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破残雪》尼家小雾

39、残雪篇

　　青涩的爱慕在周卡心底落下，生根发芽，成为日日无法宣之出口，又无法拔除的执念。

　　他见她同那个叫孟屿的少年在国旗下一起演讲，在校园活动上一起演奏节目。所有人都说他们是一对。周卡依旧无法将目光从少女身上挪开。

　　原以为那将是两人最后一次交集，没想到某一天，他正写着作业，窗户的强光透过树叶撒下，一片阴影落在白纸上。

　　周卡转着笔的动作一停，抬头望向来人，不爽的目光一滞，帅气的面庞呆愣着。

　　是他心中的那个不敢靠近的女生。

　　芝芝。

　　卷曲的细波浪卷披在脑后，两旁分别用粉色细绳扎着两个慵懒的小揪。

　　白色衬衫加百褶裙的校服穿在少女身上比所有人都要好看。就像这一套衣服是专门她设计的一样。

　　少女再次微笑，他不得不将目光落到少女的手上，才不显得太过唐突。

　　“周卡，生日快乐。”

　　周卡震惊地看着芝芝向他摊开的手掌，上面躺着一颗粉色发夹，和那天的一模一样。

　　她见到每一个男生都会送这么一个发夹吗？

　　但更让周卡意想不到的是，为什么芝芝会知道他今天生日。

　　“你……”

　　芝芝耐心地等他说完，可面对芝芝，周卡是懦弱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芝芝对此很宽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让周卡不舒服的情绪。

　　她弯腰来到他面前，那张完美的脸在面前放大。少女的肌肤细腻瓷白，在如此近的距离，连毛孔都很难看得见。

　　樱桃色的嫩唇勾起甜蜜的微笑，倾身为他用粉色发夹夹起不听话的刘海。

　　“你的刘海挡住眼睛了，写作业的时候可以夹起来。”

　　周卡墨色的眸微微转动，看向少女含笑的眼睛。

　　“这个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许久，呆楞的周卡还是没有说话，他沉浸在纠结的喜悦之中。因为他能感受到周围很多目光都在偷偷看过来。可是他不想去在乎。

　　他垂下贪婪的目光。

　　“谢谢你。”

　　周卡的同班同学很震惊，怀疑周卡换了个芯。或者是他有个同胞哥哥代替他进来来上学。

　　总之他们宁愿相信这是周卡的克隆人，相信自己出幻觉，也比现实不惊悚得多。

　　她凑在他耳边悄悄解释说：“周卡，其实我还记得你哦，你很棒，你变成了更好的自己，不再任由别人欺负你。”

　　少女突然露出抱歉的神色。

　　“对不起，我不够资格参加你的生日宴会，所以……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周卡激动地站起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是我的错，一会我给你送邀请函。”

　　少女的周围像开了无数盛开的鲜花，清香甜美。

　　“好呀。”

　　周卡心中溢满了前所未有的激动，眸光微微颤抖着，目送芝芝打了个招呼后向门口走去。

　　教室里人识趣散开给她留出一条路。也慢慢露出了门口随意依靠在门框的少年。

　　周卡的心一颤，但收到芝芝的回眸一笑，他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那是他最难忘的一个生日，芝芝来到他身边，让她闭眼，为他唱生日歌，和他一起吹蜡烛。对她说以后的生日都有她。

　　他一点也不孤单。

　　星星闪耀着甜蜜，伴随周卡如梦，他的梦是甜的，是粉的，是有着芝芝对她一个人笑的。

　　之后的几天，他鼓足勇气主动去找芝芝，可每次他都因少女身旁的少年而落寞留在原地。

　　一如这次，整个年级听完讲座，自多功能大厅散场，周卡追寻着少女白与粉映衬的身影，来到出口的阶梯。

　　他手中拿着两张电影票，少女的身影很耀眼，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粉色细绳蝴蝶结点缀的复古波浪卷。

　　可周卡脚步却顿住了，芝芝身旁又站着那个叫孟屿的少年，灿烂美好的阳光下，少女仰头对他笑着说什么，少年只是漫不经心地依靠在白色雕花柱上，随意地“嗯”了声，缓缓正身的同时懒散换胸的手臂放下，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卡的方向。

　　芝芝也跟着向这边看来，在她的目光到达前，周卡下意识躲进他身旁的白色雕花大柱后。

　　他紧紧攥着两张电影票，手指泛白，纸面起了褶皱，心跳声又急又大，震动传到耳膜，又痒又热。

　　过了许久，四周的人声散尽，只剩寂静。周卡的心脏恢复原来的速度，呼吸平复，他探出身的时候，少女原本站立的瓷砖只留下太过火热而惨淡的一地阳光。

　　无数次落寞离场，却没有一次想过放弃。

　　周卡对芝芝，是懦弱的，也是勇敢的。

　　放假前夕的最后一个晚自习，下课铃一响起，所有人兴奋不已，楼梯间的充满亢奋的震动，有人声，有脚步声。

　　周卡一如往常的每一天，独自走着。皎洁的月光照着他孤单的身影，他坚强并享受其中。

　　突然，一道靓丽的声音撞入他的世界。

　　“周卡！”

　　周卡内心一跳，身体比内心先一步做出行动。

　　抬头一看，是芝芝。

　　周卡微不可见地勾起唇，心中的名字还未来得及叫出口。

　　少女已经热情地先开口。

　　“你也还没回家啊，我们班好多人最后一节晚自习都请假了。”

