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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对话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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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们去约会吧!”坐在篝火旁的她突然轻声说。
“啊?”我惊讶地抬头,只见她笑眯眯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意味深长的耐心,金色的镜框显得她更加温文尔雅。
橘色的火光让她的笑容变得有些危险,像是用温柔编织成的一张网,将我完整地捕捉。
“约会!”她看我在发呆以为我没听懂,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四周,大家正围着篝火玩游戏,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地厉害。
她含笑看着我通红的脸:“那我当你答应了,周六上午十一点,我在宿舍楼下等你。”
我扭捏了半天才嗯了一声。
我从来没与人约会过,与男孩子都没有,更何况是与一个女孩子,因此我紧张地半夜睡不着觉,翻身翻了一宿,直到听到室友略微不耐烦的叹气声,我才僵硬地乖乖躺好,凌晨时分终于昏昏沉沉睡去。早上起来,果然黑眼圈够深的。
今天的天气很好,气温正好,微凉却有阳光,会是很好的一天,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
稍微有些快呢。
我选择了一条渐变水蓝绿色的裙子,裙摆略微晕染着一抹黄色,外面套了一件白色针织外套,脚下是浅绿色的麂皮绒鞋,清清爽爽,我懂得这样的颜色能让我看上去温婉沉静。
我一下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尹孝妍,她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头,一头金色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T恤,外面套了一件灰色格子西装,下面搭配乳白色的长裤,将男生的帅气与女生的柔美完全融合到一处,极简的颜色衬得她更加精致漂亮,她大概是我唯一见过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驾驭地如此完美的人了。
她微微抬头就看见了我,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明媚万分地冲我笑。
“奈奈。”她温柔地喊着我的名字,我像着魔一般,怔怔地向她走去。
她递给我一杯咖啡:“你喜欢的拿铁。”
然后她自然地牵住我的手,把我微凉的手放进她的口袋:“我们走吧。”
她的手触到我的指尖,暖暖的,在口袋里她悄悄与我十指相扣,尽管她也是女孩子,手指关节却比我略微大一些,也比我有肉一些,握在一起软软的。
她的香气在我周围,声音在我耳边,我不自觉地微微笑着。
她见我低头不说话,仔细一看才发现我在笑,便问我:“笑什么呢?”
我抬头看着她:“我只是觉得我现在很幸福。”
她不语,却更紧地扣住我的手。
初秋路上多了很多推着小车卖花的摊子,我原本是个爱花的人,却没那个兴致养花,买了花要换水,如果是盆栽就要费更多的心思了,况且我看着花纤细柔弱,哪怕精心养着过不了几天还是会谢。
尹孝妍却是很喜欢花的,我见她一直走走停停,最后她抱了一大束百合递到我面前:“给你。”
“很配你今天的裙子。”她继续拉住我的手,“小百合很适合你。”
我抱着满怀干净柔弱的百合花,低头深吸一口气,百合的清香顿时盖过了她身上的大麦香气,吲哚的味道有些让人晕眩,我有些懵懵懂懂,一路任由她牵着我。
我们去了她常去的那条街,那条街上人很少,却有很多很有情调的店。
果然只要与她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口袋里,她微微松开我的手,然后我的手腕上划过一点细微的凉意,我低头把手从她口袋里伸出来,只见手腕上多了一条灰黑色的金属手链,我惊讶地看着她:“这不是你平时一直戴的吗?怎么给我了?”
她帮我扣好手链:“嗯,我想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
我想了想,没有什么东西能回赠给她,于是摘下我脖子上的项链,替她戴上:“这个虽然不名贵,但也是我一直贴身戴着的东西。”
她摸着我给她戴上的项链,笑得更加温柔缱绻。
那天我们只是牵着手一起走过城市的大街小巷,一直到黄昏,街头慢慢亮起温暖的灯光,她才将我送回寝室。
那束百合我没有拿,我让她带回家了。
她看着百合点头:“好,我会好好养的。”
周日绫子来找我,她说她有一首曲子总是拉不好,我偷偷摸摸地把她带进了琴房,自从上次火灾事件之后,学校对各个教学楼的监管变得更加严格,不是本校的学生一律不让出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绫子带了进来。
她环顾崭新的琴房:“比之前的更好了,空间变大了,连琴都换成这么贵的琴了。”
我没好气道:“可不是,拿我们系三十二条人命换来的。”
绫子拍了拍我心有余悸:“我听说了那天的事,还好你没事,我从新闻上知道的时候都快吓死了,听说二楼音乐厅也有人在排练,那边的人全部安全撤离了。”
二楼音乐厅出门就是一扇直接通往室外的玻璃推门,逃生相比起我们所在的楼层更加容易,因此二楼的学生第一时间就撤离了。而那三十二个人就是跟我一起被困在通往顶楼楼道的人。
那三十二个学生中不少学生因为那次事件自行退学或是休学了,还有一些索性出国读书了。
我想起那件事,鼻尖还隐约可以闻到木头燃烧的味道。
瑟琪留下了一定的心理阴影,而我只是自那以后闻不了烧焦的气味而已。
“雪奈。”绫子轻声唤我,“你还好吗?”
