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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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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谭杏花的意识逐渐清晰,在看到熟悉的家后,她彻底清醒了。可眼前的一幕更加让她绝望。
亮亮已经倒在血泊中﹍
婆婆满脸鲜血半卧在地上,她一脸惊恐地望着薛战,频频苦苦哀求,“求求你,放过我们,钱你都拿走﹍。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求求你﹍”
薛战慢慢地蹲下身去,“你以为我是入室抢劫吗?”
秦兰的目光呆滞,她想不出还能有别的什么状况。
薛战嘴角一扬,手中的刀子指向了门后的谭杏花,“哼,那,你的媳妇是我的情人。”
秦兰莫名其妙脑袋一片混沌,她求证似的望向谭杏花,再又看看薛战。她最后盯住了谭杏花,后者脸上羞愧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秦兰的目光从难以置信到震惊到愤怒再到怨恨。她浑身如筛糠。
然而,一切还没有结束。
“那,你儿子现在人躺在村口,已经断气了。”
秦兰惊愕地望向薛战,再看向谭杏花。后者的表情仍然是…。不用再多说了,一切都明朗了,她明白了一切。谭杏花出轨,而招来了这场灾难。她憎恨的目光像两道寒光射向谭杏花。
秦兰哇的一口吐出鲜血。她五脏俱毁,肝肠寸断。造孽啊,造孽啊,孽缘、孽缘啊。她死不足惜,可怜她的孩子。她爬到孙子身旁,将孩子揽入怀中护在身下,这是她最后能做的。她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到眼前肮脏的一切,不愿多看一眼。但求一死。
谭杏花扭着身体跪在薛战身旁,不停地给他磕头。
薛战手起刀落﹍
谭杏花彻底绝望,完了,没了,所有的所有。她瘫软地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在心里乞求,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快点。多活一秒,都是痛苦。
她感觉薛战走近,她等着﹍
嘀嗒、嘀嗒,一秒、两秒,什么也没有发生。
谭杏花睁开眼睛。薛战正低头俯视着她。
见她睁开眼睛,薛战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逼视她的眼睛。他的眼里是报复后的疯狂。
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并由远至近。
薛战笑了。他后退一步从容地打开门,拂袖而去。
他知道如何给她最严厉的报复惩罚。他不是人,他是魔鬼。
谭杏花拼命地扭动身体挣扎呼喊,尽管她只能发出呜呜声,杀了我杀了我﹍
警察来了﹍
她被送进了医院…
妈妈和妹妹来了﹍
她眼前只有一幕,只有家人惨死的一幕。无论是睁开眼睛还是闭上。
任凭妈妈和妹妹如何呼唤,她已麻木不仁。
十天后,在妈妈要带她回家时,她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妈,我想回家。”
当严秀春接到警察的电话后,她将信将疑。怎么会?女儿一直很乖,女婿也是个正直的人,怎么会有事惊动警察?但电话里警察没有多说,只是让家人尽快赶去医院。等到了医院见到女儿,她大吃一惊,女儿好像已经疯了,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
紧接着,严秀春在警察那里了解到了案情。她顿时感到天旋地转天塌了,天啊,让她如何承受这一切啊。她在女婿、亲家、外孙面前长跪不起。她看着女儿痛不欲生的样子,心如刀割。为了女儿,她苦苦支撑。
当严秀春听到女儿说话,激动的连连答应。
“好、好、好,跟妈回家。”
“不,我要回自己的家。”
“这?”严秀春面露难色,“杏花,你现在一个人待着怎么行。”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
严秀春和谭红面面相觑。谭杏花如何回得了家啊?梁家已空无一人。再说,村民们也不会容下她呀。
“姐,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吧,没有扛不过去的。”
谭杏花惨白的脸上露出无尽的凄凉。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自杀的。如果我想,你们是看不住的。”
严秀春和谭红相互对视了一眼。
“我想回去,只有那里离他们最近。”
听到谭杏花的这句话后,严秀春和谭红无法继续阻止。
“行,姐。我们陪你回去看看。”
谭杏花没有说话,扭过头看向窗外。
