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临》朝君玉

109、星

　　战斗很顺利地进行下去。

　　重生虽然奋力抵抗，但是依旧在月和夜天渊的手上落入下风，身形不断变化着。

　　或许，就快结束了。

　　真的……吗？

　　眼前忽而闪过一瞬。

　　月的躯体倒在教堂的地面，鲜血自她身下侵染开来。在她不远处是同样浑身血污的木礼鹤，只剩下一边的猫头鹰在扑棱着翅膀妄图叫醒倒地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能看到吗？”不知道男女的声音响起，锁骨处有些发烫。那里有什么？

　　他摸上去，却没有东西。

　　——项链呢？

　　“发现了吗？”还是那个声音。

　　面前开始出现一道裂痕。

　　原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陷入的这个幻境。

　　怪不得之后会那么顺利，如同不真实一样。本就是虚假之物，何来真实？

　　面前的裂缝透露着背后黑色的混沌，是不可知的神秘。可是裂缝也不再扩大，他仿佛被困在裂开的镜中。

　　“想要出来吗？”声音问。

　　夜天渊感觉这种语境似曾相识，他问道：“你是渊者吗？”

　　“是，也不是。我算是你新生的力量。”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碰上了之前冰凉的胸口，冰冷的感觉从胸口流淌而出，浮现星星点点的光芒。

　　“抵抗，或者不是单纯的抵抗。”

　　“拒绝‘我’的力量，亦或是带着自己的‘愿望’，使用‘我’。”

　　“力量都殊出同源，而只要人有自己的思考，‘愿望’大于‘欲望’，就没有人能用力量控制你。而你，将做力量的主人。”

　　夜天渊却也不会冲动做出决定。

　　“星的力量，能做什么？”他问。

　　“星，顾名思义，可以做人类的毁灭石，如同流星一般降落，摧毁路上一切事物；也可以做守护的指明灯，不被幻境困扰，守护心中之人，偶尔可见一角未来。”

　　“你刚刚看见的，就是你不及时醒来的后果。”声音渐渐低沉，“是真是假，全凭你自己的判断。”

　　他看着自胸前浮现的星光，再飘至上空，汇聚成一颗四芒星。

　　“想成为星吗？”

　　他掂起脚尖，伸出手，将那颗四芒星握入手中。

　　他将作为“星”，守自身一方清明，去守护他的月光。

　　面前的幻境随着他握住的星光，崩碎开来，而夜天渊终于看到了身前真正的敌人。

　　重生已经变成一个女人的模样，黑发披散长至脚踝，一身纯白的劲装将她的身材勾勒地淋漓尽致，露出大片白嫩的肌肤，绝美的面容蕴满笑意，只一眼，就能让人沉沦，甚至忽视她那双只有深渊生物才有的，灰色的眼睛。

　　擅长幻境的是，魅惑？

　　他摸上锁骨处，项链还在。看来这里是现实。

　　现实和虚幻，隔了一个小小的破绽，而人很难察觉。

　　再看向身旁，是阖上眼眸的月，还有不远处同样闭眼的木礼鹤。而面前的重生正准备袭击而来。

　　魅惑擅长制造幻境，让敌人沉沦，再在幻境稳定之后进行击杀。

　　现在得阻止渊者的下一步行动，然后唤醒沉睡的他们。

　　此刻，重生对上了夜天渊睁开的双眼，有些慌乱，然后手上的攻击凝结速度加快。

　　夜天渊凝眸，他不可以让那一角未来实现。

　　……血泊，倒地的女人和少年，飞翔的猫头鹰。

　　不可以。

　　胸腔内能感觉有一颗四芒星在旋转。手中剑一寸寸亮起光芒，微弱却不容忽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光，可以明空。

　　第九技能发动，灰色的火焰再次席卷重生，而这次，好像比之前更特殊了。灰焰有几率造成短时间的封印效果，而此时触发了这个特效。

　　短时间的停止技能，在正在制造幻境的魅惑手中，却是致命的。

　　重生手中凝聚的攻击消散，剧烈的冲击波将几人震退。月和木礼鹤也随着幻境在封印作用下产生的破绽而脱逃。

　　……失败了。

　　在火焰的束缚中，女人纤细的身体挣扎着，却难以逃脱封印。

　　重生垂眸，口中轻叹。

　　其实他能复制的躯体本来就不多。重生，并不是无限的。而在之前，说不清的一堆战斗中，他已经快耗尽自己复制的次数。而且他能复制的分身越少，能使用的力量也越微小。

　　其实，伟大的主是知道的。为什么派他来到这里？

　　他现在其实也不是没明白，在这一次次被击杀中，他逐渐明白一切，只是装作自己不知道罢了。

　　若是成功，渊者团队再加一人。

　　若是失败，他九死一生。

　　简而言之，他就是——

　　弃子。

　　他死后，“重生”的能力回归主的手中，祂会找寻新的宿主将能力再次发出，这样复制的次数也会刷新，主也会拥有崭新的棋子。

　　对主来说，或许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么想着，其实自己也或许并不绝对忠诚。也会怀疑主的决定。好像和魅惑相处久了，反而“人”的那一面开始再次体现。