我替她打开琴盒:“我们开始吧!”
她从包里掏出厚厚的琴谱,拿了一份复印并装订好的谱子给我:“我先拉一遍,你听听。”
绫子比起之前我指导她的时候进步了很多,不管在技巧方面还是音乐方面,只是她过于听话,一板一眼地按照老师的指示拉琴,缺少了点自己的想法。
我看着她谱面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忍不住伸手指了指:“这里为什么要渐强?”
她停下来,看着我,有些不解:“老师给我写着要渐强。”
“可是你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渐强。”我叹息,“绫子,好好想想为什么,而不是一板一眼地拉渐强渐弱,说实话你的技巧很好,很多高难度的地方你都可以轻松解决,但是为什么听上去还是有些寡淡无味,甚至无聊?”
绫子看着我,眼里有些佩服:“我就是来问你这个问题的,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用笔指了指她的琴谱,轻声道:“你老师肯定说过这个问题了,只不过你还没有注意到,你仔细看看她给你的标注。”
灰黑色的手链在我每次伸手的时候都从我的袖子中掉出来,挂在纤细的手腕上,散发出星星点点灿烂的光芒。
我看着那条手链,眼神也变得无比柔和。
“你听听我怎么拉的。”我从绫子手中接过琴。
“绫子!”我放下琴见她有些微怔,“你走神了!”我淡淡地提醒她。
她看着我,表情有些怔怔的:“雪奈,你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把琴塞回她怀里:“一天天就知道胡说八道。”
她握着琴,眼神变得越加深沉:“以前我要是开小差了你是会生气的。”
我没好气道:“不跟你生气你还不乐意了?要不要当场给你翻个脸试试?”
她看了一眼我手腕上的手链:“你新买的?”
我下意识捂住手腕,含糊不清地回答:“嗯。”
“挺眼熟的,好像哪里见过。”她一边调整琴弓,一边漫不经心地又扫视了一眼我的手腕,“好看是好看,不过不是你的风格。”
我有些心虚,尤其戴在我手上大一圈的尺寸显得略微突兀。
好在绫子后来一心都在小提琴上,她并没有发现什么,我这才放下心。
绫子的学校在R市郊区,来回路上需要好几个小时,于是她解决完她的问题之后就匆匆走了,我嘟囔着送她上车:“都没吃饭就走!”
她背着琴回头扔下一句:“替我向尹老师问好!”话音刚落车门就缓缓合上了。
真是没良心。
尽管她没良心,但我还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子,十二月二十是绫子的生日,我们学校早早地放假了,我决定悄悄去给绫子过生日,我一想到自己的善解人意不禁感动万分。
绫子很喜欢S大附近一家店的红丝绒蛋糕,以前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经常去吃,我早早地把蛋糕预订好坐上了开往R市的车。
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链,想起她上次说的话,为了让她不再提到这条手链,我决定还是先暂时摘下,等我回A市了再戴上。
我在H国还从未自己去过这样远的地方,之前绫子也在A市,去哪里都是她陪着,绫子离开之后,身边就是尹孝妍陪着我,我向来很怕孤单,尤其一个人出门对我来讲真的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因此我又被自己感动了一把,我觉得我真的长大了。
我满意地拍了拍放在一边的蛋糕盒,已经开始幻想绫子见到我时惊喜的表情。
去R市一路上还是相当顺利,再加上一直呆在尹孝妍身边,我的口语已经变得相当流利,哪怕随便问路也不在话下。
绫子的学校很大,音乐系的大楼更是比我们学校大了两倍不止,我一边感叹着资本真好,一边偷偷潜进音乐系大楼。
地址我早在一个月前就问过她,课表我也从她手机里偷出来了,这个时间她应该在音乐厅排练,我找到音乐厅瞄了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她。
我万分满意地在走廊上找了椅子坐下安心等她。
蛋糕盒里放了干冰,并不会融化,我拍了拍蛋糕盒更加安心。
大约等到天微微发黑时,音乐厅的门终于打开了,学生们吵吵闹闹地一股脑儿涌出来,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指挥太苛刻了。
绫子提着琴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我清了清嗓子,喊住她:“绫子!”