对于将要面对的不堪,谭杏花心中有数。尽管她不愿让家人和她一起去面对不堪,但她们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严秀春和谭红处理了全部的事宜。春三月始,母女三个踏上了返乡的路程。
山水还是原样。只是再也没有他的相伴,再也见不到飞奔向她期盼的人。
谭杏花站在梁深曾经倒下的地方,这里已经没有丝毫的痕迹。四周一片春意盎然,一切正欣欣向荣。
谭杏花站在了自家的院子门外。一个月前还是个温馨幸福的家,须臾间,似座古墓。门上贴着的警方的封条半脱落。醒目的黄色,宣告着这里曾经发生的血案。谭杏花扯下封条,推门进入。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血腥味。然后映入眼帘的是院子地上开心果的血渍。
谭杏花稳了稳将要涣散的神志,抬腿往屋内去。
这时,门外有零星说话的声音。只一会儿,人越聚越多,声音越来越大,一浪高过一浪。只是不敢往里面闯。
谭杏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
谭红和严秀春拦住了谭杏花。
“我们来处理。”
“不,这事必须由我来。”
说罢,谭杏花坚定不移地朝院门走去。
院门打开。
院外正在义愤填膺的人群,一见到谭杏花,突然间鸦雀无声,纷纷退后。那脸上的表情跟见了煞星似的。
谭杏花家隔壁的李大姐明显是个领头的人,她站在队伍的最前沿。她原来和梁家紧隔壁,她和秦兰的关系是最好的。秦兰在世时,从未在人前人后关于她家的事说三道四,一直以礼相待。但现在她蹦得最厉害,因为她一直妒忌秦兰,和她那个聪明可爱的孙子。这回梁家倒了这么大的血霉,她不知道为啥那么扬眉吐气。
“你个扫把星还敢回来?不要脸,还敢回来祸害乡亲?”
“就是。”
“就是。”
“梁家已经没人了,你凭什么回来?”
“呸,不要脸!”
“就是,你是外乡人。”
“就是,滚出去。”
“滚!”
李大姐身后一群人在低声附和。
谭杏花目露凶狠,“扫把星说话最灵验,你们谁要试试?你、你、还是你?谁最先要诅咒?”
谭杏花指出去的右手食指跟一门大炮似的,她指向谁谁退缩,指向哪个方向哪个方向人跑光。
“何止不要脸,我连命都不要。今天你们谁上前,我和谁拼命。你们谁上?”
谭杏花的手指向了李大姐。李大姐面对着‘大炮’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转眼间,李大姐身后已空空如也。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不得不悻悻而归。
谭杏花砰的一声关上院门,转身进入屋内。她丢下背包,挽起袖子,整理家。她要把家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严秀春和谭红也上去帮忙。
地,一遍遍的擦洗﹍
墙,一遍遍的擦净﹍
谭杏花知道,她知道,他们会回家来的,无论是哪种方式,他们一定会回来。家,她必须整理好。
严秀春和谭红陪伴了谭杏花一周,谭杏花以实际行动让她们放心。她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经常去后面的山里。时不时采些花花草草装饰家,或是挖点儿野菜,要不就去集市。
梁家的田地已经被几个亲戚瓜分了。房子是凶宅,没人敢要。
一周后,谭杏花让妈妈和妹妹离开。严秀春主张先让谭红回去,自己可以留下。
“妈,让我安安静静的住在这里吧,我会好好的。”
“杏花,就让妈陪着你吧。”严秀春低声下气地乞求道。
“不,你在这里就会打扰到我。”谭杏花语气坚决地说道。
谭杏花忍住心痛,不去看妈妈和妹妹。她总是伤害关心她爱她的人,但有些事情她必须得做。
严秀春和谭红回去的那天,谭杏花一直把她们送到村口。
“妈、妹妹,你们回去吧。随时欢迎你们来。”
谭杏花嫣然一笑。这是她与最亲的人的告别,她努力把她们留在记忆中,也努力让自己以最好的样子留在她们的记忆中。如果有来生,她愿做她们的妈妈,能永远呵护她们保护她们,不让她们担惊受怕,给她们无忧的最好的生活。
严秀春想再次努力一把,“杏花,让妈陪陪你吧,家里有二子就行﹍”
“是的,我也可以留下…”
严秀春和谭红紧紧地拉住谭杏花的手,只盼着她点头。
“妈、妹妹,我需要时间。”
谭杏花决绝的语气让严秀春和谭红无可奈何。她们一步一回头的离开。
送走妈妈和妹妹后,接下来,谭杏花要做的事是耐心地等。
不是所有的错误都可以被原谅,不是所有的伤痛都可以被抚平,总有时间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她知道,他会来找她,一定会,毋庸置疑。
没有救赎没有原谅没有解脱。痛苦是谭杏花的惩罚,亦会让她保持清醒。她怕,家人在她的记忆里会逐渐模糊。再多一些惩罚吧,这样她的良心会好一些。
第二天,谭杏花背上竹篓去了集市。她在一间作坊里买了两把刀。又在另一间店里买了折叠刀,可以随身携带。在路过一个卖野菜的老奶奶身旁时,谭杏花蹲下,挑了一把野菜。
这时,一只小狗出现在谭杏花的身旁。从外观判断,是一只流浪狗。
“咦,你无家可归了吗?”
