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出逃.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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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前，谢星川还以为是裴炎燚过来催促自己快给他一个答案，心中还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人家大老板每天日理万机的，这种狗屁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兴师动众跑过来一趟，打个电话都算是赏脸，交由秘书操办即可。
到片场外面一看，才知道来人是谁。
好消息：不是裴炎燚。
坏消息：还不如是他。
一个八岁大的小男孩朝他飞奔而来，激动地搂住谢星川的腰，“哥哥，哥哥”叫个不停。
这个年纪会叫他哥哥的男孩只有一个。认出来人，谢星川的心当即一沉。一抬头，果然看见不远处，一位妖艳的少妇正挽着一中年男人的胳膊，那男人两鬓生出不属于他那个年龄段的白发，眼球已经略微有些浑浊，正朝他所在的方向痴痴地望着。
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谢星川的父亲。
那个逼死自己妻子，强迫自己女儿出嫁，将他无情赶出家门的，爸爸。
谢星川觉得自己没必要和这家人多说半个字，嫌恶地推开用力抱住自己的谢星宇，转身想要回去。
“小川。”
身后传来父亲的呼唤，唤的是他儿时的乳名。
“是我家小川。”他说，声音颤抖，带着久别重逢的欣慰，“我家小川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谢星川离家将近五年，对这两个字熟悉又陌生，除了爸爸妈妈以外没人知晓，也没人会使用。
相同的时间却给人带来不同的改变，仿佛它的流逝速度因人而异。在这不到五年的光阴里，他不过就是长高几公分，但面容依旧青涩；可他的父亲，却仿佛从中年步入老年。这让谢星川想起那句话，人是一夜之间变老的。记忆里的父亲，还是那位身材伟岸的中年，说话也是中气十足，而现在，他于风中伛偻，行动时需要人搀扶，连讲话都有气无力。
谢星川脚步微滞。哪怕曾被深深伤害，在面对血亲风烛残年之态时，也难免为之动容。
不是因为他懦弱，只因他是有血有肉的人，心中还有身为人最基本的道德良善，只不过这良善并不足以促使谢星川原谅过往，只够支撑他片刻停留。
谢星宇抓住他犹豫的片刻，再度扑上去，脸上挂着专属于孩子的纯真，但谢星川却无论如何都忘不了，当年，这个不丁点大的小孩儿，正是顶着这副表情，可怜巴巴地和父亲说，“哥哥不是故意推我下楼梯的，爸爸不要怪哥哥。”
他看似在为自己求情，实则却坐实了自己的罪名。他原谅了自己，可这事儿根本怪不到自己头上，谢星宇当时明明就是自己故意滚下去的。
谢星宇表现得越大度，看起来越是在替自己着想，就越显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是做贼心虚。
谢星川被赶出家那天，谢星宇故意跑出来看他，他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面上的表情却十分诡异，那表情得意得让人胆寒，不像是他那个年龄孩童会拥有的，却又真实存在，他的表情仿佛在说哥哥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斗过我。
孩子的喜悦与憎恶都那般纯粹。谢星川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有些人，天生就是坏的，后天的教育与引导，不过是他毫无顾忌展示恶意的原因之一。
四年多的时间过去，谢星宇半点长进没有，还是只会一些茶言茶语。
“哥哥，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别跟爸爸妈妈置气了，跟我们回家好吗？”
“回家？”谢星川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一本该温暖的词汇，嘴角难得浮现出一丝冷笑，自从裴炎燚将他“收编”，给他一个“家”后，他已经很少有这般暴躁尖锐的时候了。可谢家的那些人就是有能耐得很，总可以轻而易举触碰到他的逆鳞。
“劳烦你告诉我，哪里是我家？你们住的那栋房子吗？当初说谢家不需要我这种恶毒小人，把我从那里赶出去的，不是你们吗？”
话虽如此，可谢星川低估了这家人的无耻程度，他们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反倒趁着周围人聚集过来的机会，开始胡言乱语颠倒是非。
“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伤爸妈的心呢？爸妈是批评了你，可那也是因为你犯了错啊，父母教训孩子不是应该的吗？你怎么能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呢？”
有工作人员叫谢星川回去拍戏，正好听到谢星宇这些话，便问，“谢哥，你爸妈带着你弟来找你了？”
谢星川身上还挂着谢星宇，脸上有些许不耐，远远地看了被妖娆女子搀扶的父亲，轻轻叹了口气，“是我亲爸，但旁边那个不是我妈，她是我继母，这小孩儿是她生的。他们间接害死了我妈，逼走我姐姐，对我也不好，当初是他们赶我出家门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找到这来，可能是看了网上的视频。”
他音量适当，既不显得情绪失控，又恰好能被不远处任由弟弟胡闹的两口子听到。
果然，父亲在听到他的描述后面如菜色，而继母则是直接火了，扯着脖子冲谢星川喊。
“星川，你不能胡说八道，往我们头上泼脏水啊！大人的事情哪有那么简单？你一个小孩跟着瞎掺和什么？我们哪里对你不好？你把弟弟推下楼，我们都没怪你，还要怎么对你好？”
对方是倒打一耙的好手，谢星川差点就落入了对方的语言陷阱。好在，这些年他虽没什么长进，但跟着裴炎燚，耳濡目染的，倒是学聪明了许多。
