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山颂

25、第 25 章

　　蒋春舟自认为比方秋水强的地方在于，他从不会羞于承认自己的病情。

　　他会求助 ，他不抗拒服药就医，因为哪怕疾病压得他无数次崩溃，他的骨子里还想活下去。

　　他又跟公司请了假，打包了两份烧烤，径直赖去了于群家。

　　打开门的一瞬间，蒋春舟看见于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难受起来——

　　先前，他对别人的情绪完全不敏感，但自打确诊抑郁之后，别人的一个皱眉都能难受得让他想死。

　　他犹豫了一下，站定在门口，道：“算……算了，我还是回去吧……”

　　蒋春舟转身要走，又被人一把拽进了屋里。

　　“孩子跟她妈去外婆家了，中午在我家吃饭吧。”于群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伸手把门关上。

　　蒋春舟有些手足无措——前段时间，他在一次通话里听到了于群妻子刻意的抱怨，知道自己的频繁造访已经给他们一家带来了麻烦，但他控制不住。

　　毕竟他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朋友了，如果不去找于群，他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他觉得难受，忍不住问：“我是不是跟你们添麻烦了？”

　　“是啊。”意料之外，于群回答得很果决，“你也得庆幸今天孩子妈不在家。”

　　于群这样直接摊牌，反倒是让蒋春舟的崩溃戛然而止了。

　　至少这人有什么想法不会瞒着自己——说话从不藏着掖着，想来他和方秋水之间就是差了些这样的直白和坦诚。

　　蒋春舟疲惫地把自己丢进于群家的沙发里。客厅，于群正开着电视，一边是孩子散落一堆的玩具，桌上还有女人临走前没收拾的化妆品。

　　每次蒋春舟看到于群家中的活人气，都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曾经和方秋水同居的日子也是这样，哪怕那人再如何要死要活，只要看到他还在，就会感到无比的宽慰。

　　虽说这么想实在是很贱，但蒋春舟还是忍不住产生一种念头——他好像离了方秋水就活不下去了。

　　就像当初那人叫嚣着死也要和自己在一起，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和于群都聊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这位好管闲事的朋友也开始精疲力竭起来。

　　低落的情绪容易传染，他心想，自己还是和方秋水在一起互相折磨最好，也不用再祸害别人了。

　　想要重新找回那人的念头在心底疯长，他忍不住去想方秋水的情况——没有自己在身边，他有可能按时吃药就医吗？他还能有好好活着的念头吗？还是说，他现在已经……

　　他眼前浮起那人苍白如纸的脸色、耳边响起他撕心裂肺的尖叫，他想到这人几乎一碰就会粉碎的身子，蒋春舟的手指尖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明明是自己抛下他的，现在却又产生了戒断反应，蒋春舟相信这七年的浸润，已经荼毒进了他的骨髓，他是真的摆脱不掉了。

　　正当他起身，想要把烟盒里最后一根拿出来抽掉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母亲打来打电话。

　　这把他从短暂的迷失中解救出来，眼前的幻觉一哄而散，他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摁下了接通键。

　　“喂？春舟……？”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犹豫而摇摆，这让蒋春舟感到了一丝紧张：“妈？”

　　那边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开了口：“嗯……家里来了个……姓方的年轻人……”

　　这句话说出口，蒋春舟的全身便骤地冷下去。

　　“他说……他是你的……”母亲的声音颤抖起来，哽咽，还是没有勇气把那个词说出口。

　　两人的呼吸声对峙了半晌，对面还是率先崩溃，乞求般开了口：

　　“春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