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破残雪》尼家小雾

40、残雪篇

　　白米奇忍不住心想：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不是吗？”姜蜜桃说。

　　周卡压抑着喉间哽咽声，俊俏的脸蛋此时因强忍着哭意扭曲着。

　　姜蜜桃没有放过他，锐利的语言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周卡，承认吧，因为你知道你终究还是失去了她，只有热血破圈还有她的影子。”

　　周卡失声痛哭，骨节分明的手指颤抖着，眼泪自眼中从手指间滑下。一滴接着一滴，流成一条条纵横的线。姜蜜桃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声音比月光还要遥远。
　　“周卡。欢迎回来。”周卡虚伪的傲骨被震碎，在她面前放声大哭，这才代表他愿意加入队伍。

　　队友，抛弃伪装，全心信任。

　　周卡该为此感到惊讶，可他沉浸在自我的悲伤中什么也没听见。

　　“你不是懦夫。”她说道。
　　面对情爱，谁能是勇者呢？

　　周卡渐渐蜷缩成一团，心底的热气似乎将要喷薄。
　　“我知道不论过程，她最终还是会在孟屿身边，我还是没有机会。所以我再找不到动力，再也找不到。”
　　以往趾高气昂的刘海此时也蔫蔫地耷拉下来，挡住了他悲伤的眼。

　　“周卡，你贪心了，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的，她不属于你。”姜蜜桃缓缓蹲下，与她心碎的队友平视。

　　周卡惨然一笑，在白色的月光下双臂抱着膝盖，就像一场无人观看的独角戏演员。
　　他无力叹道：“是啊，是我贪心了。”
　　“你那天问我在我最后一刻，是想到再也见不到芝芝了，还是再也无法触碰热血破圈了。我想了很久，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再次见到芝芝，即使她不属于我。”

　　姜蜜桃站起身来眺望窗边的月光，嘴唇微勾，冷冷的，却不是对着周卡的恶意。她缓缓在柔色的月光下转眸，直视周卡的眼神，她又回想起周卡稿纸中的最后一句——
　　可是芝芝，我还是奢望你的垂怜。

　　他死过一次了，发现这样做除了再也见不到芝芝对他的的心里并没有任何解脱。

　　他想再次见到芝芝。

　　最终还是认识到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只有站在舞台的最顶端举起奖杯她才会为他停留，哪怕片刻，也是他一直想要得到的。

　　这对姜蜜桃来说这是好事，虽然周卡一直都是想通过拿到热血破圈的冠军来获得关注，却心里一直在动摇，看似坚定，心里却没底，只要芝芝一个意外他的意志就会全然瓦解。

　　可是当周卡试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发现这样做除了再也见不到芝芝，对他和芝芝之间并没有任何改变，她依旧不会为他停留。

　　他认识到了这一点，会更加坚定不移地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站到最顶端，那个少女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可姜蜜桃知道，这或许是不可能的，就如她曾经为了融合进孟知昊的圈子开始接触热血破圈一样。

　　爱情这回事，从一开始就定了输赢。

　　周卡的哭声随着风声一点一点消散。脸上还有着尚未干涸的眼泪，黏黏的。

　　“周卡，你从未想过抢来她吗？”姜蜜桃有些好奇，“站在热血破圈的最顶端，超过你说的T神，然后抢回她。”

　　周卡摇头，没有一点为之心动的迹象。
　　“我爱她。”

　　躲在暗处偷看的白米奇都忍不住为这绝世暗恋鼓掌。他知道芝芝喜欢T神，因为爱芝芝所以不会让芝芝伤心，不会让芝芝和不喜欢的自己在一起。

　　他爱她。

　　“周卡，记住你放弃的滋味，你再也不能放弃。”姜蜜桃让他承诺。

　　周卡像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内心激动，却也踌躇，“可是……为什么？”

　　他害怕是姜蜜桃整他的手段，等他开心到跳起来，她会告诉他一切都是开玩笑。

　　可姜蜜桃没有为她解答，而是将躲在墙后的所有人叫了出来。

　　白米奇出来的时候看见对面的同时出来的部角，不禁左眉一挑。两人眼神传话。
　　“好家伙，没想到你小子也偷听墙角。”

