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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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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熟悉的疤痕,不知为何,何冬突然觉得异常烦躁,然后就像发了疯一样抠着自己手上的烫伤疤。脑子里似乎有声音在尖叫,是疼痛的一种“具象化”的表现。
她说自己要去休息,也不看对面的母亲,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就径自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低着头直往里闯,越过中年女人挤进门内,穿过客厅,蹿入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像企鹅从水里跃上冰面一样跳上床躺着。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就像何冬之前已经像这样做过无数遍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解锁了这些动作。
她似乎感觉特别地困倦和疲惫,头甫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她似乎真的做了梦,在那个梦里,她异常地平静,似乎被剥夺了所有的情绪,没有了焦虑、恐惧、不安等等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名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这些,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像是被什么东西驱动,又像什么都没有。她感觉自己和自己所在的环境像被灼烧的蜡油一样融化在了一起。
最后她保持着入睡时的姿势醒来,但房间里已经漆黑一片,她茫然地醒来,险些以为自己坠去了无边的虚无,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还在房间里。她来到窗边,感受着外边凉下来的空气,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何冬来到客厅,里面苍白的灯光晃得她眼睛疼,母亲早就在里面等着自己。不知为何,何冬无法抬头去看母亲的面貌。她的脑海里没有一点关于母亲长什么样的记忆,但潜意识里何冬觉得这个母亲是十分熟悉的,熟悉到她可以忽视对方的存在。她现在要做的只有等待就可以了。
何冬想,或许她可以试着先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母亲问她说:“要不要去看看你住院的朋友?”何冬木然地说:“不去。”听到她说的话,母亲似乎很吃惊的样子,又道:“你和那个孙晓关系不是很好的嘛。”听到母亲说自己住院的朋友是孙晓,何冬不由得眼皮一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她的神经忍不住又紧绷起来,她有些焦虑地搓着手,猛然抬头看向自己对面的母亲,似乎是看到了让自己忍受不了的事,又很快低下了头。
接着她有些局促地说着自己改变了主意,决定明天就看望孙晓。
“那我陪你一起去。”母亲颇为自然地说道。何冬有些无所谓,就随口应下。
等到了第二天,何冬和母亲穿过十分繁忙的街道,与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这种感觉可以用新鲜来形容。这里的新鲜不是指少见,而是指水果蔬菜之类的新鲜。
等她和母亲到了医院,却遇见了赵节,对方似乎见到何冬是跟惊讶的样子,明显是跟她认识,但何冬没有在现在这个世界里认识赵节的记忆,难道她自己真回到了跳入坟墓来到这里之前的那个世界吗?
就在何冬发呆的时候,明显还是医生样子的赵节就过来和她打招呼,她也回应了对方。但突然对方将她拉到一边,很是严肃地凑到耳边对她小声说:“你之前不是说你妈早就去世了嘛。”听到对方的话,何冬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等等,她要好好捋一捋了。但她还是沉不住气地问,“你怎么知道她是我妈?而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妈去世了?”还有最重要的,“你是跟着我来到了这个世界吗?”
何冬没指望对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甚至不认为这个赵节是之前在那个世界让自己挖别人坟的赵节。没想到对方跳开了自己给出的所有问题,说出了令何冬自己意想不到的话,那就是——赵节说她已经告诉了何冬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虽然对方照她说的方法做了,但由于何冬并不相信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所以何冬就并不会回到现实世界。
何冬乍一听赵节说的话,简直都被绕晕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意味着什么。反应过来之后,她对对方所说的内容出奇地愤怒,她发狠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在医院里来回狂奔,咆哮,可以说是无能狂怒了。就这样折腾了一会,何冬消耗了自己大部分的体力,她就这样随意地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里,一副死了也无所谓的样子。
就在她觉得意志消沉得快要沉底的时候,何冬就会发现事情还有可下降的空间。因为就在她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要死不活的时候,突然有人给她打来电话。何冬根本不想去接,任由突兀的手机来电声在空旷的大厅内响起。她不想管不代表就可以不管,因为很快就有人过来指责自己没有公德心,在公共场所影响别人。何冬心中直翻白眼,腹诽道,“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这么现实?”
但何冬也只得起来接电话了。是孙晓打来的,虽然何冬已经对这里发生已经住院的孙晓又好好地给自己打电话这种事见怪不怪了,但还是皱起了眉头,一脸嫌弃地将手机拿得稍微远离自己了一些。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孙晓说的话让更是头疼。“你毕业答辩没通过,要重新答辩,你再好好准备一下吧。”对方如是说道。何冬听了对孙晓的话,根本不想理对方,也不想理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就在她要挂断通话的时候,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问起有人给她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就在何冬母亲话音刚落,何冬因为母亲出现突然问自己问题但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的那头就飞快地将自己没通过毕业答辩的是说了出来。
“哎呀!你没通过毕业答辩?那你快回学校去吧。”母亲看起来似乎很焦急地说道。何冬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既然来都来了,我们还是去看下孙晓吧。”她倒要看看,这里住院的孙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想到她一来到病房就面对这孙晓妈妈的指责和控诉,对方说是何冬她害得孙晓变成这样。对方甚至说着说着就要动手,何冬只得迅速地退出病房,在这病房短暂停留的间隙,她窥到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还上着呼吸机昏迷着的孙晓。虽然何冬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无谓的,但一直被这么精神折磨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自己的理智迟早被这个怪异荒诞的世界消磨殆尽。她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可以撑多久,但她敢肯定的是——情况已经不容乐观了,毕竟她发现自己精神崩溃发疯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变得频繁了。
何冬从孙晓的病房里出来之后,就步履沉重地在回廊上走着,她想去找赵节,然后赵节就真的迎面走了过来。
等对方走到她近前,何冬又不想说什么了,因为她感觉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毕竟在扭曲的世界里,连人都是扭曲的,甚至也许她遇见人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是人。她早就不想再玩这些循环的,没有尽头的游戏了。这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噩梦了。
而巧的是,对面的赵节也什么都没说,何冬望着对方的面目,突然发现对方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正在逐渐消失。在赵节的脸完全消失之前,对方对何冬说的唯一一句话是——
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