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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回忆往事 ...
午时,夏简清踱步到天罗司院子里,站在梧桐树下,定定地瞧着树干上的纹路。
沐飞悄声靠近,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奇地问:“右司,左司去审问了,你想什么呢?”
“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夏简清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蒋琬去满春苑,为何要与两名女子聊到子时?”
“咳咳,”沐飞被呛地咳嗽了几声,意味不明地说,“右司,男子的事嘛,有时候不能用女子的思路去想。”
夏简清满脸疑惑,继续问:“什么男子的事?我在聊正经的事,如果是澜鸢姑娘特意邀请,那柳絮为什么会一直陪同在一旁?”
“这个嘛......三个人......兴许会更开心。”
赵荣从院外走进,听到沐飞在小声解释。
“什么三个人会更开心?”赵荣表情疑惑,“说来听听?”
沐飞:“......”
“行了行了,别打扰右司思考问题。”沐飞揽着赵荣的肩膀往正堂带,“好多事儿呢。”
~~~~~~
审讯房内,李玄穆垂下眸子看了眼蒋琬的小妾唐芸儿,面无表情地开口:“夫人,说说你为什么要指使邓寒给世子喝毒鲫鱼汤吧。”
唐芸儿生得姿容绰约,玲珑有致,此刻拿着帕子轻拭了眼泪,柔声道:“左司大人,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张守端进来一个水盆,里面盛了几尾雾白乡的鲫鱼。
唐芸儿脸色微变:“大人这是做什么?”
“铅山县,雾白乡,夫人的家乡,邓寒专门买了这种鱼给世子熬汤,还要我提醒夫人什么吗?”
李玄穆不动声色地问。
“我......”唐芸儿煞白着脸,意欲辩解,“我不知道......”
“夫人,邓寒三年前与你在闻莺坊相遇,不知什么原因,你却选择了西定侯府,”李玄穆顿了顿,接着道,“他一个游荡天下自称侠士的人,功夫高强,是什么原因让他隐瞒身份,选择去侯府做一名厨子,夫人想必应该清楚吧。”
唐芸儿蓦然低下头,眼眶发红,紧抿嘴唇,把帕子死命地握在手中。
“如今他定要把罪责自己揽下,不知夫人作何感想?”
“我相信邓寒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不然凭他的身手,何至于委屈自己?”
“夫人想必亏欠他良多吧?”
唐芸儿抬起头来,凤目中泪光闪烁,她低声道:“是我亏欠他。”
她缓缓开口,往事竟如去而复返的滔滔流水,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
三年前,初春时节,桃花吐蕊,柳枝新绿。
闻莺坊内红栏新漆,五彩灯笼并各色油纸伞悬挂在唱台上方,唐芸儿登台弹曲献唱。
“百岁光阴如梦蝶,
重回首往事堪嗟。
今日春来,
明朝花谢,
急罚盏夜阑灯灭。”
唱音婉转美妙,琵琶声如潺潺流水,玉珠走盘。
献唱完毕,唐芸儿抬头,视线穿过热烈混乱的听客,看到雅座里一张相貌出众的脸孔,那人一双眼睛中好似承载了许多过往,不过在此刻,悉数投注到了她的身上。
“芸儿姑娘,唱的好,长的也好,来来来,到本大爷这里喝杯酒。”
唐芸儿循声音望去,一个面容黝黑络腮胡子的男人,挺着大肚腩,穿着锦衣华服坐在中间,旁边几个小厮围绕,一看就是个惹不起的达官贵人。
唐芸儿无奈,闻莺坊的管事早就叮嘱过,无论如何不能得罪京城的老爷们,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下台欠身请安,唐芸儿挤出一丝笑容,双手举起酒杯:“大爷,芸儿敬您一杯。”
男人满意的接过酒杯,状似无意的捏了捏白嫩的手指,双眼直直的盯着她,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唐芸儿刚要拜谢离开,男子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嘻笑着说:“芸儿姑娘,别着急走嘛,再来喝一杯。”
唐芸儿暗暗咬紧了唇,又敬了一杯酒,再离开时,被男子搂住了腰,按坐在他大腿上。
唐芸儿又气又恼,慌忙站起身,面上有几分怒意:“大爷,小女子只是个弹曲的,不是卖笑的。”
“呦,脾气挺大,”男子嘻笑几声,络腮胡子上还沾着滴下的酒水,随着他的嘻笑颤动,“知道我是谁吗?多少人想巴结我还巴结不上呢,大爷看上你是心疼你。”
管事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低眉弯腰赔笑:“官爷,芸儿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让着她。”
说完,又出声斥责:“还不快给官爷赔罪!”
唐芸儿只站着不吭声,咬紧嘴唇,双目泪水涟涟。
一旁的小厮不耐烦,推搡几下:“快给我们家官爷赔罪!”
“姑娘何罪之有?”
话音未落,小厮便被当胸一腿踹倒在地,那官爷刚欲起身,一把细长飞刀便牢牢的钉在他的桌面上。
“邓某不才,但区区几位,还是对付得了的,不要逼我动手。否则少胳膊断腿的,我可不负责!”
