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110、番外篇 我喜欢你（重生×魅惑）

　　*重生视角

　　一

　　魅惑很美。

　　也是我们之中最为弱小的存在。

　　明明作为渊者才刚刚诞生几十年，但据她本人说，她作为魅魔的头领，已经很久了。

　　她很招人喜欢。

　　不管渊者是不是人，对纯粹的美都缺少抵抗力，毕竟在她诞生之前，唯一人模人样的渊者，也就是瘟疫，但他空有一副皮囊，内里是个烂透了的东西。

　　其他的歪瓜裂枣也就不必再提。

　　重生看着魅惑轻轻笑着，在他们之中如鱼得水。

　　他觉得自己心口有些气闷，他想，自己和其他渊者一样，是喜欢这个新生的小妹妹的。

　　二

　　严格来说，重生是最先见到魅惑之渊者的。

　　主的意志降临于他，叫他去接新生的战力，但这个工作本不属于他，只是现下无人手可用。

　　似乎以前没有老人接待新人的规矩，应该是新生的这位渊者，挺合主心意。

　　重生心不在焉，在所有渊者中，他是出外勤最多的，同样是最不会处理内里关系的。

　　不知道会不会把人带偏了。

　　不过无所谓，一个新生渊者罢了。

　　不值得多费心思。

　　三

　　心跳是不会骗人的。

　　渊者没有心，只有渊核，但重生觉得，这一刻他的渊核在飞快跳动。

　　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起来，特别是在——

　　“重生大人？你在听吗？”

　　特别是在魅惑那双沁水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

　　她的皮肤透着不属于渊者的红润光泽，在阳光下发着蒙蒙亮的光，像是天地灵物，黑发贴着脸，红唇一开一合，娇憨又可爱。

　　重生垂下眼眸。

　　“我在听。”

　　他还是觉得自己适合待在阴影处。

　　魅惑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吸引着他靠的更近，但他克制住本能落后几步，在后面心不在焉的应答着。

　　“就到这里吧，我还有任务。”

　　“你先跟其他渊者见一见吧。”

　　没等她回答，重生逃命似地离开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不能这样。

　　他对危险的直觉向来很准。

　　四

　　魅惑不愧是魅惑。

　　在很短的时间内，她跟所有人打成一片，即使是渊者里，也有偷偷爱慕她的人。

　　但，深渊生物不懂爱慕，动物的本能中却有占有。

　　她确实很不一样，在一群性格各异的猛兽中游走，说不清楚到底是单纯还是心机颇重。

　　关于她的一切看起来如此矛盾，却又有迹可循。

　　——毕竟是魅魔。

　　重生刚刚交付任务，就听见了她的声音，和平常不同，声音微冷。

　　“我的媚术可不是精神力，噬魂大人。”她冷笑道，避开噬魂的手，“抱歉，大人的好意，魅惑受之有愧。”

　　那个苍老的声音带了胁迫的味道，阴恻恻地说：“哼，既然知道是好意……”

　　说着，他的手又伸了过来，想要触碰面前女人白玉一般的皮肤。

　　“噬魂大人。”

　　重生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独处，他看到魅惑的眉头渐渐舒缓，他不动声色地撒谎说：“主叫你去监军。”

　　噬魂阴翳的目光扫了一眼二人，冷哼一声走了。

　　重生在心里叹气，抬脚欲走，却被拉住披风，魅惑扬起明媚的笑，眸子里落了星光，手下力道不重，只是轻轻扯了扯。

　　重生觉得自己的渊核可能是出问题了，不然怎么会一面对那双眼睛，就开始跳得不受控制。

　　“重生大人，我该怎样报答你？”

　　重生垂眸，似乎这样就能避免直视她好看的眼睛，避免自己的失态。

　　“不用，我还有事……”

　　“大人既然忙，那我陪大人走一段路可好？”

　　重生本想避开她，却在她有些撒娇的语气中败下阵来，他僵硬转身，走在前面。

　　“走吧。”