她回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我,我拿起蛋糕向她示意今天她生日,她更像是见鬼了一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问道:“你是人是鬼?”
“你才是鬼!”我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个白眼扔过去,把蛋糕塞进她怀里,“等的我都饿死了!”
她吃惊地看着我:“雪奈!真的是你!”
我在她面前向来很不客气:“废话,当然是我了!”
她这才完全相信,伸手紧紧将我拥抱住。
“你怎么会来?”她显然很激动,我十分满意她的表情。
“给你过生日的!”我说着又从身后的背包里掏出礼物给她,认真地说道,“生日快乐!绫子!”
我是个藏不住惊喜并且不会制造惊喜的人,有什么都立马掏出来给她了,不过绫子也不在意这些,她对于我特地赶来给她过生日这件事已经惊喜万分。
天已经很晚了,我就留在绫子家睡了。其实除了尹孝妍之外我还没有跟别人同床共眠过,不仅是因为认床,更是床上只要出现除了尹孝妍之外的人,我就会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我也觉得拘束的很。
从前的我有这种臭毛病的时候,我就会悲壮地想,大概我结婚以后都不会有整觉睡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尹孝妍,解决了我原本担心的后半生的睡眠问题。
绫子挨着我躺下,她的手触到我的胳膊,我不动声色地往床边挪了挪,过了一会绫子说道:“手链,你戴着吧。”
我顿时愣住了。
她缓缓说道:“那条手链是尹老师的吧。”
幸亏关了灯,我瞬间脸红到爆炸。
我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教我们的时候戴过,虽然只有一次,但因为很适合她我看了一眼就记住了。”绫子说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们恋爱的事被她大方地拿出来讲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我支支吾吾半天问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侧过头看着我,黑暗中她的眸子闪烁着不易察觉的光芒:“很早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我确定你们之间绝不是纯粹的师生情,也不是纯粹的友谊,直到上次我见你看到你的手链,我心里就有数了。”说着她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锁骨,“刚才你脱掉毛衣的时候我发现你的项链不见了,那条项链,你在欧洲比赛的时候就一直戴着了,我在网上见过很多次了,现在没了肯定在她那里吧。”
她这么说我才想起来,她上次离开跟我说的那句“替我向尹老师问好”绝不是普通的问好,这个人精!
我有些不安地揪着被子,反倒是她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漠与淡定:“雪奈,你能接受后面发生的一切吗?”
说实话我不敢想象,我只想贪恋现有的温存。
她不再说话,陷入了深深的睡眠,我听着她的呼吸,一夜无眠。
第二天她送我去了车站:“别多想了,等我放假去找你们玩。”
我上了车就睡了,昨天折腾了一整天,再加上晚上没睡觉,我的头一挨到座位就睡熟了。
绫子显然知道我一晚没睡,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不要坐过站。
我有些迷茫,不知道绫子知道这件事究竟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我这样与她在一起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我连着在家里窝了几天,直到尹孝妍给我打了电话,她说明天是圣诞节,叫我去她家过节。
我恹恹地答应了,她极其敏感:“你怎么了?”
我摇头,刚刚意识到她看不到,正想说没事时,她问道:“是不是绫子跟你说什么了?”
我惊讶于为什么我身边都是这样有眼力见的人。
见我没回答,她轻声说:“果然是绫子。”
我支吾着:“她也没说什么。”
她微微叹息:“我知道,自从你那天回来之后,你就没有联系过我。”
“她说什么了?”她循循诱导想让我说出来。
我依旧不吭声。她再次叹气,轻声说:“奈奈,开门!”
