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女》梦之冬晴

28、野心的终局

　　他二人暂且不提，单说那路宣。
　　自上午见过从修罗界回来的沙宣生以后，他满脑子就在琢磨这个人。琢磨来、琢磨去，竟让他琢磨出自己头上的一块惊天大瓜来。他不知道，这块大瓜于他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踌躇良久才最终下定决心。

　　事情是这样的。正如沙宣生初见他时说的那样。他一见沙宣生，也莫名的有一股熟悉感。虽然当时并未容得他细想，只觉得沙宣生不该可能是自己的仇人。但架不住，夜路走多了也会遇见鬼。秉承自己一贯以来“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做人准则，他去了一个地方。

　　狡兔有三窟。虽说这两年，路宣住的地方愈发豪奢，但以前的一处旧宅，却并未为他所弃。无他，原因在于卧房里的一间暗室。暗室不大，十米见方，除了楼梯入口出的暗门，再也没有透气、透光的地方。

　　谁也想不到，这巴掌大的暗室四墙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人物的照片。

　　这些照片上的人都是历年来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按照时间顺序，由远及近。按照对自己的影响大小，威胁力大小从上往下排序。

　　像江玉燕的父母这种人自然位于墙面最上面，最显眼的地方。而像卜宁、苏黎姿这种能与自己近身接触，而且个人能力突出的，不出意外也榜上有名。看着这些照片端详和思考了许久，路宣才确定沙宣生必不可能是自己昔日的仇人，他就是为了苏黎姿来的。 就在他走到暗室的尽头，准备返回的时候，照片墙最下面的一张照片突然掉了下来。

　　他矮下身，准备将它检起重新挂上，排在最下面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对他有威胁的人，他本不必大惊小怪，但事有凑巧，这照片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昔日的妻子。这么多年，他早已将她忘了，若不是今日偶然，他可能还真就想不起这个人了。

　　就在他不经意的把照片挂回原处时，他猛然一惊，这双眼睛。他终于想起为什么第一次看沙宣生就有莫名的熟悉感。沙宣生的那双丹凤眼和它实在太像了。难道。他不敢再想。那沙宣生看样子应该也有三十岁了，难道他会是---

　　苏梨子自从回来后，就与他疏离不少。想必这妮子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不再甘心白白为他驱使，但也未必是想要与他作对。可一旦沙宣生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恐怕就再也不肯与他合作了，非但如此，以己度人，这沙宣生不选择报复就不错了。

　　看沙宣生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既如此，那他就继续选择保守秘密。至于儿子什么的，将来他什么都有了，还怕没有儿子。到时候，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千个的也不在话下。

　　路宣这边刚打定主意，那边沙宣生就上门了。两人各怀心思，在路宣的大办公室里交谈了起来。
　　大概的情形是这样的：
　　沙宣生：路当家的，去过修罗界吗？
　　路宣：没有。
　　沙宣生：哦，我可是听说陆当家的对我们修罗界的晶石似乎格外感兴趣。有没有兴趣，跟我走一趟。
　　路宣：我倒是也想去，可是这里一堆事情，实在是走不开。
　　沙宣生：路当家果真是贵人事忙，就没想着多找几个帮手。
　　路宣：小苏可不就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吗？！
　　沙宣生不答反问：小苏毕竟只是义女。言下之意，他可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没有想过，能有个亲生儿女吗？

　　路宣的脸色暗了暗，心道：他特地提到这个，应该不是他本人的意思。
　　莫非是苏黎姿想要借他之口，传达自己没有给与她，她想要的保障和报酬。想到这，他于是说道：“像小苏这样聪明乖巧的女儿，我有她就足够了。我将来的一切，那自然也都是留给她的。别说是没有子女，就算是有，老夫也是不放在心上的。”
　　沙宣生宣生听了他这句话，半晌都没有反应，只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路宣心想：果然猜对了，他这是心动了，于是接着说：“我们集团的管理权，我也是准备交给她的。
　　路宣越说越得意，说道关键处，差点连自己都快相信了。没有观察到另一边沙宣生宣生那越来越面无表情的脸。他不知道的是，沙宣生宣生听了他的话，心情也越来越低沉，一直沉到了谷底。路宣为什么一直否认去过“修罗界”，更否认他有妻子，看着他张越说越起劲的脸，沙宣生宣生感到了切肤之痛。

