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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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盯着自己手上的金色手环，眼里闪烁的欲望毫不掩饰。反光的刀锋贴着敏感的手背，刃面朝下，冰冷刺骨的质感通过刀尖滑动的接触面，传到肉里。
杜聆尹试着抽了抽手，却丝毫动弹不得，右手被少年干瘦如鹰爪的手指牢牢钳制。
……
虽然一直都被威胁着，但当郁倾的目的明晃晃指向他的金色手环，杜聆尹心却奇异的安定下来。
它带着规则的美感，颜色是纯粹的淡金，两环交叉，周围镶嵌着同样璀璨的星体，金属的色泽比郁倾在街边看见那些女人金银首饰更加华美，牢牢环在杜聆尹雪白手腕上，仿佛天生为他打造。
一看就是比金子还要罕见的东西。
过了一会郁倾看似轻松的笑了，面上不减阴冷:“哼，蠢小孩，怕疼？”
比起杜聆尹因为现状产生的那点欲望和对金钱的模糊概念，他更清楚这个金手环能带来的价值。
把这个粉毛小孩的手指砍掉，然后掠夺最值钱的东西，丢他自生自灭，不过是暗河巷最寻常的事，也是自己一贯会做的。
他要动手吗？
就算脑子转的再快，现在的杜聆尹也只是一个幼小的孩子，毫无反抗之力。
他小脸出奇的冷静，微微缩了缩手指:“……它这么值钱，为什么没人拿走。”
郁倾:“因为他们舍不得割你的拇指。”
少年松开手臂，杜聆尹被捏虎口的微微发麻，又被顶住下颌抬起那张脸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拿不下来，但你的价值看来比这六两金子更高。连衣服都舍不得给你穿好的，却把这个东西留在你的手腕上。”
杜聆尹没听懂少年说的“价值”。
郁倾身子向他靠近了些，瞳孔泛起墨黑:“啧，看起来，你连自己从什么地方逃出来了都不知道啊。”
“当掉这首饰就可以吃顿饱饭了，你不是很饿吗？我可不是花柳窑那群人，会怜惜你的脸。”
杜聆尹思索一下，十分认真的直视了郁倾那双墨黑的瞳孔:“但是你救了我。”
少年踹开那扇破门时，过道的火光突兀的照了进来，笼罩了他蜷缩的角落，郁倾的身影直直朝他走过来。
那时候他说:“找到你了。”
郁倾紧紧攥着他的手，拉着他在地窖奔逃。
郁倾抱着他，摔倒时手肘狠狠磕在地上……
……都这样了，也随随便便轻易杀了他吗？
少年拿刀在他的手上比划威吓，闻言动作一顿，倒没有真的刺下去。
“对，我救了你。”
“但不是不敢对你动手，因为就算现在取了手饰，也没法把这东西当掉。”郁倾抬头打量他，又笑一声，“若你不听话，再把你卖到花柳窑去倒是没什么危险，你也可以好好体验一下在那待着的滋味，明白了？”
杜聆尹在那迫人的目光下缓缓点头。
见天色全黑，郁倾面上的表情淡了下来，松开他的下颌站起来，把刀收回裤腰，露出狰狞刀痕的手臂重新被袖子挡住。
杜聆尹看着他的身影，联系到威胁，思索一下，把手递了过去。
郁倾瞥了一眼。
“把你的六两金子包好了，它现在已经是我的东西。被别人随便看见说不定就不是我动手了。”
……
由于身上满是脏污，郁倾臂上的伤口又很深，为了避免伤口感染，少年拉着他向水源处走去。
他们不能光明正大从水榭中接近，只好绕了个路到了一片两岸全是水草的地方，那边人烟稀少，没有人会在意两个乞儿是否会玷污曼江。
杜聆尹上前鞠了一捧，旁边的少年立即扯住他的手:“别喝。”
“？”
少年道:“虽然人人赞颂曼江神圣，但也改变不了这水地下全是淤泥，喝了容易得病。”
“……哦。”
郁倾瞥了他干裂的嘴唇一眼，大抵知道小孩快渴傻了:“把身上洗干净，洗了就去找吃的。”
两个孩子，能去哪里找吃的？
杜聆尹因为饥饿和口渴神色有些蔫蔫，少年当着他的面把长褂脱下，凌乱的长发绑的很高，背后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突出的骨架不说，有鞭痕，淤青，还有被重物敲打的大片紫色，手臂上也没块好肉，各种磕碰的痕迹。
他就这样直接找了个浅处下水，即使夏日的夜晚闷热，江水也是冰冷的，全身伤口泡在水里，疼的背脊僵直。
