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冷千言

19、019

　　眼见柒柒与怀中的猫儿举止亲密，小“太监”气鼓鼓地冲上前来：“放开白雪！”

　　“白雪？”柒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怀里，“你说它？”

　　“把白雪还给我！”小“太监”作势要抢，柒柒怕伤了小猫，只好主动把猫儿递还给了他。

　　那小“太监”立即抱着猫，盘腿坐在草地上仔细检查，小猫儿喵喵叫着用小爪子挠他的下巴，十分亲昵。

　　“这是你的猫？”柒柒眼馋地看着对方手里的猫儿，漂亮的杏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小“太监”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才不情不愿地低低应了一声，“嗯。”

　　“它还这么小，怎么不放屋里养着？”

　　“因为……”小“太监”犹犹豫豫地回答，“他们不许。”

　　他们？莫非是这小“太监”同住的宦官？

　　柒柒同情地看着那只小奶猫。不被他人所容，只能被丢弃在御花园里，这身世倒是与她很像……

　　不如把它带回翠湖观养着？

　　柒柒心生一念，正要开口，一只黄色的蝴蝶从他们面前翩翩而过，小猫儿立即从小“太监”手里跳了下来，跑着捉蝴蝶去了。

　　小“太监”一愣，眼看小猫儿窜进了茂密的草丛。待两人爬起来时，小猫儿已经不知钻到哪里去了。

　　“白雪！”小“太监”着急地唤了两声，却不闻猫儿应声，便皱着眉头冲柒柒道，“快去帮我把它找回来！”

　　柒柒虽不喜对方趾高气昂的态度，却也不忍心放任不管，便朝着前面寻去。反正她本来也在寻找东西，只不过要找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她沿着湖边小径向前走，一路低头寻觅着勾玉和小猫。

　　寻了片刻，几乎要寻到御花园的门口了，忽然，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音色瘆人，满含怒意。

　　她一抬眼，就看一道白影倏地朝着她闪来，后面还跟着一名举着拂尘、大声叫骂的宦官。

　　柒柒眼珠子一转，稍稍晃了晃身子，让猫儿从脚下窜了过去，自己则装作不稳，“哎呀”一声倒下，偏偏还撞上了迎面追来的宦官。

　　“哎哟！”宦官一头栽倒，待爬起来一看，哪里还能看见猫儿的踪影，自是勃然大怒！

　　“你是什么人？竟敢阻拦你爷爷的去路！”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是故意的……”柒柒慌忙赔罪。

　　“是你？”看清柒柒的脸，那宦官忽然一愣，随即转身冲身后之人禀报道，“殿下，是那个东宫的小太监！”

　　殿下？柒柒心里暗叫不妙，略略抬起头，便瞧见五皇子出现在御花园门口。

　　柒柒吓了一跳，立即跪了下去，把头埋得低低的，口中唤着“五皇子金安”。

　　五皇子墨绿的衣角如同一团乌云晃过，接着，一双绣着云纹的黑色鞋面闯入柒柒的视野，上方传来冰冷冷的声音：“把头抬起来！”

　　“是……”柒柒颤巍巍地缓缓抬头，可五皇子似乎不耐烦了，直接用脚尖勾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扬起那张清秀的脸蛋。

　　“果然是你啊！这次不晕了？”五皇子得意地冷笑一声，脚尖向一旁踢去，将柒柒踹开。

　　这一刻，柒柒后悔极了！后悔刚刚的鲁莽行事，更后悔在跑马场时那么高调，虽然那高调也是被宋枫晗那大傻子给害的！

　　“五皇子息怒，小，小的还……还要回去给太子殿下煎药……”她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急忙祭出了“太子”这张保命符。

　　“少拿太子来压我，本皇子不怕！你无礼顶撞本皇子，本皇子就算是砍了你的脑袋，太子也不会说什么，顶多帮你收尸。”五皇子一脸狰狞，用力戳着柒柒的肩膀窝，像是要戳出一个血窟窿。

　　“带走！”

　　“是！”宦官狞笑，伸手拎着柒柒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柒柒挣扎不过，被人拖着走，双脚在石子地面上乱蹬。