　　“路总，你这些条件我们不同意”，沙宣生宣生冷不防的来了一句。路宣说道兴奋时，突然被人兜一盆水泼过来，一下子懵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没有为什么。”沙宣生宣生拽拽的冷声答道。看着他不高兴，自己就高兴了。

　　“年轻人，别那么快拒绝。这件事，我们还可以好好商量，”不知自己哪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年轻人好冲动，自己见多了。

　　就在路宣还想继续跟沙宣生宣生谈条件的时候，门外出来一阵骚动的声音。紧跟着，助理小周闯了进来。小周看了看路宣，又扫了一眼，正大拉拉翘腿坐在路宣对面的沙宣生宣生，略迟疑了一下，才禀报道：“陆总不好了，苏黎姿带着人把这栋楼给围了。”

　　路宣腾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姓沙宣生的，原来你跟我玩阴的，来这么一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 但路宣不愧是久在高位之人，他很快稳住心神，
　　转而向小周问：“就苏黎姿一个人？

　　“还有卜宁和-？小周声音越来越低，吞吞吐吐道。

　　“和谁？”路宣厉声喝问。

　　“江玉燕，还有他父亲和她父亲的手下”。

　　好个江玉燕，她能来，自然是毒解了。路宣自然不需问，是谁帮她解毒这样的蠢问题。江玉燕的父亲是谁，那可是江氏集团的掌门人，是自己当前最大的债主。还有他常年笼络在身边的那群人。那些见风使舵的小人，如果知道真实的情况，也会跟着他一道逼迫自己，来要债。这回自己是走到绝境了。

　　想到自己多年的辛苦付诸流水，路宣的脸红得发黑，绿得发青，青筋暴起的脸，比油盐酱醋的铺子更精彩。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知道这栋楼的安保还能坚持多久，他咬牙切齿的对沙宣生宣生道：“好，很好。老夫一辈子打雁，今天却被雁啄了眼。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沙宣生宣生不紧不慢的从路宣书桌上的笔筒里拿起一只钢笔，在手中，转着把玩。“不干什么，就是想请教路当家一些问题。不过，路当家不要再跟我说假话，我这人耐心一向不是很好。” 就见他的手随意的甩了那么一下，原本在他手中的那只依金钢笔就飞的一下，插进了路宣面前的桌子上。

　　这只钢笔，连同笔筒里剩下的那些钢笔、毛笔，都是路宣的心头好。路宣喜好书法，这些都是装点门面的。
　　尤其是眼前这□□是去年重金求购，请专人打造的。平日里，路宣喜欢的紧，哪怕是打扫卫生也不让人碰。小周为了帮他买这支笔，那是跑断了腿。

　　见此，小周试探着，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拔。一拔没拔出来。再用力之下，拔倒是拔出来了，但小周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路宣阴恻恻、恶狠狠得看着他。

　　沙宣生宣生不再啰嗦，直奔主题：“说吧，你去过修罗界吗？”

　　“你有过妻子吗？她在哪儿？”一边说，手里把玩起另一只钢笔。路宣哪里知道，平时被自己当成摆设的玩意儿到了沙宣生宣生的手里，竟成了杀人利器。

　　路宣的脸刷的由黑变白再变黑：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是来报仇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外面的苏梨子已经带着人进来了，站在她身边的是下宁，还有江玉燕。

　　眼看大局已定，沙宣生宣生再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他从大衣的内袋里翻出一张照片，在路宣眼前晃了两下，才放到桌上。

　　如果说在此之前，路宣还抱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到了此刻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照片已然泛黄，但路宣还是认出来了。这是自己昔日与妻子的合影。如果说，之前对于沙宣生宣生的身份仍有怀疑，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沙宣生宣生就是自己的儿子。

　　眼见大势已去，路宣颓了。突然他脑子进水一般，又扑向沙宣生宣生，：“你是我的儿子，我亲儿子，你帮帮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将来的一切都是你的。”

　　沙宣生宣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激动，反倒是觉得一身筋骨都要散了。他一把甩开这个如八脚章鱼一样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生生笑出了眼泪。
　　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母亲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是这么个软骨头。
　　实在是不甘心呀，他还想再赌最后一次。“说吧，告诉我当年的一切，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这下子，路宣来了精神，他一把抓住沙宣生宣生的手：“这么说，你答应我了。我就知道，你和你母亲一样心善。”