　　部角：“你也不赖。”

　　白米奇：……

　　姜蜜桃来到训练地区。众人跟着她走去。
　　“只剩两天时间了，我希望大家能够挤出时间训练二十局，这样我能统计出最新数据，根据情况制定最新策略。”

　　她转身对还在懵懵状态的周卡说：“至于你的答案，你先把今天的训练任务完成，再写八万字检讨，不准提其他，只准写你和热血破圈之间的事。等你写完后我就会告诉你。”

　　周卡的状态很糟糕。即使手上的伤口已经即将落痂，但想要冲进决赛，这双手绝对不行。

　　不论是灵敏度，精准度，和速度。全部都大打折扣。一次接着一次被迫送人头。队友们没有一个出声抱怨他。可周卡已经受不了了。

　　他想丢下鼠标站起来，逃离这一场因他而惨不忍睹的战局。

　　可是姜蜜桃却说。
　　“你想好了，你这一走，我真的不会让你再回来。”

　　他知道这是真的，他知道。

　　不，或许他不知道，他只是不敢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目前的状况，再没有队伍愿意收留他。

　　霍格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他，没有说话。

　　周卡最终还是坐了下来，双手颤抖，大多数时候甚至都因颤抖而按不下键盘键和鼠标键。

　　他成为队伍中比人机还要拖累的存在。

　　姜蜜桃操作游戏角色闪身来到他的身前，一招剿灭敌方三个人。

　　周卡看她眸中因电脑屏幕中角色招式而一闪而过的蓝色光芒。心中不是滋味。他曾经一次又一次地轻蔑姜蜜桃，可她却没有趁着这次机会落井下石。

　　“愣着干什么？集中注意力。”
　　姜蜜桃抬眸，平静地眸光与之对上。周卡内心一震。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冷静的目光，似乎不在乎所有的一切。她只在乎自己脚下的路。

　　“你要的答案，等你今晚按我说的做你就会知道答案。”
　　姜蜜桃如是说。

　　他知道周卡想问什么，为什么他引以为傲的技术不存在了还愿意让他回队？他之前那样对她，为什么她不趁着这次机会嘲笑他，反而还救他？

　　周卡不明白。

　　可周卡努力让自己跟着平静下来，将注意力回到游戏本身，即使一次次黑屏，他也依旧不气馁。

　　他的队友都在努力，凭什么他把时间浪费在暗自伤神。

　　队友是什么？

　　在此之前周卡完全没有概念，从前，他觉得队友只是给他拖后腿的累赘，人菜瘾大，不听指挥，不是盲目开团就是没眼力见错过他挑起的开团时间。

　　就是周卡现在，他也不知道队友究竟是什么。那天姜蜜桃问他，他自杀对得起他队友的努力吗？他不知道，只是觉得那是自己的事情。从没想过队友怎么样。

　　但是，他想要去了解，队友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就像刚才，是他掉链子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残血帮他手刃敌人，然后冷冷地对他说，打起精神。

　　周卡的手受伤，不说以后会不会完全恢复，谁都知道至少短时间内是无法达到以前的水平。

　　他需要时间接受和适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比赛没有时间了。

　　两天的时间，这样的情况比接纳一个新队友还要棘手，但姜蜜桃还是选择了接受周卡。

　　白米奇和部角是真心佩服姜蜜桃了。

　　而霍格此时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姜蜜桃那段时间是怎样度过的呢？

　　即使被这样包容的周卡最终还是撑不住心态炸裂跑回去房间去了。

　　那时候的姜蜜桃呢？

　　他肯定姜蜜桃的手受过伤，她的运招行事完全改变了，以前轻而易举能够做到的事情现在需要转很多弯，以前轻易能够突破的阻碍，现在很多的是等候最佳时机。

　　她模拟了很多遍，每种情况都模拟了很多遍。

　　霍格的眼眶突然一阵温热。

　　“你为什么哭？”
　　姜蜜桃的声音突然传进耳里，经过稀碎的电流声，仿若来自几千年之外的时光。

　　霍格怔愣地转头，眼神中澄澈的悲伤还未散去，他说不出来为什么哭。

　　甚至他不知道自己在哭。

　　他只是抬起白皙的手指摸向他天使般的脸庞，湿湿的。
　　“我……不知道。”