这句话吓得我一哆嗦,立马从床上蹦起来,还好屋子里够干净,室友也不在。
我手忙脚款地用手理了理头发,抓起桌上的香水往自己身上胡乱喷了点。
然而与我的灰头土脸一脸憔悴不同,尹孝妍现在一身清爽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拎着一包东西,看着像从餐厅买的。
她挤进门,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还没吃饭吧!我打包了点东西,我们一起吃饭。”她说着就开始收拾,“是你喜欢的年糕。”
她见我一直愣着,终是忍不住过来抱住我:“奈奈,不要担心好吗,我不想看到你为我们的事情愁眉苦脸的,既然我们在一起了,我就愿意用一切保护你。”
原来她是知道的,她知道我的担心,知道绫子大概会说什么,知道我没有找她是为什么。
我们吃完饭后她就离开了,走之前她还不忘提醒我明天去她家。
圣诞节一到,街头巷尾都在卖各种各样的巧克力,我买了一袋,又在地铁站的花店姐姐那里买了一束花,经过咖啡馆的时候还带了一块圣诞节限定的蛋糕和两杯咖啡。
她原先总不许我给她买东西,哪怕是吃的也不许,她一直以为我跟其他学生差不多,基本上靠家里的钱来留学,后来她才知道,我在欧洲留学期间的演出和音乐会都是有收入的,包括之前出过的专辑,而这些收入完全能够满足我留学和日常生活。
她总是调侃我,跟一个天才在一起真的很有压力,她每次看着我辉煌的简历,总是边叹气边念着:“本科巴黎音乐学院,研究生莫扎特音乐学院,演奏家文凭是在莱比锡音乐学院读的,现在读完了研究生已经在读博士了,还只有十八岁,你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说着她就伸手想来晃晃我的脑袋。
这个时候我总会挂到她身上,勒着她的脖子说:“不准说我年纪小!”
她陪笑着:“不敢!不敢!”
其实年龄也是我们之间潜在的问题,我与她相差整整十岁,再加上我的身高没有那么理想,站在她身边更加像小孩子,因此小孩子这三个字是我的痛处。
她在圣诞节前已经搬了家,现在这个家比之前她住的房子大好多。
整个家已经被布置成过圣诞节的样子了,墙上角落里都是她布置的彩灯,客厅角落立着一颗巨大无比的圣诞树,她把我抱到一张小凳子上,又往我怀里塞了一袋东西:“把那些东西挂到树上。”
我打开袋子,里面都是一些粉色的小球和玩偶,还有一些晶莹剔透的水晶做的雪花,虽然平时尹孝妍看上去有些少年气,穿的也极其中性化,可她的的确确是个很有少女心和少女情怀的人。
我捏着粉色的小球和玩偶一个一个往树上挂。
我突然想起幼年时看过胡桃夹子的电影,电影里挂在圣诞树上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玻璃雪花和玻璃小鞋子,漫天雪花,炉边灯火,小小的女孩变成了玩偶大小的模样,与雪天使一起舞蹈。
我从小就沉迷于那样的童话故事,我挂着挂着一时间失了神,看着绿色的圣诞树想起那个女孩与雪天使在钢琴上跳舞难道不会吵醒睡梦中的家人吗?
“发什么呆!”尹孝妍伸手像抱孩子一样将我从凳子上抱下来。
我看着她,再看看圣诞树傻乎乎地笑着。
她忍不住敲了敲我的头:“傻样!”
圣诞节最盼望的就是下雪,今年圣诞节居然真的下雪了,我惊喜地跑到窗边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来,尹孝妍已经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羊绒地毯,她背靠沙发半躺在地毯上,手边一本书,一杯咖啡。
那样的人即使什么都不干,只是坐在那里都是赏心悦目的。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拍拍她身边的位置示意我躺过去。
我贪恋看窗外的风景,于是把脑袋枕在她身上,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她见我看得入迷,幽幽地叹气:“有那么好看吗?”
我虽然怕冷怕的要命,却很喜欢冬天,尤其喜欢这样的下雪天,我盯着窗外说道:“嗯,当然了。”
她沉默许久,轻声地喊了我的名字,宛若叹息一般:“雪奈......”