　　“住嘴，你没资格提我母亲”，沙宣生宣生厌恶的推开他，一字一顿道：“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不过，若你能让我高兴。也说不准我能发发善心满足一次你的要求。”

　　“好，好，好，我都告诉你。我当初并没有欺骗你母亲，只打算自己一个去修罗界赚取大量的钱财之后，再回来找她。没想到，我刚出“修罗界”，而你母亲却进去了。我真的没想要欺骗她。”
　　沙宣生宣生反问：“那当你知道母亲去了那里后，为什么不回去找她。”
　　“我有苦衷。你大概也知道我当时是怎么离开的。如果我一回去，就会遭到围杀，麦虎那帮子人都不会放过我的。”

　　沙宣生宣生冷笑，“所以你就舍弃了我母亲，让她一个人在那里自生自灭。你知道当时母亲怀孕了吗？”
　　路宣沉默。
　　沙宣生宣生无语，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是这样的狠心绝情。

　　“借口，你说得都是借口，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隐藏你的野心。那日，你在卜宁病房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他。”江玉燕朝着像个鹌鹑样缩在角落的助理小周指过去。
　　江玉燕，是个性格火辣、敢爱敢恨的女子。从本性上就十分讨厌路宣这种薄情寡性的人，又何况路宣为了控制、要挟卜宁，还逼迫她服下毒药，吃尽苦头。她自然不忌讳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至于那个小周肯不肯说实话，根本就不重要了，他惊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江玉燕的话一出口，路宣立刻紧张的看向沙宣生，生怕他会立刻翻脸。没想到沙宣生宣生仅淡淡说道：“只要你肯去修罗界陪我母亲。我答应你，会尽我所能去替你还清这些债务，不让任何人、任何势力危害你的人生安全。”哪怕，要用尽自己后半辈子的所有时间和精力。
　　只可惜，他的一颗真心喂了狗，他的妥协换不回，路宣的回头。

　　开玩笑，路宣想要的是一切都由自己做主，而不是后半生都呆在“修罗界”那个鬼地方，仰人鼻息的由别人拿捏。
　　都是些“养不熟的狼崽子”。既然沙宣生宣生能帮他还完所有的债务,那为什么非要逼他去“修罗界”受苦，自己可是他的亲生父亲呀。
　　这个极度自私的男人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何曾当过他亲儿子，何曾养育过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什么养不熟的狼崽子。

　　上天要让人死亡，必先让他疯狂。
　　路宣一面虚与委蛇的假意答应沙宣生宣生的要求，说要将集团的房契、地契交给他，一面迅速的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向苏黎姿开了一枪：“苏黎姿，你去死吧。”都怪她，她为什么不死在“修罗界”。她为什么要活着回来。她要是不回来该有多好。你既然不死在“修罗界”，那就死在我手上吧！这是你欠我的。

　　苏黎姿离他仅有一步之遥，任谁都觉得她不可能躲过这一击。但他们都想错了，他们忽略了自小在“修罗界”长大的沙宣生宣生。在那个重力系统远大于这里的地方，他所练就的超人速度、力量和爆发力。

　　只可惜，就像路宣所想的那样，这距离实在太近了，他来不及采取其它的手段。他只能去挡，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沙宣生宣生倒下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卜宁最先反应过来，也朝路宣开了一枪，正中路宣右手手腕。而后，路宣就被众人七手八脚的制服了。

　　苏黎姿看着沙宣生宣生倒在自己眼前，只觉得天灵盖上劈下一道闪电。她来不及惊呼,来不及出手，来不及哭泣，就那样也软倒了下去。

　　沙宣生宣生的嘴里吐着血沫子，眼神也开始慢慢涣散，说话的声音小的都快听不见了。
　　苏黎姿将耳朵靠近他嘴边，听他说：“我想回去。回到修罗界去。”母亲去世后，他就心心念念的想要离开“修罗界”。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他觉得其实“修罗界”才是自己的家。

　　“好，我陪你回去。“
　　“如果回去了：就再也回来不来怎么办？”
　　苏黎姿捧着他的脸，温声说道：“没关系的。麦吉说得对，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