　　他好像听见身后人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声音有点轻，立马就消失在风里了。

　　他感觉耳朵有些发热。

　　幸好有黑袍和面具。

　　五

　　似乎从那次救下他后，魅惑就缠上了他。

　　从此重生的生活，不去外出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躲避这个女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追求者不屑一顾的魅惑会对自己如此热情。

　　明明他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他曾厌恶自己获得的能力，卑鄙地借用别人的面貌来达到目的，在他单调的生活里，只有不战斗的时候才是属于自己的，那样的时间少之又少。

　　但现在几乎全然被魅惑占领。

　　“重，生，大，人！我好想你啊～”

　　他在房里，被吵得有些头痛，偏生对着她说不出重话，只能憋出几句冷言冷语。

　　“我在忙，你去别处。”

　　“我想见你嘛……”

　　“没时间。”

　　“你不想我吗大人？”

　　“不想。”

　　“哼，那我去找别人啦……”

　　话音刚落，重生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房门。

　　他脸黑地看着女人在门口，巧笑嫣然的脸上是计谋得逞的表情。

　　他突然觉得一阵无奈，叹了一口气。

　　“进来吧……”

　　“不许吵我工作。”

　　“好。”

　　她真的很乖，进来后就坐在他的床上，看起书来。

　　那些书是从凡间收来的，有些还蛮有趣，如果她喜欢，以后再去多买点？

　　重生这样想着，手里的工作不自主地停下了。

　　“大人在家里也要戴面具吗？”

　　很久后，他听见魅惑的声音，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恩。”

　　“为什么呀？”

　　她的语气中没有恶意，但重生却觉得自己快要被扒光了。

　　“太丑了。”

　　“恩？”

　　“因为长得太丑了。”

　　重生本以为话题就此终结，没想到听到她好听的声音继续说：“大人觉得我美吗？”

　　他想封住眼前人的嘴，唇瓣一开一合，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愣神，所以没有感受到女人的靠近，这次他侧过头时，直直撞进女人的眼睛。

　　近看才发现，即使渊者都是灰色的眼睛，她的眼瞳却泛着好看的淡粉色。

　　他僵住了，没有回答。

　　魅惑耐心地又问了一遍：“我美吗？”

　　这次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脱口而出。

　　“美。”

　　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他在心里补充道。

　　“可我一开始也不是这副模样。”

　　她轻声细语，重生听出了些许安慰的意味，“这是主给我的奖励，主说，我得变成人世间最好看的样子，才当得起魅惑的名号。”

　　“我的一切都是祂给的。”

　　“我的样貌是武器，能力也是。”

　　“但重生大人，你有更多自己的东西。”

　　“不管是躯体也好，还是能力也好……”

　　她笑着，露出两颗小恶魔的牙齿，刮过下唇，让原本粉嫩的地方变得更加艳丽。

　　“我羡慕大人有真实的东西，我喜欢真实的你。”

　　重生听见她的话在耳边，带来从头到脚的酥麻的感觉，那是雷之渊者的电击都无法达到的内心深处。

　　就像是在循循善诱……

　　他红了脸，全然没有察觉女人的手已经大胆地附了上来，干脆利落地解下了面具。

　　他回过神来时，面具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脸，痒痒的东西擦过脸颊，好像是魅惑的手，无意识地撩拨着触碰着。

　　他瞪大眼睛。

　　等等……不……

　　“还给……”

　　他的话卡在嗓子里。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他是怕的，他怕她看到面具下自己平庸甚至有些丑陋的脸，就像暴露在阳光下随时会消失的影子。

　　他感到窒息，却说不出辩解的话，连抢夺面具的手都没有勇气抬起。

　　那一瞬间的气息变化，让体内的深渊之力快要不受控制翻涌而出。

　　他无法思考，身体里一个念头告诉他，快逃，另一个念头却止不住地想要杀死眼前人。

　　只要杀掉，就不会考虑更多了，这是你最擅长的事，即便是魅惑……

　　即便是魅惑。

　　他抬手，却被抓住了手腕。

　　魅惑好看的脸在他眼里慢慢放大，直到——

　　“啵。”