他不着痕迹地将谢星宇推到一旁，冷笑道，“我又没推人，你们凭什么怪我？谢星宇怎么摔下去的，你不是最清楚？我给你们泼脏水？难道我妈不是因为你们才自杀的吗？”
提起母亲，谢星川难免情绪激动，那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每当他看到谢家这些混蛋还安然无恙的生活在这世上，他就为母亲感到不值。他恨谢家人，也恨自己，恨自己那时年纪太小，没能好好保护母亲。
“怎么会是因为我们？”继母开始歇斯底里，“我和你爸爸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
谢星川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事到如今，她居然开始跟自己扯不被爱的才是小三那一套，这实在可笑，第三者就是第三者，道德败坏就是道德败坏，不是一句真爱，就能够轻轻松松文过饰非。
父亲如从前一样，静静站在一旁，并不表态，眼睁睁看着两个女人为了他争斗痛苦。作为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他总能恰到好处的隐身，将两个女人本该对他产生的怨恨转移到彼此身上，自己则是不费吹灰之力从两个女人身上收获爱意与虚荣。
他狡猾又卑劣，看似无辜，却是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就当你们是真心相爱好了。”谢星川往前走了两步，凝视着父亲浑浊的眼球。这些年他虽颠沛困苦，没长几厘米个子，但却已经比父亲要高了。曾经他用来仰望，如山一般的父亲，正被他低头瞧着，眸光闪烁。父亲苍老面容上一道道沟壑，让谢星川为之动容，但那沟壑却不足以帮助他们越过彼此间的巨大鸿沟，那鸿沟间隔着母亲的一条性命，姐姐的美好未来，他这辈子都无法越过。
“你们来找我做什么？秀恩爱？想告诉我世俗的偏见无法将你们分开？让我来讴歌你们伟大的爱情？”谢星川嘴角挂着冷笑，“没必要，我的爸爸。我会在心里祝你们二位长长久久的，毕竟如果你们分开，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像妈妈一样的人受到伤害。”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回去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谢星川刚说完，正准备转身离开，就见父亲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女人，颤巍巍朝着谢星川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简单的动作，却引起轩然大波。近处听到他们谈话的人倒还好，知道谢星川是受到家人裹挟才会有此表现。可更多的，还要数不知情群众，他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知道一位苍老的父亲，朝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弯下了膝盖。
周围议论声四起，谢星川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回到他刚刚被赶出家门那时。
他被街坊邻居当作将弟弟推下楼梯的小恶魔，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又对他避之不及。那议论声很轻，轻如耳畔呢喃，可聚在一起却成了山洪海啸，无情地将谢星川淹没。
谢星川身子晃了晃，强迫自己稳住心神，他试图将父亲从地上扶起，但这看起来瘦弱的小老头不知哪来的力气，固执地跪在地上，根本扶不动他。
沙哑的破锣嗓子发出悲怆的声音，他带着哭腔，眼角也落了两滴浊泪。
“小川！对不起！是爸爸错了！爸爸糊涂，爸爸对不起你，你原谅爸爸好不好？”谢钟强不顾旁人议论纷纷，扯住自己儿子的衣角，声音又高了一度，“你不能因为你红了，就不认爸爸了！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到底怎样你才愿意原谅爸爸？要爸爸给你磕头吗？”
话说到这，他已然有了动作，谢星川没有办法，只能怒吼着止住他荒谬的举动。
“磕头有什么用？磕头能让妈妈复活吗？”他问。
有好事人举着手机拍下这场闹剧，它也许会被有心人拿去添油加醋一番放在网上赚取流量，也有可能成为未来竞争对手刺向他的一把利剑。可他却无暇顾及，亲人的伤害比世间任何一把武器都要锋利，他以为自己这两年有所成长，变得坚韧，没想到这该死的亲情还是会触及到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爸爸。”他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看着跪向自己，意气风发早已化作鬓角白发的苍老男人，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一家又在发什么神经，但我话说在前面，这辈子让我原谅爸爸只有一种可能……”
谢钟强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希望，但很快便被谢星川接下来的话给浇灭。
“如果妈妈原谅你的话，我就原谅你，否则免谈。”
谢星川情绪激动，但却没有忽略掉父亲的微小动作，他紧紧握住拳头，仿佛在因为自己的话生气。果然，这件事情并不是恶人突然悔悟那么简单，没人比他更了解父亲，了解那一家无耻的人。
谢星川忍不住冷笑，直到最后，他们对母亲也没有半点愧疚之情。于是，他嘲讽道，“爸爸，你难道要让你的儿子，像四年前一样，被人戳脊梁骨，用吐沫星子淹死？这就是您对我的爱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出逃.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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