　　那是什么感觉呢？作为渊者的他其实也说不清。只是在主告诉她身处维尔德被抓的危机时，他能挺身而出救下她，以任务的名义。

　　其实在那个金色身影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从那时他就在盘算着剩余的几个躯体的使用顺序。

　　冰，长夜，毁灭，噬魂，雷，火，魅惑。

　　重生将现在的魅惑作为最后复制的躯体。

　　原是不想以她的面容死去，顺便作为最后的底牌，重生的最后一个躯体，拥有“回光返照”，会是最强力的存在。

　　但是，幻境，好像被识破了呢……

　　“你的心爱之人，就算是假的，也死在了你的手上。”

　　那个阿比斯统领说的话语。明明是用来刺激夜天渊的言论，到最后，却是在他心上刺了一刀。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火焰灼热中，女人的身影渐渐消弭，却没有像之前一样的重生，而是自头顶、躯干、四肢开始碎裂，最后一具身躯脱壳而生。

　　那是一个男子，而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面庞。

　　“想必是重生的最后一个身体——也是最初的身躯。”月拎着长枪走近，“多次重生，怕是早就忘记自己的模样了吧。”她摸着自己的面纱，或许她也没资格说出这句话，但不过这是对付敌人的一把毒药。

　　“或许是吧。”重生闻言也不反驳，缓缓放下自己的双手。

　　和其他渊者或是美貌、或是狠厉等容易辨识的面容不同，重生本来的容貌很平凡，平凡到扔进人群也不会被在意的那种路人甲。

　　而就是这样平凡的人，却可以在不同身形中变幻，对人类带来巨大的危害。还差一点，让他们也陨落至此。

　　若不是夜天渊自幻境中先走出来……

　　对面的夜天渊技能再次发动，但这次不是灰色的火焰，而是一道炙热的光芒。

　　第八技能，陨星封神剑。星辰化为炽热的光芒凝聚于剑，斩向重生，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怖爆炸力，对重生从身体到灵魂全面爆发攻击，给予剧烈的痛苦。

　　重生以灰色的气流作为抵抗，却是难以抵挡。

　　本来他就是不擅长战斗的平凡人，如果不是深渊，他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虽然就算有了重生，在一次次战斗的损耗中，他也在渐渐步向真正的死亡

　　重生的力量，只是将他作为平凡人的一生，不平凡地延长了而已。

　　“体验过便是不平凡的人生啦，重生大人不必烦恼这些。还不如想想我～”他还记得现在这个魅惑这么对他说过。

　　她是唯一看过他这样容貌的渊者，不过她一直都很理解他。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也能认出他来。

　　经历过，便不平凡。而这样不平凡地死在敌人的手中。

　　——或许这样死去也挺好。

　　失去变幻的重生，仿佛也失去了所有力量。灰色的气流开始飞散，连着带走的，是他眼中的自信与骄傲。

　　随着灰流的溃散，重剑斩落，重生应声而倒。

　　月将长枪最后刺入倒地的重生的胸膛，果然，重生已经没有再次血肉翻滚。

　　月半跪俯身，方便支撑长枪不动摇。

　　“这便是你最后的终结。”

　　夜天渊将陨星剑也刺入重生的另一侧胸膛。

　　月抬眸看向夜天渊，而他也抬头看向月，眼中是坚定和道不明的意味。

　　“没问题吗？”月的眼神有些波澜。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夜天渊眉间的冷漠散开些许。

　　看着两人好像是要齐心协力一起把重生杀死的样子，木礼鹤拿着长枪上前，也想出自己一份力，然后被两人空出的手挡下，埃尔贡也冒出来让木礼鹤后退，木礼鹤只好悻悻而归。

　　重生灰色的眼眸看着教堂的穹顶，灰色的眼眸意味深沉。

　　自己终究是成为了被废的棋子。再也回不去深渊，再也见不到那个女人。

　　不过，能告别这样平凡的自己。

　　他不再去想身上的痛楚，缓缓闭上眼眸，终究断了气。而他化作黑烟，朝远方散去。

　　也有两缕黑色悄然射入月和夜天渊的胸口，两人身体微微摇晃，然后稳定下来。

　　埃尔贡在木礼鹤耳边解释道：“深渊生物携带深渊能这一能量，死后的深渊能大部分会流回深渊。而小部分会附着在击杀者身上，带来侵蚀。他们一同击杀，也是为了分担最后的那一小部分能量，两人平分总比一人独扛好。”

　　埃尔贡的小爪子指着木礼鹤：“而你这个新手，就别去凑热闹了。”

　　木礼鹤看着两个人对坐着，眼神中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如同星月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