　　她亲了一口他的脸。

　　“？！”

　　柔软的触感是那么清晰，这次是真的，头脑发热，从头到脚都烧红了。

　　完全的死机。

　　她全然不顾自己的动作有多撩拨，她得逞后稍稍上扬的嘴角，餍足的神情，调笑的目光，一闪而过的舌尖，都在重生的眼里被无限放大。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她的话，盘旋许久。

　　——“我喜欢真实的你。”

　　六

　　她太明媚了，于他是满心欢喜，却措手不及。

　　后来重生明白了什么叫做喜欢，他的渊核很好，明了情感后，在她靠近时，依旧稳定地加快跳动，在一次次的相处中，他学会了忍耐。

　　他会在执行任务的闲暇偷偷想她，他的余光会里永远有她的位置。

　　若不小心视线相对，他会假装无事地回过头，袍子下的手指却因为紧张而微微蜷曲。

　　他喜欢的人是万众瞩目的人，喜欢二字对于活在阴影里的人来说，太过沉重，所以默默看着就好，不去接近，不会开始，保持距离，一切事情就不会脱离轨道。

　　可悸动之情没有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反而疯涨。

　　等他察觉到，已然来不及。

　　*魅惑视角

　　一

　　魅魔一族，从一开始并不是魅魔。

　　只是普通幻兽。

　　有一天，一只幻兽逃到了人界，爱上了人类的话本，学到了诸多情感，才子佳人，神话故事，她在不知不觉中汲取能量，等到她被主的意志召唤而去，离诞生时已经过了千百年。

　　深渊生物竟在尘世中过了千百年。

　　而后她被赐予身体，赐名魅惑，变为渊者。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整个族群都因为她获益，幻兽从此进化为魅魔。

　　这只魅魔新生时，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人，是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袍里的神秘人。

　　他向自己伸出手，说出来的话僵硬又冷冽。

　　“我是负责接你的人，跟我走吧。”

　　她小心翼翼露出一双眼睛，过了很久，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体才敢搭上他的手。

　　那只手竟然一直在等她。

　　这让她得到了些许安慰，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雏鸟情节，整一路上，她都能感受到眼前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明明对方除了来接自己以外，什么都没做。

　　这让她有些好奇他面具下真实的样子。

　　但不管她怎么折腾，男人始终落后于她，将她的探究一一挡住。

　　难道我的魅力连见到的第一个人都不能攻略吗？新生的魅魔不禁怀疑起来。

　　直到她看见那人丢下几句话，落荒而逃的背影。

　　难道是在害羞？

　　看来我对他也不是全然没有影响。

　　简直是……太有趣了。

　　二

　　渊者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她接触了一部分渊者，大家都对她十分友好。

　　除此之外，她还要处理一些追求者的“小麻烦”，比如同为渊者的噬魂，是个想要动手动脚的老色批，还有瘟疫，总是想拉她去人间做可怕的实验。

　　其他的更多是在忙自己的事，不过他们都无意识地对自己散发善意，这也许归功于主的意志，但魅惑对深渊生物的影响比她自己想的要大。

　　她不耐烦地应付着纠缠的噬魂，背在背后的手指悄悄勾起。

　　她想给他个小教训。

　　却在听到一个声音的瞬间，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指尖的力量。

　　“噬魂大人。”

　　来人是重生和瘟疫。

　　瘟疫一张清秀的脸笑眯眯地拢了拢白袍说：“噬魂大人可让我好找。”

　　“实验批准下来了，我们快走吧。”

