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狗血攻二上位文》肆酌

20、出逃.20

　　裴炎燚的耐心并没有多久，他很快便给谢星川下了最后通牒，说是自己已经找了专业人士为谢星川修改剧本，等他出差回来，可以去片场陪着谢星川演完最后一场戏，杀青回家和和美美地过小日子。他发誓会对谢星川好，并许诺等这段时间忙完，就带着谢星川度假，说是要领他去巴厘岛，看看日落吃吃海鲜。

　　这姑且算是裴炎燚给谢星川的补偿，尽管语气里依旧带着上位者专属的盛气凌人，但那对于他来说已是极大的让步。

　　可惜，他的退让并未被谢星川所知晓，谢星川此时正处于人生二十年来又一次危机之中。

　　他刚一睁眼，便发觉自己正身处于陌生的环境，随头痛加剧，过往的记忆也逐渐清晰。

　　父亲等在他们片场门口已经整整一周了，倒也不逼着他过来说话，但却会对路过的每个人提起“我们家小川如何如何”，活像是鲁迅笔下逢人就要哭诉一番的祥林嫂。尽管谢星川身边人都对他表示理解，可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剧组拍摄，谢星川对此十分过意不去。

　　要不要退出剧组这事他没什么主意，也没人能帮他拿个主意。其他人充其量只是帮忙给个建议，真正做决定还是要靠自己。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倾向，但实践却需要勇气，因此一直拖着当一只鸵鸟，想等真正抉择时再说。

　　可他父亲这件事却拖不下去，毕竟外面已经隐约传出些不太好听的传闻，连累到其他人，令谢星川内心愧疚，只想赶快解决。

　　于是，谢星川找了个不用拍戏的下午，打算抽出两个小时跟父亲厘清关系。

　　最开始，父亲还礼貌性的虚伪一下，打着忏悔的旗号说是要弥补对他这些年的亏欠，可不出半个小时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谢星川这才知道，父亲被检查出肾衰竭，需要换肾才能有一线生机，可谢星繁和谢星宇化验后均与父亲不匹配，父亲这才打起了他的主意。

　　“小川啊，你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救救爸爸，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

　　父亲几乎跪倒在地上，期期艾艾地求着谢星川，就像当年妈妈祈求父亲不要抛弃这个家一样。

　　原来风水会轮流转。

　　谢星川这样想着，如同当年父亲拒绝母亲一般决绝的回绝了父亲的要求。

　　可他的头晕晕的，站起身刚准备离开，身子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再次睁开眼就是现在这种状况，他被关在一个黑暗幽闭的房间里，通讯工具早已被人拿走，手脚也被人用绳子绑得严严实实。尽管他曾经看过许多警匪片，主人公被歹徒绑架后会找些尖锐的东西将绳子割断，并帅气的逃走，但很可惜周围并没有任何尖锐或者打碎后变得尖锐的东西，谢星川没办法将影视艺术作品中的桥段付诸现实。

　　还不等他想出一个脱身方法，房门便被人推开，父亲手中端着一只镶着金边的陶瓷碗，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

　　他的身子骨依旧羸弱，气色却比前两天好了些，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的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这笑容在他那疲惫瘦削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仿佛索命恶鬼般阴森恐怖。

　　碗中的食物冒着热气，父亲枯槁的手搅动勺子，一股山楂的清香飘散开来。

　　“快来喝点山楂水，爸爸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他走到谢星川身边，却没有帮他解开绳子的意思，而是用勺子舀了一颗山楂，连带汤水送到谢星川嘴边。

　　谢星川眉头蹙得更紧，本来他见父亲前就没来得及吃饭，坐下后话不投机半句多，更是没吃多少东西，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到饥肠辘辘。肚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胃酸上涌，他爸却为了打温情牌给他端来了山楂水“开胃”，这令谢星川感到荒谬。

　　他偏头，躲过送到眼前的勺子，“我不吃。”

　　然而肚子却尴尬地叫了起来，谢星川此时百分百肯定，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吃点吧，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父亲的手微微颤抖，勺子里的汤水随之摇晃，洒了几滴在床单上，面对谢星川的拒绝，谢钟强并未退缩，反倒锲而不舍地坚持着。

　　“为你好”简直是世上最好用的免死金牌，任何来自血亲的胁迫、伤害行为都能用这三个字来赦免。

　　“小川，你不要这么抗拒爸爸，爸爸都是有苦衷的。”谢钟强铁下心要打亲情牌，恨不得将“为你好”三个字说烂，并带着谢星川回忆那为数不多的美好从前。只可惜他向来对家庭不够投入，唯一记得的那点信息，也与实际有出入。在他车轱辘话又一次提起谢星川喜欢吃酸的，喝冰糖山楂水后，谢星川终于忍不住戳破了他。

　　“爸爸，你记错了，我并不喜欢吃这个。”他扯出一个礼貌而又疏离的笑，不冷不热地回击道，“是妈妈喜欢。”