我以为她有事喊我,蓦地回头,却见她的脸紧贴着我,呼吸皆在我眼前。
我慌乱之下要从她身上起来,她却将我一拉,我重新跌入她怀中,她的手迅速地覆上来,坚定地抚上我的脖颈,带着凉意的手游走在我颈后,浑身发麻。
屋里开着暖气,我身上瞬间冒出细密的汗珠,她俯身凑上来,用唇点了点我冒汗的鼻尖,轻声说道:“奈奈,喜欢你哦。”
圣诞节结束后尹孝妍又忙于工作,而我因为还在假期中显得格外无所事事,偶尔抽了一天时间去学校看她发现她根本没时间理我,于是那天我在学校咖啡馆坐了一天,终于在她下班的时候递上一个三明治。
她对于我等了她一整天而感到抱歉,我也怕她上课因为担心我而分心,于是后来我再也没有去学校找她。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最低温接近零下二十度,我哆哆嗦嗦地缩在宿舍里,把地暖调到最高,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看起来又要下雪了。
我抱着平板舒服地躺在床上,尹孝妍抽空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大概是因为你喜欢下雪,所以你来了连这里的雪都变多了。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明明下雪天冷路滑,她还偏偏说是因为我雪变多了。
“今天带新生好累,不如当年带你们班舒心,大概是你格外乖巧吧。”
“每天都要开会好烦哪,可是我一想到这个教室你坐过,我就开始期待了。”
我看着尹孝妍偶尔发过来的信息,忍不住总是微笑。
终于,在情人节这天,我收到她发来的短信,不是牢骚,而是邀请。
“我在街角的咖啡馆等你。”
我看着手机笑得无比灿烂,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白玫瑰。
好巧不巧,就在我距离咖啡馆还有一百米路程的时候,天毫无预兆地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抱紧怀里的玫瑰,闷着头往咖啡馆冲去,嘴里还一直嚷着:“小心!”
在我冲进咖啡馆的瞬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人伸手将我抱了满怀。
我抱着芬芳四溢的花仰头见尹孝妍冲我微笑。
“你怎么在门口等?”我问她道。
她替我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下雨了,担心你。”
我看着怀里的白玫瑰含着雨滴,柔嫩的花瓣白地几乎透明,我把花往前一推:“情人节快乐!”
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将我连同花一起紧紧抱住:“谢谢!”
鼻子里蔓延着带着水意的玫瑰的清香,她身上温柔的大麦香气,还有咖啡馆氤氲的浓浓的咖啡豆研磨的味道,昏黄的灯光把喧嚣的世界隔离在外,我只知道,眼前人才是心上人。
那天雨下了很久,咖啡馆里还坐着不少人正在等雨停,老板指了指墙角的伞说:“你们可以借用这些伞。”
于是我与尹孝妍合撑一把伞,理所当然地紧贴在一起,她的手自然地搂住我的腰,外面已是灯火通明,我们踩着厚厚的落叶,听着雨声回家。
我们都是喜欢下雨天的,每到下雨天,我们就窝在家里,沙发或是床上,她的手边是香醇的咖啡,而给我的是温热的牛奶。整个家里只有昏暗的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有时我还会点燃一整排的蜡烛,她经常透过烛光宠溺地看着我微笑。
临近开学了,我的时间马上就会被学校杂七杂八的事情占用,因此我抓紧每一刻与尹孝妍粘在一起,我还是照例每天等在教室外面等她下课。
“今天去我家好不好?”她收拾好电脑,“明天周六正好可以在家里休息。”
她顿了顿:“如果愿意学习的话也可以,我监督你。”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跟我在一起你的口语的确越来越好,可是我看过你的作文。”
我心虚地低头。
“惨不忍睹。”
果然。好吧,我不甘心地反驳:“我是外国人嘛,进步总要慢慢来的。”
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乖!”
我陪她去办公室交完教案就回家了,路上还去了一趟超市,她说要做她最拿手的大酱汤和拌饭,我看她不停地往购物车里扔东西,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胃口很小,你不用买这么多的。”
她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没关系。”
路过冰柜的时候,我扯了扯她的袖口,她停下脚步:“怎么了?”
我撒娇地抱着她的胳膊:“冰激淋。”
她哑然失笑:“是我不好,忘了你最爱冰激淋。”
她说着往购物车里丢了一盒冰激淋,然后彷佛看透我一般,在我还没开口之前说道:“只有一盒,不许多吃,什么时候你好好吃饭了我再给你多买几盒。”
我撇撇嘴,吃了饭就吃不下冰激淋了。
我们买了两大袋东西,幸亏她开了车。回家之后她就开始忙碌晚饭,我蹭到她身边想去帮忙,她却把我推出厨房:“去外面看电视吧。”
我的确厨艺不好,但是洗个菜还是可以的,我一步三回头:“确定不要我帮忙吗?”