　　待一群人耀武扬威地走出御花园，小“太监”才从凉亭的红木柱子后走出来，皱着眉头，目光一直追随在柒柒的身后。

　　“笨蛋！”他低声骂道，也不知骂的是谁。

　　…………

　　这日下午，宋枫晗跟着太子去校场习武。

　　武教师父传授了一套剑法，太子学得认认真真，可宋枫晗却显得几分漫不经心。

　　这套剑法，他前世早就会了，这时候还不得不装作一窍不通，把剑舞得如同破布条，毫无章法，凸显他脑子有疾的特质。

　　好在武教师父原本对他也没多关注，给了宋枫晗摸鱼的机会。

　　他敷衍地挥了挥剑，看着那夺目的剑光，眼睛略有些发涩，目光左右闪烁，思想也随之摇摆。

　　这会儿，那个小东西不会还在烈日暴晒下找寻勾玉吧？

　　不会……她那么狡猾，不会看不出他是故意整她。

　　但若她真上当了，会不会中暑？那小身板儿看起来，似乎随时都能晕倒……

　　宋枫晗有点纠结，他心神不宁、漫无目的地朝着校场望去，忽见一小太监急匆匆地跑来，对守在外围的沈公公低声说了几句。

　　沈公公的脸色顿时一敛，又急忙小跑到玄泠震身边，附耳轻声嘀咕了几句，玄泠震的脸色也立即变得一片阴沉。

　　“小冷子？她怎么会去那种地方？报信之人可说明白？”

　　听了这话，宋枫晗眼角蓦然一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

　　太子在人前素来“温和可亲”“稳如老狗”，如今看他这脸色，像是别人砍了他亲爹一样！

　　她到底怎么了？去了哪种地方？

　　“走，去内务府。”玄泠震也没多解释，转身便走。宋枫晗急忙跟在了后头，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一行人来势汹汹地踏入了内务府的门槛，大有兴师问罪之态。

　　见太子这阵仗，内务府总管萧公公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上前来行礼。

　　一边是太子，一边是五皇子，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可怜了他这内务府总管。

　　“人呢？”玄泠震也不和萧公公废话寒暄，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谦逊温和，冷若冰霜，判若两人。

　　“在……在刑房。”萧公公说出“刑房”两个字时，声音都在颤抖，压根不敢去看太子的脸色。

　　玄泠震眼眸一缩，手指狠狠掐进皮肉，一甩袖子便带人走向刑房，满脸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砰！”他一踹开刑房大门，只见通往下方的黑暗通道，仿佛一张血盆大口。

　　看着那幽暗的地道，宋枫晗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她布满伤痕的后背，鞭打、刀割、火燎……每一道伤疤都狰狞难看，触目惊心！

　　那些伤，莫非就是此时落下的？

　　是谁胆敢？！

　　宋枫晗心里燃烧起一股熊熊火焰，不及细想，抢先一步冲进刑房。

　　他三步并两步，身形如同矫健的黑豹，双眸在黑暗中画出两道寒芒……

　　柒柒被悬挂在门型木桩上，背朝外，双手交叠捆绑在横木上，背脊两侧隆起的肩胛骨几乎要撞在一起。她的脚尖快够不着地面，瘦弱的身躯如同一根细草随风摇摆。

　　刑房的灯火忽明忽灭，在地上拖拉出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宛如鬼魅。

　　她被人一路拖拽，弄得衣衫褴褛，发也散乱开来，显得十分狼狈。

　　可无论她如何凄惨，怎么认错赔罪，五皇子就是不肯放过她。

　　“胆敢戏弄本皇子，本皇子就判你鞭刑三十！来人，拿鞭子来！”五皇子模仿着平日孝仁帝的语气，莫名兴奋，仿佛自己当真手握生杀大权，双目充满戾气，就像一只被放出牢笼的凶兽！

　　“殿下，”一名宦官犹豫地劝道，“这小太监是东宫……”

　　“你怕什么，就是打他东宫的人了怎么着，太子真敢为一个小太监找我麻烦？”五皇子此刻正兽血沸腾，见那太监的怂样就来火，一把接过了鞭子，还阴阳怪气地吓唬柒柒，“哟，这根鞭子又粗又长，你小子可给本皇子把牙咬紧了，别打几下就挂了，让人扫兴！”

　　“不，小的知错了，殿下饶命……”柒柒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小脸苍白，哆哆嗦嗦。

　　那一鞭下来怕是得要了她半条小命！

　　“现在才知道怕了？晚了！”五皇子说罢，手腕一甩，将鞭子向后一扬。

　　柒柒听得鞭子在空中“呼呼”作响，急忙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

　　“啪！”

　　沉闷的一声在刑房里回荡，听起来似乎的确抽到了结结实实的肉身上，可柒柒感觉不到痛。

　　她稍稍睁眼，发现自己被一个黑影笼罩住了。侧过头，便看见一双明亮的眸子，犹如黑夜中的猛兽之瞳，透着一股子狠劲，仿佛要撕碎所有的猎物！

　　他用身躯挡在她身后，张开双臂护着她，却还保持着半臂距离不敢贴近，仿佛守着一碰即碎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