　　在他小时候，爸爸事业刚起步，家中是拮据过一段时间的。谢星川妈妈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一分钱恨不能分拆成两半花，她将一切都奉献给了孩子，家庭，不愿在自己身上投入半分。她平日里喜欢吃酸酸的东西，据说是怀谢星川时养成的喜好，可舍不得买给自己吃，于是小小的谢星川便假装自己想吃，哄着妈妈煮山楂水，煮好后象征性吃两下，就说自己吃饱了，将剩下的都留给妈妈。

　　妈妈每次都笑他没长性，殊不知自己的儿子是有意为之。

　　“妈妈爱吃酸的，我要是不说我想吃，她就舍不得做给自己，所以我才骗她说是我想吃。”

　　当然，吃着吃着便习惯了。久而久之，谢星川的口味也跟妈妈渐渐接近。

　　“但我嫌这东西太酸，”谢星川扯了个谎，“吃多了酸牙。”

　　谢钟强的爱其实浮于表面，他只是下班回家后总能看到母子俩吃山楂水吃得欢，便认定是儿子喜欢，他没有细想，也懒得细想，毕竟那时，他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和现在的妻子就已经有了谢星繁。

　　谢星繁是谢钟强亲生的，且只比谢星川小两岁，这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母亲总是谢星川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一块，想到这，他也懒得和谢钟强再浪费时间，直接了断道，“看你现在的态度，我的配型似乎和你一致，不过很可惜，我不会同意手术的。”

　　此话一出，谢钟强手中的瓷碗应声落地。陶瓷碎片和碗中的汤水溅得到处都是，谢钟强伪装出对谢星川为数不多的耐心彻底消失殆尽。

　　“你有什么资格拒绝我？你是我生的！你的命都是我给的！让你捐我一颗肾怎么了？我就是要你的命你也得乖乖受着！你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见死不救，是不孝，大逆不道！”

　　谢星川本欲和他争论两句，但眼角余光瞥见散落在地板上的陶瓷碎片，顿时没了争吵的心思，只想他能够赶快出去。反正谢家人从骨子里就是烂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规劝得了的，与其浪费口舌，倒不如省省力气尽快逃出去。

　　谢钟强病气很重，刚刚又过度生气，很快便气喘吁吁，额头也渗出虚汗。没办法，他只能暂时放弃自己天王老子的爹味儿说教，颤巍巍离开房间。

　　谢星川难得迎来清净，艰难移动身体，从地上拾起块陶瓷碎片，来割腕上的绳子。

　　刚割到一半，房门再次传来动静。谢星川忙将那块碎片藏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来的是谢家那对烦人的母子，谢钟强的小儿子谢星宇和他的妈妈袁娇娇。袁娇娇手中拿了个扫把，看样子是来打扫地上碎片的。谢星川暗自庆幸自己动作迅速，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并不想跟这两人有任何交流，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他不犯人，但架不住别人要来犯他。袁娇娇敷衍地扫走一地狼藉，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上下打量了谢星川一番，问：“你爸爸怎么和你说的？”

　　她自然不是真想从谢星川这里得知两人的谈话内容，不过是个开启话题的由头。谢星川这才看她一眼，并未回答，而是反问：“有事？”

　　“他是不是和你说，自己得了肾衰，需要肾移植，可星宇和谢星繁配型都不成功，只能来找你？”

　　谢星川默认：“所以呢？”

　　“那我告诉你实话吧。”袁娇娇得意洋洋拿出手机，将里面的一张图片给谢星川看，那是一份配型结果报告，“其实我们星宇和老谢匹配上了，但是老谢心疼我们星宇，不忍心他那么小就做手术，所以才找来你想试试运气，没想到你还真是争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观察谢星川的表情，想要从他脸上看到失望、痛心、或是愤怒之类的情绪。

　　很可惜，什么都没有，谢星川的脸异常平静。

　　“哦，挺好的。”

　　谢星川耸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看得袁娇娇心里堵得慌。这孩子小时候可不是现在这样，他脆弱又敏感，极度渴望父亲的关爱，都不用她如何欺压，只要故意让他看到自己儿子拥有更多来自父亲的宠爱，他便会痛苦难过，躲在房间里没骨气地哭鼻子。

　　不愧是那个贱女人生出的小杂种，一个赛一个的矫情，怎么看怎么不如她的宝贝星宇。

　　可今天这招却失了效，她都明着告诉他谢钟强有多舍不得自己儿子受苦了，他怎么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定是他在逞强。

　　袁娇娇聚精会神盯着谢星川的脸，想要从中找寻谢星川强颜欢笑的证据，结果却十分失望，谢星川态度平淡，好像是在对待陌生人。

　　“你不生气吗？你爸爸不爱你，他的心里只有星宇！”

　　谢星川懒得回答，只留给袁娇娇一个冷笑，那表情似乎在说没必要。

　　从前是他想不开。只盯着眼前的一方天地，摇尾乞怜奢求能够得到一点关爱，可现在他已经长大，见过广阔的天地，曾经渴望的东西也变得无足轻重。

　　能被旁人所伤全都是因为在意，等到不在意了，便真的可以百毒不侵。

　　空气中属于袁娇娇的香水味格外浓郁，谢星川嗅了嗅，发现袁娇娇竟然跟自己的母亲使用同一款香水，这十几年来从未变过。

　　所以，到底是谁更害怕被抛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