她笑了:“真的不用。”
于是我舒服地窝进沙发,但是我最近似乎贪睡的很,而且时常感觉疲惫,只是她做饭的功夫,我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我身边了,我慌忙起身:“你等我多久了?”
她合上手中的书:“没有多久,大概一个小时,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
我竟然又睡了一个小时。
我也太贪睡了吧。
她摸了摸我的脸:“去洗洗手,我们吃饭了。”
她给我盛了一大碗饭,我看着饭有些难为情:“我吃不下这么多。”
她毫不客气地把碗塞进我怀里:“先吃吧。”
我最近不仅嗜睡,就连胃口也变得更小了。
她看我食欲不振的样子以为是菜做的不合胃口,似乎有些歉意,我连忙夹起一大筷子往嘴里塞:“没有,我很喜欢。”
她慌忙拍着我的后背:“你吃慢一点。”她看我碗里几乎没有动过的米饭,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我嘴里含着一口饭,半天也咽不下去,我努力地吞咽着:“我能吃完。”
她看我吃的甚是艰难:“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吃完饭我被她推进浴室洗澡,我的衣服被她全部搬到了新家,她还贴心地腾了一个衣柜给我。
我洗干净便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看电视剧,她打扫完卫生也去洗了澡,我趁她洗澡,便轻手轻脚地在房间里溜达。
虽然新家我来过几次,却没有好好看过她的房间。
她的房间是冷淡的中性风,我很是喜欢。床头摆着各种各样玩具总动员和变形金刚的手办,书架上摞着满满的书,我饶有兴趣地一个个看过去。
“你怎么不穿鞋?”我看得过于入神,都没发觉她已经洗完出来了,我一回头,默默地吞了一口口水,她穿着一件棉质的衬衣,领口解开两个扣子,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一头短发还在滴水,为了掩饰我的禽兽本性,我默默低下头:“忘了。”
她牵着我到窗边,让我坐在飘窗上,然后拿出一双袜子帮我穿上,我瑟缩着向后退,除了父母还没有人给我穿过袜子,她却一把抓住我的脚踝,细声哄道:“别乱动。”穿完袜子她又拿出吹风机替我吹头。
我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及腰的长度不好吹干,往往我自己都很没耐心,她却十分耐心地替我梳头帮我吹头,连带着头发护理也一起搞定。
我正低着头解开头发打的结,一个吻便落在我头顶,我顿时就僵硬了,我的心脏又开始突突地乱跳,她伸手掰过我的身子,然后慢慢吻上我的耳垂,我差点昏过去。
就这样我整个人无比僵硬,一动不动地坐着,手指因为过于紧张而死死抓住她的衣服,将她的衣服抓得一团皱,半晌她才慢慢往下挪吻到我的唇,只见她白皙的皮肤慢慢沁出淡淡的红色。
我默默伸手抱住她,慢慢闭上眼睛。
我们只是安静地亲吻,然后她就抱我上床,替我盖上被子:“快睡!”
我根本睡不着,心脏还在狂跳,我伸手拉住要下床的她:“你去哪?”
她抱着怀中的枕头:“我睡客厅。”
其实在我们没在一起之前经常同床共眠,她今天居然提出要睡客厅,我一时间困惑住了:“为什么突然要睡客厅了?”
她回过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快睡觉!”
原本我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对于吃的向来不在意,常常饿了吃不饿就不吃,自从住在尹孝妍家后就一日三顿从不落下,因此吃饭变成了我最痛苦的事情了。
尹孝妍做的早餐对我来讲跟午餐没差别,一大早的大白米饭让我胃口更弱,但又是她辛苦做的,我便一口一口地艰难地吃。
她坐在我对面,一边写教案一边陪我吃饭,也不无聊。
我吃着饭看着她,她很白,我向来被人说做皮肤白皙,但在她面前,我的白皙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她的脸很小,眼睛却很大,笑起来灿若星辰,微微圆润的鼻尖显得她多了一丝娇俏,五官线条走向精致却不硬朗,脸颊并非干瘪到只剩骨感,不多不少的肉将她的五官填充地恰到好处,反正我怎么看怎么喜欢。
她见我吃完了饭,起身要收拾碗,我按下她:“我来就行,以后你做饭我洗碗。”
尹孝妍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不管怎样,家里永远收拾地干干净净,而我虽然也爱干净却没有她那样的精力,往往想起来了收拾一下,因此在她面前我总是显得有些邋遢。
我原本以为和她这样有洁癖的人生活在一起会很累,却发现她格外纵容我,纵容我把家里搞得一团糟,然后半句怨言都没有默默又收拾好。
我正洗着碗,一个人从身后重重地压上来,她把头搁在我肩上,双手抱住我的腰,原本因为她的体重而摇晃的我被她稳住,我还记得我第一次与她出去玩,是学校组织的文化体验课,我仰着头在挂我刚刚印染好的手帕,她从我身后伸出胳膊,将我圈进怀里,帮我一起挂好我的手绢,当然其实我自己是可以的,只不过为了与她能多些接触,我免不了要表现地废柴一些。
然而收的时候,我认不出自己的手帕,我的确有时候看上去像是少根筋一般,明明是自己印染的手帕,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手帕,我却死活想不起来自己的是什么样的了。
于是我慢悠悠地一个个翻着手帕的角落查看自己写的名字。我没注意脚下,身体颤颤悠悠地晃了晃,尹孝妍恰好站在我身后,敏捷地扶住我后,一边帮我找手帕一边笑着调侃我:“你怎么这么没力气!”