谭杏花伸过手去,小狗畏畏缩缩地后退。
谭杏花叹气,转身继续往前去。可一回头,那只小狗跟在她的身后。谭杏花想,它可能是饿了。于是转回去,前面有家包子铺。
谭杏花买了两个大肉包。小狗流着涎水,远远地站立,四只不安的腿脚不知如何安放。想靠近害怕伤害,又抵御不了食物的诱惑。
谭杏花轻声呼唤着,把小狗带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好让它享受片刻的安静与温暖,可以饱餐一顿。
谭杏花掰开一个包子,让包子尽快冷却,防止烫。她试了试温度,感觉合适,先把肉喂给它。
小狗一口吞下。
“慢点、慢点。”
两个大肉包很快全部吃完。
“哎哟,还得去买水,不然你得噎死了。”
谭杏花往街道的两边左右看看,她记得有一间小超市。
“那,你在这儿等着哈,我去买水,听见了吗?”
说完,谭杏花就出了角落,站在街道上。她往两边搜寻,小超市在她的右手方向。她又回头看了看小狗,它真的坐在那里等着。谭杏花不由得笑了。
买好水,谭杏花回到角落里。给小狗喂了水。
“吃饱喝足了,现在我得走了。有机会的话﹍再见吧。”
小狗看着她,呜咽。
谭杏花看见了一双眼睛,弱小无助、孤单、无依无靠、命运多舛、对未来的迷茫和无奈、充满了警惕与不安﹍渴望被关爱与期待﹍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喜欢我吗?’
‘嗯,你看我时的眼神﹍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开心果。’
一个从天边飘来的雷电,毫无预兆的在谭杏花的耳畔炸响。
谭杏花首先被震碎的是心。她跪下,双手撑在地面,才不至于倒下。她终于懂了梁深的回答,更懂的是梁深的爱。
‘有人喜欢你,因为你漂亮好看,会说机灵话,有趣好玩,这些喜欢暗含了很多期望。而有的人喜欢你,是看见你哭和狼狈,知道你辛苦和平凡,允许你不美又不乖,但还是想把肩膀和糖果都塞给你,这样的人才是我们终将携手一生的人。仅仅是浅浅的遇见,终究会成为陌路。这一生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奇,难能可贵的是,遇到理解和发自内心的爱!’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如果当初没有娶她,如果当初他娶了更好的女孩,如果亮亮不是生在他们的家,如果当初她能悬崖勒马,如果当初丑事败露之后她离开,如果她不贪婪去奢望原谅获得幸福,如果当初她选择死﹍
“不要跟着我,只会让你送命。”
谭杏花跌跌撞撞仓皇逃窜。她跑到村口梁深曾经倒下的地方,跪在那里和空气、地面、远方说话。她坚信不疑,他会在某处温柔的凝视她,仔细听她说话。
三月下旬的一个深夜,面对在房门口突然出现的薛战,谭杏花丝毫不惊慌,慢慢地坐起。仿佛早就约好的。
黑暗中,他走到她的床旁,坐下。盯着她。
她的眼睛出奇的亮,清澈纯净。
薛战不由己的伸出手。她偏过头。
薛战愣了一下,收回了手。
刀,就在谭杏花的枕下。但她不愿家被他俩的血玷污,他们不配。
薛战沉默了。他以为谭杏花见到他会痛哭流涕,会咒骂,会暴跳如雷﹍。她出奇的冷静,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窗外轻轻的一声,咔嚓。
薛战反应过激,如惊弓之鸟立即弹起,如一只机警的猛兽,警惕地防御四面八方。
“是猫吧。”谭杏花淡淡地说道。
薛战根本不相信谭杏花,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明天,我会在后山等你。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聊聊。”
“行。”
薛战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这里确实不安全,如果被包围,那将会是瓮中捉鳖。再者他确实好想和谭杏花说说话,逃亡的日子里,他未曾和人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另一方面,山里安全。当然,他最想要的无非是失败者承认失败,失败者认输投降,谭杏花后悔离开了他。这是他回来找她真正的原因,也是他逃亡的支撑,他要证明他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