泪,闭着眼睛痛苦地开口:“对不起。”
她很害怕再重蹈覆辙,和应淮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快乐幸福,但是她知道她和应淮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的敏感多疑自卑从来都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