说完她先找到了我挂着的手帕递给我。
“好了。”她的手伸上来,帮我冲干净手上的泡沫,然后我们两个像是连体婴一般,一起这么挪到客厅。
“把你的书拿出来。”
我扭头看着我肩膀上她的脸:“你松开,要不然我不好找东西。”
我们的脸几乎挨着,她凑上来贴了贴我的脸颊,松开手:“嗯。”
她又重新开始给我补习,索性这次给我留的作业并不难,初级课程对我来讲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虽然忘了很多但之前都学习过了,因此再次学习并没有太困难,我唯一有些搞不懂他们的敬语非敬语的书面语和口语。
她凑过来看了看我写的乱七八糟的非敬语转换成敬语,有些哭笑不得:“很难吗?我以前教过你。”
我哭丧着脸:“难死了。”
“我再说一遍,你仔细听。”她抽走我手中的笔。
说完敬语非敬语的问题,她沉思良久,突然蹦出一句话:“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吧!”尹孝妍突然提到同居的问题,“你的宿舍不是快到期了吗,索性就不要申请了,反正你也有一半的时间都住在我这里。”
她看着我一脸惊讶却无比淡定地说:“既然要交房租就交给我吧。”我刚要开口,她慢条斯理地补充道,“我不收钱!”
“我只要人。”
于是只要人的尹孝妍收下了我之后,找了一天帮我搬了家。
尹孝妍家很大,但她却没有给我另外布置房间,只是把她的书桌让给我做功课用,她原本也不用书桌,她喜欢坐在地上盘着腿在茶几上备课。
我好歹是学音乐的,都读博士了,理论知识在欧洲就学的差不多了,来了这里却还是每天啃资料,尤其S大的理论课,多到让我简直无法承受,我从学校书店买了教科书,灰头土脸地抱着回家,坐在书桌前看着这堆堆起来比我还高的书。
就在我可怜兮兮地啃着原文书的时候,尹孝妍回来了,她胳膊支撑上书桌,整个人轻巧地伏在我身后,脑袋毛茸茸地蹭上来:“你在看什么?”
我咬着笔杆:“管弦乐文献。”
她看着我乱糟糟的头发突然笑了:“等我换个衣服来帮你。”
事实证明,遇上专业词汇,哪怕对于本国人来讲也是困难的,音乐术语中有太多外来词汇,不仅是英语还有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再加上尹孝妍并不是音乐专业的,那些书对她来讲也颇为头疼。
我看她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很是不忍,于是我推推她:“我想喝咖啡。”
她从书海中抬头:“我去给你做。”
当然她也没有给我做咖啡,她知道我不爱喝咖啡的,她给我倒了一杯牛奶,然后给自己做了一杯冰美式。
我凑到她身边:“你的作业多吗?”
她被我逗笑了,她捏了捏我的鼻子,认真地纠正我:“我这是工作,不是作业。”
我顺着她:“你工作多吗?”