　　不由噬魂说什么反驳的话，就被瘟疫连拖带拽拉走了。

　　魅惑眨眨眼，她听说过，瘟疫虽然是人类灵临师感染成的渊者，却比深渊生物更为恐怖，可以被称之为温和的笑容下，带着一股悚然之感。

　　魅惑沉下心，看了一眼裹在袍子里的重生，后者一言不发，似乎有些拘谨。

　　还是一眼能看透的重生大人比较好，魅惑这样想着，弯了眉眼开口邀请：“陪我走一段路吧，重生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人面具下的脖子竟有些红。

　　他低声说了句好，小心翼翼地跟在身侧。

　　魅惑眯眼笑了。

　　还蛮可爱的。

　　三

　　尽管是魅魔，可魅惑在某些方面还挺纯情。

　　比如她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大概，应该——

　　喜欢上重生了。

　　她将之归结为对方的神秘感，虽然一眼就能猜到心中所想，但那种神秘感和新鲜感，在魅惑这里保持得也太久了。

　　他不喜欢说话，冷冷的，似乎是独行侠，最重要的是，他如他的名字一样，应当是活了很久了。

　　因为重生的能力，很难被杀死。

　　和自己弱小完全不同。

　　她好像有些依赖上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明白这些后，她总是能在众多视线中捕捉到属于重生的那一抹。

　　她想，对面也应该是喜欢自己的。

　　她不受控制地想要了解更多关于重生的事。

　　可每当她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靠近，对方却能避则避，落荒而逃。

　　她想起从前那些有趣的话本子，小姐调戏书生，逼他说出那些羞耻的话，直到后者面红耳赤才堪堪罢手。不过她可不是良家小姐，她可是女妖精。

　　妖精和武将吗……

　　好像也不错。

　　她又想到什么，轻轻笑了。

　　是妖精和呆子吧。

　　四

　　没想到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她趁着对方不注意，鬼迷心窍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始作俑者的渊核同样也在飞速跳动，在重生的目光下，她的手一阵发软，只剩下本能反应。

　　她的眼睛一刻不眨，不想错过面具下这张脸的任何一点细节。

　　男人灰色的瞳孔因为震惊而骤缩，苍白的皮肤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没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

　　魅惑见过许多灵临师，他们因灵力的滋润，相貌都不会太平凡，随便选一张脸，都比眼前这张来得有记忆点。

　　但，不知为何，她并不觉得刺眼，也没有失望，仿佛在她的印象里，他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心里生起满足的饱胀感，她终于见到了，她忍不住猜测他的下一步，忍不住更进一步试探他的反应，看他为自己露出那些从未见过的慌乱。

　　只有我能看见。

　　这张脸是，那些被我挑起的情绪也是，它们在那一瞬间化作魅魔的养料，无声地滋养着，互相吞吃着。

　　和从前所见所感都不同，真实的感情汹涌得让她为之一颤。

　　好美味，好迷人。

　　重生开始挣扎，她缠上他的手，将他压住，眼前人错乱失态的模样让她想要做更多。

　　于是她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吻在嘴角柔软的皮肤上。

　　“啵。”

　　清脆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快要在日光中融化了，一切都是柔和的，魅魔的身体如水般融进他的怀中，男人高大的身影永远挡在她身前。

　　深渊生物追逐的不是光，是信仰，但这和对主的狂热又有所不同。

　　她还不太明白，她还想要探究更多。

　　她摸索着那处柔软，但还没等她做动作，依靠的人却突然消失了。

　　魅惑看着那一缕灰烟，无奈地叹气。

　　“又逃了吗……”

　　她舔了舔嘴唇。

　　唔，这下不会彻底躲起来了吧？

　　五

　　在那次告白之后，也许是来了任务，也许是真的在躲自己，魅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偶遇”重生了。

　　她偶尔会想，是不是自己的告白太过含蓄，还是说他其实真的不喜欢？

　　满腹理论却没有实践的魅魔又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但很快她就将感情抛在脑后，魅惑接到了主的任务，是带领深渊生物围剿维尔德。

