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山颂

24、第 24 章

　　朋友们都说蒋春舟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性格似乎更开朗了些，不再总是回避和其他人的相处，甚至时不时会拉着三五个同事一起，聚餐、唱K、喝酒……

　　就像是在报复曾经被囚禁的时间一般，他拼命地社交，像是一个快在沙漠里干枯的人骤然看到了水源。

　　就连家中父母也觉得他突然转了性，对他频繁造访的事实感受到了不适应。

　　好几次慌张无措之后，父亲终于忍不住问：“工作稳定下来了？”

　　一直以来，蒋春舟都以工作不稳定、太繁忙的缘由搪塞父母，一副不打拼个事业便无颜面对江东父老的决绝模样，家里人便也不给他压力，放任着他在外一声不吭地闯荡。

　　他不敢说自己刚毕业就找到了稳定又靠谱的工作，这么多年最不稳定的因素，其实是自己一直藏在家中的的同性爱人。

　　现在分手了，蒋春舟终于有勇气点头：“对，工作不错，领导同事对我都十分关照。”

　　母亲听他讲工作的事情，眼里笑着，似乎是这么多年来总算实实在在拥有了一个儿子。

　　正当蒋春舟陷入无法自控的愧疚时，就听母亲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工作也稳定下来，成家的事情……”

　　蒋春舟骤然哽住了，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绝道：“妈，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个。”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蒋春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连忙缓和下语气，解释道：“我最近还是想以事业为重，没法做到两头兼顾……”

　　“那不急，不急。”母亲立刻附和，似乎是生怕再刺激到他一般，“都依你，都依你的来。”

　　回去的路上，蒋春舟也一直觉得难受——他现在完全没有半点儿想再开启一段恋情的欲望，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足够对任何一个人负起责任。

　　方秋水消耗掉了他太多的情绪。

　　蒋春舟疲惫地躺回家中，睁着眼，不想关灯。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外人眼中过得那么好。

　　他不敢回到自己的新家里，甚至不敢睡觉，每当他躺在床上，发现枕边少了一个人的时候，那种骤然惊醒的刺痛感，总是会让他彻夜无法再次入眠。

　　社交对他来说，变成了一种新的逃避方式——把漫长的空闲时间拼命塞满，就可以减少掉不必要的愁绪，疲劳可以让他更快入睡，有利于他情绪的康复。

　　当然，这只是他自以为的自愈方式。

　　直到心理医生定期回访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更加严重了——中度抑郁变成了重度，一切都在变得更坏。

　　明明在吃药、在转移注意力、在努力积极走出去，但依旧控制不住，病情变得越来越坏了。

　　从咨询室走出来的时候，蒋春舟觉得整个人都在拼命向下坠，他努力想找到什么支撑着自己，却根本做不到。

　　他忽然想起了方秋水曾经对他说：“我睡不着，最近总是在做一个梦，梦到我不停地向下坠落，哪怕我知道这是个梦，但还是非常害怕，我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粉身碎骨。”

　　曾经的蒋春舟是不能理解的，只觉得他想太多，觉得他在自寻烦恼。

　　但眼下，他缓缓从咨询室走到自家轿车的驾驶室，短短一百来米的路，仿佛走在了刀上火海之上。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或是别的什么，也像方秋水那样，摔碎在地上捡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