邓寒手拿长剑,气势逼人,目光如电,冷冷地扫视了几人一眼。
那官爷是个识时务的,撂下一句你等着便带着小厮离开了。
唐芸儿拜谢,邓寒倒是没有多说,只留下句姑娘小心,在这种地方难免会遭到唐突。
春日是个游玩的好时节,城外的妙峰山不仅是个踏春的好地方,山上还有一座与众不同的道观,据说特别灵验。
唐芸儿有一日向管事告了假,与坊里的几位姐妹去妙峰山的道观拜神。
拜神后回来,经过红枫桥时,马车停了下来,很久没能通行。
几位女子结伴下来,看到桥上挤满了人,前后有几辆马车互不相让,一群人还在那里推搡叫骂。
眼看可能会惹上麻烦,唐芸儿刚要建议绕道而行,一辆马车上的马受了惊,扯落了逃绳就往这边疾冲而来。
这下简直乱了套,几辆马车都不安分起来,一时间桥上马声嘶鸣,叫声四起,姐妹们也被冲散了,混乱之中唐芸儿竟然被人挤落了水。
唐芸儿不会游水,河水又深,刚落进河里就喝了几口水,整个人湿淋淋地睁不开眼睛,连救命都喊不出来,眼看着就要被水冲走。
桥上有人喊了一声有人落水啦。
一道矫健的身影跳入水中,那人快速游到她的身边,伸手抱住她的腰身,便带她往岸边划去。
到了岸边,唐芸儿整个人才缓过来,抬眸看时,发现竟然是邓寒救了他。
惊讶,感激,爱慕,一瞬间所有的情感袭来,唐芸儿甚至忘了此刻自己有多狼狈,只用一双充满了深情的眼睛望着他,而令她惊喜的是,对方眼睛里的情谊也并不比她少半分。
半年已过,之前的那位官爷又来找过几次麻烦,每次邓寒都能及时出现把他赶走,唐芸儿与他的感情越发好了。
银色的月辉洒满大地,唐芸儿依偎在邓寒怀里,拿着钱袋,一五一十的数完,开心地说:“我已经攒了好些银子,等明年就够了。到时候我们去城外租几亩地,养一群鸡鸭,在院子里种上果树,养很多花,再生几个孩子,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好不好?”
邓寒低下头,轻轻亲了她一下:“赚银子的事我来做,你只管开心就好。”
谁知,这次邓寒离去,竟然半年没有再出现过。
唐芸儿这才发现自己对他什么都不了解,从哪里来,做什么活,甚至于他对自己的感情,也在日复一日的怀疑中变了味,一颗真心最终变成了冰。
这个时候,蒋琬出现了。
侯门世子,身份、地位没有一点让人拒绝的理由,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喜欢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的人。
唐芸儿在犹豫不决间,终于答应了蒋琬。
初冬的第一场寒雪刚下,一抬小轿抬着她嫁进了侯府。
到手的不再是香饽饽,新鲜期不过一个月,蒋琬便不再常去她的院子。
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势利眼,看着她不受宠,出身又不好,自然日子也不好过。
院子里缺东少西是常事,再加上心情郁结,不久便生了病。
年底的时候,邓寒提着钢刀,气恼得双目通红,在侯府外质问她为何不等自己。
唐芸儿在得知他离开是出了一趟远门攒银子,寄回来的信件又阴差阳错的没到自己手里时,又是伤心又是后悔。
两人解开误会,本想着今生情分已到此处,只能等来生再续。
偏偏邓寒发现芸儿脸色苍白,细问之下才知道在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兴许是自己心内也有不舍与愧疚,邓寒寻了个机会自作主张进了侯府做厨子,暗中照顾她,等唐芸儿知道后也只能由他去了。
新年刚过,一次唐芸儿饭后呕吐,难受的厉害,请大夫诊脉才发现已经怀了孩子,便歇了与邓寒远走高飞的心思,只能在侯府安心呆下去。
如此日月更迭,三年时光转瞬即逝。
~~~~~~
说到此处,唐芸儿停了下来,用手帕不住地抹眼泪。
张守附耳低语:“左司,没想到这两人倒是情深义重。”
李玄穆面无表情,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这种故事听听就好了,能不能当真还是未知数。
“夫人,”李玄穆淡淡开口,“既然如此,为何要对世子下毒手?”
“我......”唐芸儿欲言又止,片刻后才开口:“世子喜新厌旧,才纳了元香,又看上了青楼里的澜鸢,说要把她娶进门。”
“自从生下了愈儿,世子几乎没有踏进过我的院子,愈儿也不受他喜爱。”
“我要为愈儿的前程考虑,如果侯府再有了孩子,愈儿。。。”
唐芸儿的眼神变的寒冷,她接着道:“我终于下了决心,要让世子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邓寒劝我无用,只好听从我的指使。那鲫鱼汤只要连续服用上四十天,便会头痛难忍,大夫也找不出原因。如此拖延几个月,别人便以为世子是因病而死,不会查出中毒。”
李玄穆突然问道:“计划已经这么周密,为何下毒的事情还要让罗益知道?”
唐芸儿一愣,下意识的反问:“大人说些什么?罗益怎会知道?除了我与邓寒,再也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件事。”
李玄穆无声点了点头:“这两天委屈夫人在天罗司呆上几天,等结案以后,自有皇上定夺。”
唐芸儿知道律法难逃,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注:
百岁光阴如梦蝶,
重回首往事堪嗟。
今日春来,
明朝花谢,
急罚盏夜阑灯灭。
来自马致远 《夜行船》秋思[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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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回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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