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18、018

　　这天早上，柒柒没像往常在西厢房等着宋枫晗，而是要了个跑腿的差事去了太医院。

　　一方面是帮太子拿一些清热去火的药汤，另一方面，她倒也想问问太医有关自己的毛病。

　　吃了几天白米稀饭，碧桃说可以加点肉末儿试试了，于是柒柒和小膳房的厨子要了一点肉粥，没想到闻见肉味儿她又吐了……

　　柒柒觉得不对劲，哪有人苦夏苦成这样的？可她不敢去找宫里的女医，她摸不准把脉能否看破她的女儿身，怕被人识破，于是借着给太子拿药的机会，顺带问了太医有关“闻到肉味儿就吐”的疑症。

　　当然，她对太医说，是一个交好的宫女托她问的。

　　“若是女子，倒有可能是有孕在身……”华太医眯了眯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八卦，勾起了一丝兴趣。柒柒急忙摇手打断他的遐想：“华太医，那宫女年纪还小，月事尚未能来呢。”

　　宫女月事来没来，你个太监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华太医摸了摸自己机灵的小胡子，但还是用医者之德把八卦之心给压了下去，又恢复成高人模样：“那兴许是胃病、心病，还得她本人来切脉问诊才准。”

　　柒柒心道果然如此，不免有些失望。

　　让“本人”来切脉是不可能的，那恐怕切的不是脉，是她的脑袋！

　　只怪当年许答应非得指女为男，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骗过了来记录的太监，让她以男子身份入了名册。如今，许答应倒是死得利落，却是坑苦了她，稍有不慎，便是妥妥儿一个“欺君之罪”！

　　她托华太医给开了几副调理肠胃的草药，和太子的药一起打包拎回了东宫。

　　一进西厢房门，就见宋枫晗趴在书桌上，有气无力地直哼哼。

　　“世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柒柒上前问道，“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宋枫晗稍稍抬起头，撇着嘴，模样说不出的委屈：“不必了，只是肩膀酸痛而已，不能为这点小事损了本世子的英名！”

　　“肩膀酸痛？”

　　“也不知谁给太子出的馊主意，害我抄了一夜书，今早这肩膀就……嘶！”宋枫晗坐起身，忽然咧嘴皱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痛，痛……”

　　一边喊痛，宋枫晗一边可怜巴巴委屈兮兮地朝着柒柒望去，看得柒柒心虚不已。

　　虽是情非得已，但她的确是这“馊主意”的始作俑者。

　　“世子莫要再动了，我，我给您揉揉吧！”柒柒过意不去，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上前，一双小手按在了宋枫晗的肩头，在那硬邦邦的肌肉上卖力地揉捏敲打。

　　“这边，这边！哎，还有那边……”宋枫晗享受着按摩，还指挥来指挥去，硬是让柒柒手忙脚乱，香汗淋漓。

　　“世子，可好些了？”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问道。

　　“嗯……这边还有点，哎！痛！”

　　柒柒不得不继续给他揉肩敲背，弄得手臂，乃至十指都发酸，渐渐地没了什么力气，揉按起来便轻飘飘的，如同抚摸，透着一丝莫名的暧昧。

　　“好点了。”宋枫晗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乜斜一眼，见柒柒收回了手指，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可我的腿又疼了……”

　　“……”柒柒偷偷瞪了他一眼，真想暗暗给这宋大傻两拳。

　　抄书抄到腿疼？他是用脚丫去抄书的不成！

　　可宋枫晗一脸委屈，一脸无辜，皱着眉头：“下午还要陪太子蹲马步……小冷子，你就帮帮我嘛！你帮我，我重重有赏！”

　　柒柒闻言又把这口气憋了回去，任劳任怨地跪坐他身旁，小手抚上他的腿，隔着一层单薄丝滑的丝绸料子按摩起来。

　　布料下的肌肉紧实，似乎都能摸得出肌肉的纹，结实得如同铁块。

　　揉按不动，柒柒只好改用敲的。

　　她的小手轻快得如同细雨，落在腿上轻轻绵绵，如小猫挠爪，让宋枫晗忍不住暗暗赞了声爽。

　　“世子可舒爽了？”见把宋枫晗哄舒服了，柒柒趁机问道。

　　“嗯，舒服！”宋枫晗听她这语调就知道，小东西心里有了盘算，这是打算来讨赏了，否则，她哪能忍到现在！

　　“那……世子说要重赏的，可还算数？”果不其然，柒柒搓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腕，抬眼问道。虽然被累到全身无力，但那双眼睛却依然精神透亮。

　　“当然算数！我爹说，君子一言，好多马难追！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柒柒一听，急忙跪下求道：“小的不用什么赏赐，只求世子能把前些日子拿去的勾玉还给小的，那勾玉对小的极为重要，是小的娘亲的遗物……”

　　那勾玉柒柒自出生起就戴着，看品相不像是许答应这等身份之人能持有的，倒像是皇上赏赐的，日后说不定还要用上它。

　　所以，柒柒一直想找个机会把勾玉讨要回来。

　　“就这个啊，好说，还你就是……”宋枫晗心里冷笑一声，似乎早有预料。

　　他嘴上答应得很爽快，但伸手往脖子里一探，又忽地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呀！我的玉呢？”

　　柒柒立即跟着把心揪了起来，就看宋枫晗东摸西找，喃喃自语：“早上下课时明明还在啊……难道弄丢了？”

　　“丢了？！”柒柒急得眼圈一红，“世子可记得丢哪里了？”

　　那般模样，就像是一只被惹急了的小猫，随时都能炸毛。

　　宋枫晗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一边犹犹豫豫地道：“回来时，在御花园耍了会儿，可能是那时候给弄丢了。”

　　“御花园？”

　　御花园在东宫到文殊院的必经之路上，风景怡人，还有凉亭台榭供人休憩，也算是纳凉的好去处。可宋枫晗偏说把东西落在了湖边的草丛里。

　　那一片草丛没有任何树荫遮蔽，旁边的湖水又蒸腾着热气，简直是个蒸笼。

　　虽是如此，柒柒也不敢不去，甚至还怕慢了一步叫人把玉捡走。

　　于是烈日当头，她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东宫，顶着猛烈恶毒的日晒，徘徊于花丛间，不知不觉汗湿了衣襟。

　　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她的身上，两道肩胛骨之间蜿蜒着一道汗迹，色泽略深，向腰际蔓延。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一直低头垂目，低调得很，见了贵人们能避则避，不能避就行礼，倒是没撞见几个问话找茬的。

　　但，也没见着那勾玉的影子。

　　莫不是世子记错了？

　　还是已经有人把玉捡走了？

　　柒柒心里凉了半截，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忽听见前面的草丛里有动静。她探头一瞧，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喵～”草丛里传来弱弱的一声叫，软糯得让人心尖儿发痒。

　　柒柒拨开过膝高的草茎，只见草叶下藏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儿，琥珀色的圆眼，粉色的鼻尖，应是刚刚出生不久的，身子还瑟瑟发抖。

　　怕不是宫里的野猫下的崽吧？莫非被丢弃了？

　　柒柒心生怜悯，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后背。那猫儿倒是不怕生，被顺毛顺得舒服了，还发出嗲嗲的呼噜声，用头蹭柒柒的手。

　　“乖……”柒柒把小猫抱了起来，小猫便扒着她肩头，舔着她的脸，舔得她痒痒的，不由得笑了出来。

　　“白雪……不，不对，你是谁？”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炸响。

　　柒柒转过头，视野中又出现了一个约莫十四五岁，明眸皓齿的小“太监”，穿得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