少年背对着粉毛小孩，习惯性的浮出念头:该离他远些？杜聆尹虽然手短，但这个位置也不是够不到，轻轻一推把他推到深水处，自己伤口这么多，很难爬上来。
但杜聆尹只是看着伤口发呆，什么动作也没有，倒是衬得自己的想法很是肮脏。
小孩的性格倒是和他长的如出一辙。
他喊一声:“浑身上下这么脏，还不过来洗？”
郁倾面容被水打湿，灰尘顺着水流而去，血污被冲洗干净，配着伤痕，居然有几分残忍的漂亮。
杜聆尹没有迟疑，很快低头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他的皮肤是透亮的白色，不比郁倾缺少阳光和营养的苍白，在月光下犹如暖玉，干净无暇，没多少伤痕。
杜聆尹看见郁倾上下打量他一番，等脱到裤子的时候，目光看似无意扫了一眼，冷笑一声。
他听力很好，虽然郁倾自言自语，也听了个大概:“这种没发育的小屁孩，花柳窑也下手。”
“……”
杜聆尹沉默，揪着裤子停了一会才起身下水，往刚刚被扫过的地方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毕竟他只有金手环，没有金脚环。
那些还有血色的江水顺着水流慢慢淡去，少年原地站了会，发现杜聆尹一边冷的发抖一边洗身体，顿时觉得无趣。
他把那块扯下的布浸水打湿，不容抗拒的抓住水里细细的胳膊，拿粗糙的布料用力揉搓小孩的脸颊，杜聆尹倒没怎么挣扎……或说放弃了自主权，顺从的任由擦到皮肤泛红。
郁倾左右打量，一时没有开口。
擦干净后，这张脸就愈发容色逼人。
之前是若是被灰尘盖住一角的美玉，洗净后便更如同一尊精心雕琢的蜡像，连肌肤都是通透得发光的白色。
……与这脸相比，金手环的确不算什么。
杜聆尹住的隔间地上铺满了石板，不远处就有床和被褥，比自己那破破烂烂的条件不知好多少倍。
更何况地下潮湿，容易得病，一个孩子更是住不了多少天，只要被培养出奴性，调教好就可以送到地上去生活，论生活上万万亏待不了他。
这也没什么可怨的，毕竟他是暗河巷随手捉来的老鼠，杜聆尹是辛辛苦苦偷来的金子。
若他是那老鸨，也会忍不住想将杜聆尹从那贵门之中的软轿中拖出来，扯入泥里，弄脏一些……
等连身体都被泡的发冷，郁倾才回过神，面色微沉。
他的伤口不能泡太久，待面色发白的洗净了自己身上的泥灰和血，穿好衣服上岸，又转移目标开始给杜聆尹擦洗身上。
杜聆尹皱着眉，觉得一阵怪异，可手被死死扣着，动弹不得，只好忍着接受。
擦脸就算了……
这人在做什么。把身上一起洗干净，想卖掉？
那也不必亲自动手，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清洗自己身体还不在话下。
洗了一刻钟，好不容易那双似乎随时会折了他脖子的手从身上移开，还未松一口气，郁倾又转移目标，开始搓那头易干的粉发:“又是我伺候你。你不肯叫主人，不如叫爹爹来听？”
“……”
粉毛小孩被扯的东倒西歪，一声不吭。
站在街边时，杜聆尹就听见一个女童喊一个牵着她手的年长男子为“爹爹”，那声音十足憧憬仰慕，想必也是一个弱者对强者的称呼。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装作不懂。
可惜郁倾不吃这套，半晌没听见动静，又抽出那把小刀若有若无的碰触杜聆尹的右手拇指……小孩只好暂时屈服，声如蚊蝇:“爹爹。”
郁倾:“噗。”
杜聆尹:“……”
他心脏的黑色居然散去了一丝。
少年动作一停，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杜聆尹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穿起衣服，只觉得他在忍笑。
好一会，郁倾声音似乎都哑了:“你看起来也就约莫十岁吧，我比你大多了，这么叫我也受得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洗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