　　“我们班没有。”周卡老老实实回答，或许是看出来周卡面对她是紧绷的身体，芝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别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周卡透过重重月光看向她，眼神装满纯净的虔诚。

　　他是她忠诚的信徒，即使神明要他献上心脏。

　　“你放假打算做什么呀？有约了嘛？”芝芝不介意周卡不给一点反应，只是觉得周卡愣愣的表情有点可爱。

　　周卡摇了摇头，“没有。”

　　芝芝得到回答，正起唇想要说什么，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路旁。芝芝的注意被吸引，没接着往下说。周卡感觉一阵惋惜。

　　“抱歉周卡，我要先走了，今天是孟屿哥哥决赛的日子。”说着，芝芝走向接她的轿车。

　　在纤细洁白的手指即将碰到车门时，芝芝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洁白的白色洋裙在夜色和月光中漾出水波一样澄澈的弧度。

　　“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微笑着邀请他。

　　周卡失落的情绪还在弥漫，突然被芝芝提问，失落的情绪突然复杂了起来。

　　失落的是她要走了，没那么失落的是她邀请她一起，还是失落的原因是她是为了另一个男生。

　　最终，周卡点点头，跟着一起离开了，他没说的是家中正在举办他的相亲宴。

　　主角离开了。

　　相亲宴成了一场普通的聚会。

　　他同她一起坐车来到机场，一起坐飞机飞去烈国。她带他坐在她旁边的观众席，后来他才知道，那里的位置是家属席。

　　那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近距离知道热血破圈。

　　此前，热血破圈一直是国民最受欢迎的网络游戏，可周卡除了学习一概不感兴趣。

　　可是那天夜晚，天边晚霞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开场舞台上火焰喷薄，然后芝芝在等的那个少年，那个叫孟屿的少年压轴而出。

　　全场的热情瞬时加倍高涨。芝芝雀跃地朝他挥手，可他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这个方向。他只是淡淡地目视前方。

　　他只是风轻云淡地在键盘动作着，所有人都仰望着他。

　　即使他举起金色的奖杯，眼神依旧蔑视一切。

　　似乎众生皆凡人，唯他是神。

　　对，他们叫他T神。

　　孟屿的每一场比赛芝芝都会观看，她深深地仰望着他。

　　从那一刻开始，周卡热血破圈的种子掉落在他的心底。

　　他想，或许当他站上那里的那一刻，芝芝也会这样仰望他吧。

　　不，他不用芝芝仰望，只要看着他就好了，他会追寻她的目光。

　　于是，回去之后，周卡在他的电脑上下载了一个叫热血破圈的游戏。

　　眼中光芒澄澈坚定，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芝芝也会看着他，像那样看着他。

　　他的梦想变成了拿热血破圈的总冠军。

　　未成年参加职业赛需要有监护人签字同意，可惜周卡的家人并不支持他突如其来的梦想。

　　在他们看来，电竞不过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就算是一种职业，又怎么有他们为孩子铺就的道路美好呢？

　　电竞，吃的是青春饭，不长久。

　　在最重要的时期选择它并不理智。

　　周父很有智慧，他不强硬地阻止儿子玩游戏，只是问他“你真的喜欢这个吗？”

　　周卡点头。

　　算是吧，他想要的是芝芝能够看到他。

　　每时每刻。

　　周父与他约定，他大学考上理想的大学读金融专业，以后对他的爱好他们将不再插手。

　　周卡本是可以等一成年远走高飞，但他考虑到芝芝，如果有一天芝芝真的愿意和他在一起，父母能够不阻止总是好的。

　　于是他答应了。

　　事实上，他当时只能选择答应。

　　可是他熬过无数日日夜夜，终于来到梦寐以求的大学，自己做主的世界。

　　终于能够自己参加比赛。

　　可是因为年龄的问题，他想成功的道路只能通过高校赛。

　　终于只要等到总决赛，他将获得芝芝的目光。

　　可是为什么，队伍里来了个拖油瓶，让获胜成为不可能。

　　那无数个苦熬过来的日日夜夜又算什么。

　　他哪怕学习压力再大也要一天不落的练习对局。

　　姜蜜桃算什么呢？

　　有机会不珍惜要抛弃，再加上这么多年不碰热血破圈，她觉得她凭什么能获胜。

　　她没有实力，没有毅力，也没有经验。

　　热血破圈每年都在改版，她凭什么以为曾经的P神退圈七年还能掌握全局？

　　可是他只有这条路，只有更加努力。不然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

　　可是啊芝芝。

　　原来她身边不是只能是孟屿，不是。

　　并不是得了总冠军就能得到她的垂怜。

　　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又算什么呢？

　　姜蜜桃一页一页翻过周卡交给她的纸张，写了厚厚一沓。简略估计有十万以上。全部都是关于芝芝。

　　她目光扫过最后一排字。

　　“可是芝芝，我还是奢望你的垂怜。”

　　姜蜜桃淡淡抬眸，不悲不喜，没有质问，只是简单发文。

　　“所以你觉得你获得总冠军可以得到她的喜欢才迫切地希望拿冠军，可你为什么突然自杀。你这样就不怕你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她轻轻地将纸张放回桌子，很轻，却给人一种很重的感觉。

　　“周卡，我要你面对自己的心。如果你的世界没有芝芝，你会死吗？”

　　周卡没有迟疑。

　　“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