　　少年的声音过分飘渺，如果不是看见他开口，姜蜜桃甚至都怀疑他没有说话。那是被天使吻过的声音，带着心碎和悲伤。那是被天使吻过的脸庞，闪着晶莹的光泽。

　　姜蜜桃开始反思自己，难道是训练强度太大了？回想狂奔进房间的周卡，好像自己给他们的压力确实过于大了。

　　他们不该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的，这些本该属于她的。

　　于是她让所有人都回去休息，打算自己一个人完成数据的分析。

　　就这样，白米奇和部角暗地里吃了一地瓜，顶着一脑袋雾水回了房间。

　　姜蜜桃把今天所有的数据整理起来，看见霍格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微风掀起白色的窗帘，翻动着桌上的纸页。

　　“你不回房间休息吗？”

　　霍格垂着头摇了摇。

　　姜蜜桃其实是没耐心安慰没精打采的小熊的，可是霍格实在过于貌美。他就像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天使。

　　虽然他平时也挺清冷少话，但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笼罩着悲伤和怜惜。

　　她回想了一下今晚对局的场景。难道是第一局的时候把他卖了所以难过？或许是第二局选择救周卡而没有帮他？又或许是她不小心把他蓝抢了？但是她觉得最有可能还是刚刚那局她一个手滑不小心反向放大把他推到敌人堆祭天了。

　　姜蜜桃越想越有可能，她今天晚上光想着试新的策略，忘记照顾队友的情绪了。

　　她决定安慰一下被频频误伤的队友，刚一离开座位靠近他，手才抬了一点起来，怀里就扑了个暖呼呼的家伙来。

　　姜蜜桃怔了怔，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抬起那只半空中的手，落在少年柔暖的发顶上，她隐约间闻到阳光和柠檬的香味，清香又温暖。

　　她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眼神早已在不经意间温柔了下来。

　　她没有弟弟妹妹，从小很孤独，后来遇见了孟知昊和许此星，她还是没有弟弟妹妹。

　　“怎么了？是不是因为我游戏里失误太多了？”

　　霍格连忙起身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姜蜜桃耐心地问他。

　　“对不起，那些时刻我没有陪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度过。”

　　姜蜜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他的意思。
　　“什么时候？”

　　霍格摇摇头不愿意告诉她，他知道她的手受过伤。
　　“以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姜蜜桃轻笑出声，再次揉了揉少年的发顶，少年乖顺地任由她揉乱。

　　小屁孩又在说永远啊。真是最纯真的时候。

　　她不再生气，因为她感受到霍格的真诚。她也不愿意想以后。以后怎么样，谁有说得准呢？她的目标是热血破圈的总冠军。

　　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相叠，树影婆娑，月光皎洁。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未关紧的风洒进周卡的书桌上。

　　周卡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生无可恋地扒刘海，写着写着下巴点了两下脸蛋摔在桌面上发出响声也没被疼醒。

　　书桌下掉落了几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稿纸，其中一句写着——我不能放弃热血破圈。

　　我将最美好的青春洒在这里，我不强求胜利，只求一个结局。

　　窗外的鸟儿们唱着欢快的歌，三三两两振翅飞走又回到树上休息，在窗帘上投下自由的影子。

　　那一晚，周卡还是没有找到姜蜜桃说的答案，但他找到了心中的答案。

　　姜蜜桃在几个星期前提交报名资料时就已经征的队友同意，队伍取名为Twice hot。

　　霍格盲从姜蜜桃，其他人则是无所谓。

　　高校赛比赛在即，Twice hot队伍里的队员们都挤在姜蜜桃的电脑面前查看被分配的对手。

　　今年的高校赛海选在线上比赛，两两分组对战，胜者队伍再次两两分组对战，一共进行三次，最终剩下十二个队伍集合在盛世大学进行最终的决赛。

　　姜蜜桃点开官方公布的比赛分组。

　　他们对战的是去年的高校赛冠军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