她说还好,还好就是非常多,多到今晚几乎可以不用睡了。
我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我可以养你的。”
她抬起头,显然没有理解我说的话,迷迷糊糊地看着我,我盯着她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大概不太清楚我的经济实力,我出国留学的所有开销都不是我父母给的,我自己有存款,是以前在欧洲举办音乐会和参加比赛拿到的,后来出过几张唱片也是有钱拿的,这些你也是知道的,来了这里我也有接一些演出活动,所以,我一直都有收入,你不用这么辛苦,做你自己喜欢的就可以。”
她震惊了,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过了很久,她摸了摸我的头,明显是没有相信我说的话,直到她看见我银行卡里的存款,她才真真切切地相信我居然是个富婆。
她叹着气把电脑往前一推:“有富婆养我我还熬什么夜。”
我笑着帮她整理好散乱的资料:“富婆可以养你,但你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要不然生活会过得很无聊的。”
她接过我手中的书,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谢谢富婆,不过暂时我还不用你养。”
我看着她明媚的眼睛笑了:“我只想告诉你,你身后有我。”
她看着我笑得贼兮兮的,突然正经地敲了一下我的头:“你作业写完了吗?”
我的脸一下子耷拉了下来:“没有,富婆也是要学习的。”
于是她喝着咖啡我喝着牛奶,在昏黄的灯光下互相陪伴着看着书,我闻着屋子里的咖啡香和她身上散发的幽香很是心安。
我很快就迎来了开学,在这个开学即每天都是期末的魔鬼学校里,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练琴。
虽然小提琴对我来讲相当游刃有余了,但我还是整日整日地泡在琴房,就连与我住在一起的尹孝妍都见不了我几面,天天早出晚归,尹孝妍酸溜溜地说道:“我看我给你收拾好地铺,你索性住琴房别回来了。”
我看着她黑着的脸得意地笑了,仍像一阵风地出去了。
正当我今天也昏天黑地地呆在琴房练习的时候,尹孝妍闯进了我的琴房,二话不说替我收拾好了琴把我带了出去,我哭丧着脸:“我还没练完。”
她拉着我一路往楼下跑:“明天再练,今天有事!”
我很少见她急冲冲的样子,不免好奇:“今天有什么事?”
她并不回答,拉着我跑向地铁站往江边方向去了。
傍晚时分的江边瑰丽地像一幅油画一般,她看了一眼天空,得意地向我展示:“刚刚好。”
我这才明白,原来她是要带我看日落。
“网上说,今天的落日是难得一遇的落日。”她握着我的手,带我慢慢往桥上走去。
即使在欧洲这样的地方,也极少能看到像今天这样的天气,天空蓝地宛若一块纯净的琉璃,云层被撕裂,大气磅礴地漂浮在空中,远处是隐隐的粉紫色,而漂浮在太阳周边的云层是光辉的颜色。整片天空像是巨大的漩涡围绕着金色的中心旋转,色调是极致的温柔,也是极致的辉煌灿烂。
我们牵着手站在桥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阳一点点西移,天空从最初的温柔变得越加灿烂,金色的色调逐渐被撕裂,原本湛蓝的天空染上雾霾灰,我听见耳边低低传来极致温柔的声音:“奈奈……”
我转过头,牵着我的手的女孩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贴了上来,在如同油画的夕阳中,在车来车往的桥上,唇瓣是抵死的缠绵与深情,她一手紧扣我的手,一手抚摸着我的脖子,温柔到极致。
我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一开门,她把我的小提琴放在墙角,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我的脑袋吻上来,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吻愣住,我被她推在门上一动不动,她扯掉了我身上的外套,那是晚上太冷她脱下来给我穿上的,外套被她无情地踩在脚下,她一边吻着我,一边动手扯我的衬衫,与傍晚时分的她截然不同,我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她。
她简直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般,原本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她利落地解开了我的衬衣,一边吻着我,一路摸索进卧室,我因体弱身体一直很凉,她的身体却异常火热,她一直往我身上贴,亲吻也愈发粗暴,呼吸也渐渐发沉,她将我抱上梳妆台,几乎是撕咬着一路吻向我的脖子,我有些吃痛,喉咙里轻声翻滚:“老师……”
她的动作微微凝滞,她低下头埋在我的锁骨间,反复舔舐着我的锁骨,我的呼吸也被打乱,我伸手轻抚上她的脑袋,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
她最终冷静下来。
大概是因为那一声老师,将她的理智重新拉了回来。
那天过于放纵的结果就是,我的嘴肿了,而我的脖子到锁骨,一路密密麻麻青紫色的痕迹,我欲哭无泪,这让我怎么出门见人。
她略微有些心虚地拿着遮瑕膏进来:“这个牌子的遮瑕很好用……”话说着声音越来越轻。
我瞪了她一眼,她轻声说:“下次我会挑在假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