　　作为第一次外勤，她十分想做出成绩，但敌不过人类的狡猾，因为一时大意被封在了书卷里，她听着将她关起来的两人商量的话，脑海中竟浮现出瘟疫那同样渗人的笑容。

　　这次是真的危险了。

　　魅惑叹了一口气，虽然她才诞生不久，理应没有什么遗憾才对。

　　但其实还是有些小伤心，就一点点。

　　——为自己尚未好好展示的魅力，以及还没出头就要死去的爱情。

　　她想起了重生，好像耳边也听见了他的声音，魅惑撇撇嘴，觉得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没骨气。

　　她之前打听过，重生大人应该是去牵制厉害的人类灵临师了。

　　怎么可能赶来救她。

　　她扣着自己的袖子，正在思考着要不要拼尽全力突破出去，一股大力却将她吸住了。

　　天昏地暗，等她回过神来，一只手横在腰间，将她栽下去的身形拉住。

　　魅惑抬头，眼前是一位白发女子，面容绝美却冷淡，手中的枪尖泛着寒光，她眼神扫过她，低低地叹气：“你真是不让人省心。”

　　魅惑刚要反驳，那熟悉的眼神却让人感受到了什么，于是她小心翼翼问：“重生大人？”

　　她认得重生的气息，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重生没有回答她，手一挥便打开了深渊通道。

　　魅惑当他默认了，嘴角一扬，顾不得身上的伤，挽着他的手就贴了上去，手下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但没有抽出。

　　魅惑觉得心情异常的好。

　　她被救了，但重生好像搞砸了，噬魂也被抓去，失去联系。

　　主很愤怒。

　　重生不知道和祂说了什么，预想的惩罚并没有降临在魅惑的身上，她也终于逮住机会和他谈谈，她开门见山：“重生大人喜欢我吗？”

　　眼前人似乎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白，魅惑听见他撇过头，低声说：“不知道……”

　　耳根红了。

　　魅惑看在眼里，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要躲我？”魅惑问。

　　重生抿唇，指尖有些发白，轻轻蜷起来。

　　“重生大人，好好看着我的眼睛。”

　　她双手绕上他的脖子，半强迫他看着自己，灰色瞳孔中的粉意越来越浓。

　　即使透过面具，她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有些无错，还有些炽热，但身体没有反抗，她本意再逼他一些，可手上触及的湿润让她猝不及防。

　　“你受伤了？！”

　　魅惑摊开手，手上是有些半凝固的血迹

　　“你！”

　　“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重生沉默了，也许是因为还没回过神来，也许是因为太虚弱了，所以这一次，魅惑毫无阻碍地摘下了他的面具。

　　他灰色的瞳孔黯淡无光，嘴角有血，明显是强撑的状态，双手却虚拖着魅惑的身体，以防她摔倒。

　　“呼……”他叹了一口气，“没事，只是小伤，主没怎么惩罚我……”

　　“不用担心。”

　　原来她能轻易靠近，真的是因为重生的虚弱，这份虚弱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魅惑突然就觉得，比起一次又一次的用言语确认，眼前人的行为，才是对刚才问题的最好回答。

　　魅惑握紧拳头，她竟想用媚术来看他的真心，真是卑劣啊……

　　“你走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重生错开她，轻轻走到床边。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重生摇摇头，声音变得很轻很轻。

　　“你走吧。”

　　七

　　从那天后，魅惑就再也没见过重生。

　　她刚刚完成主的另一个任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却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瘟疫。

　　他没有带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反而正经起来，让她有些不习惯，于是开口问：“瘟疫大人？”

　　魅惑皱眉，直觉告诉他瘟疫的造访不会是什么好事。

　　“重生死了。”

　　他开口，说出来的话让人如坠冰窟。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瘟疫大人。”

　　魅惑浑身僵硬，说出来的话罕见地带了怒气，但心里却在听到的一瞬间乱如麻。

　　“你觉得是玩笑……？”瘟疫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魅惑这才注意到他一向十分整洁的袍子带了些脏污。

　　“如果不是主还想要留他，何苦把我从禁闭中放出来？”

　　“你信与不信，他都没了，我没能救下他。”

　　“不可能……”魅惑的脸几乎是一下失了血色，受伤的手有些抖。

　　明明重生的能力是最不可能被杀死的！

　　这不是真的……

　　瘟疫没有感情的话在耳边响起，仿佛最后的宣判，那么轻易就砸在魅惑头上，还是死刑。

　　她缓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似乎也跟着重生一起死掉了。

　　只剩尚还运转的双耳，清晰地听见瘟疫留下的话。

　　“极南之地，乌托城。”

　　八

　　“顺带一提，上一任魅惑也死在那里。”

　　她根本没太听清楚瘟疫的警告，魅惑几乎是瞬移到了极南之地。

　　她甚至没有掩护，顾不得暴露自己，以极快的速度，跟着空气中还未消散的重生的气息，来到了一座教堂内。

　　一片混乱，四处都是灵力和深渊之力交汇的残留，似乎即使没有载体，它们也会在空气中互相排斥。

　　她跌跌撞撞来到最前方的高台，那里只留下了一个深坑。

　　这是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但什么都没有，断壁残垣下是半张熟悉的面具。

　　希望是如此的脆弱，以至于破碎后的绝望压得人喘不过气。

　　魅惑咳出一口血，缓缓坐在地上。

　　她的脑子混乱了半晌后，眼神才慢慢聚焦。

　　魅惑轻抚面具，看得出了神，手下粉光浮现，幻术发动，一幕幕闪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看到一黑一白两个影子越来越强盛的攻击，将重生逼得不断切换形态……她一幕幕看下去，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魅魔生来的能力让她不仅能用幻术看到死前的一切，还能与重生情感共鸣。

　　因为她在很早之前就无数次地试图用这样的术法，探查他的真心。

　　魅惑苦笑，唯一一次使用成功，竟是在他死后。

　　多可笑。

　　她感受到了他的急躁，却在一次又一次切换中缓缓平复，直到最后她看清了——那是自己的形态。

　　她仿佛感受到了重生的不舍和依恋，那样的情绪浓烈到甚至让魅惑晃神。

　　然后他带着微笑，自杀一般地冲向身前的枪尖。

　　“不……”

　　魅惑张开手想要拉住他，却忘记了这只是假象。

　　重生被双枪贯穿，他灰色的眼瞳里倒映着教堂五彩的窗，死死盯着，好像是要记住什么，魅惑流下眼泪，那一刻重生的心绪就这么直白地在她面前展开。

　　——好美的光，就像她的眼睛。

　　——我这辈子都低头行走在阴暗里，唯一能直视的光，就是她的眼睛。

　　幻影自此消失。

　　魅惑泣不成声，手中的面具完成了它的使命，寸寸碎裂。

　　原来那样强大的人也会有死去的一天，原来我们从来都没有留给彼此的时间。

　　——“我以平庸的身份靠近，你说你喜欢我的真实，自那以后，每一次拥抱阳光，都像拥抱你。”

　　这是重生没能说出口的告白。

　　她好像听到了她想听的，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痛呢……渊核里躁动的能量像是要将她撕碎了去，残留的渊能又不受控制地涌入魅惑体内，撕碎重组，她仿佛也重生了。

　　她闭上了眼，重新睁开时，黑发疯长至脚踝，像是缠绕的荆棘，将她和已经消散的人绑在一起。

　　因为吸收了这浓郁的情感，魅惑的身体开始长大，变得愈发美艳动人，眸子里的粉浓郁得快要压过深灰，魅惑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出教堂。

　　阳光带不起丝毫暖意。

　　或许你我都是主的弃子，我们从来身不由己。

　　命不由己，情不由己。

　　但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然后我再来陪你，这次我一定等你。

　　等到亲口听你说，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