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之夏》等等月亮

25、真相

　　回到榕城几天后，高再晨带着弟弟和夏康康住到鼓岭的别墅。

　　高再晨家在鼓岭有一栋别墅，是好早以前就买下的。

　　鼓岭的气温要比榕城市区低很多，尤其到了夜晚，风很凉快，而且能够看到星空。

　　每到盛夏时节，榕城很多人都会到这里避暑度假。

　　那几天实在很惬意，高再晨画画，夏康康复习，高知策或练字，或玩耍，他们看上去就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没有任何忧愁。

　　喜欢的人总是在抬头可见的地方，高再晨的创作灵感源源不断，画作进行得很顺利。

　　一天晚上，他们三个人沿着山路走着，夜风吹着，蛐蛐叫着，非常美好的盛夏之夜。

　　夏康康说：“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

　　“快看，银河。”高再晨仰着头。

　　这时候他们走到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

　　夏康康和高知策追随高再晨的目光，抬头向夜空望去。

　　果然，一条巨大的、淡白色的星云带挂在夜空中，朦朦胧胧的星光在其间闪烁着，宛如柔软的轻纱上缀挂着精美的钻石。

　　“晨哥哥，银河是什么？”

　　“天上的那一长条，就是银河。”

　　在城市里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夏康康盯着夜空看了很久，收回目光的时候，他发现高再晨在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漾满了星光，仿佛夜空中的星星都映在他的双眸中。

　　“银河真美。”

　　“嗯，如果灯光再淡一点就好了，这里离城市还是太近。”

　　“没关系啊。”
　　“当然有关系。”

　　夏康康最后没有忍住，“最关键的是一起看星星的人，不是吗？”

　　说完，他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又在高再晨沦陷的道路上推了他一把。

　　“你的意思是，喜欢和哥看星星？”

　　“你知道的。”

　　“晨哥哥、康康老师，你们在说什么。”

　　本来气氛很好，但忽然被高知策打乱了，他说他想回家，说怕黑、怕狗叫。

　　于是，他们只好原路返回。

　　高再晨在等夏康康的讯号；夏康康在等高再晨表白。

　　两个人在暧昧中拉锯，在黑夜的掩护之下，他们的心比一开始藏得更深了。

　　借由黑夜，他们肆无忌惮地在心中想着将来与对方的种种可能，但表面却静默如水。好几次，他们的视线撞到一起，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挪开，好像不约而同地担心着，久视会被对方看透。

　　返回的一路上，只有高知策在叽叽喳喳地说话，小孩子发问的时候，高再晨和夏康康只是机械地、心不在焉地回答。

　　夏康康一边在等高再晨表白，一边又害怕他表白，他担心，如果一旦自己的答案是拒绝，到时候两个人连朋友也没法做，他记得，高知策毕业的那一天，高再晨明明确确地说过“我不能和他做朋友”，他不想在以后的生活中看不到高再晨。

　　所以，他一直没有很明确地释放过想和高再晨交往的信号，那是他期待但更害怕的事情。

　　高再晨从来都是直觉敏锐的，虽然被情感左右，但大多时候他很清醒，他暗示了那么多之后，夏康康仍然没有明确表态，而且，他记得夏康康明确地说过他没有喜欢过男人，所以，自己凭什么能成为他的例外？总是很自信的他因此变得不确定起来。

　　没多久，他心头的不确定找到了原因。

　　那天，夏康康和高知策在睡午觉。

　　高再晨坐在沙发上听到桌上的电话响，他猛地起身，右手绊倒了夏康康双肩包的侧部，结果书包翻倒，走过去的时候又碰到一下，书包从沙发上掉落，一个兜底，里面的很多东西从开口洒出。

　　接完电话，折回身收拾那些从包里倒出的东西时，高再晨被一个赭红色封面的A6笔记本吸引，他一时好奇，就随手翻开看了看，不翻还好，一翻，夏康康的虐渣日记全部曝露了。

　　本子上的第一页就是十分详实的虐渣计划，包括虐渣的原因、对象、步骤以及终极目标。

　　接着是他们遇见后的种种细节——
　　初见的那一天；
　　然后是哈根达斯、煮粥、花猫脸；

　　往后是愉快的周末，对从戏院回家的路上，他对高再晨的目送觉到欣喜、有所愧对；

　　跟着有意和夏康康保持距离的那段时间，他百思不得其解、忧心忡忡；

　　再后来是高知策的毕业典礼，以及和好之后的喜悦；

　　再然后是暑假开始，每天都想见面却苦于无法开口；

　　好不容易晨跑中偶遇，夏康康开心到不能自已；

　　还有从医院回来的夜晚，夏康康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质疑自己对高再晨的居心；
　　最后是厦门之行的点点滴滴和他的决定……

　　从看到虐渣计划的震惊和愤怒、然后渐渐发现夏康康心情转变的点点滴滴，越往后，高再晨越觉得这完全就是恋爱日记了。

　　夏康康写出自己的困惑和挣扎、虐渣与心跳的互相矛盾，以及起初的怨恨之心越来越淡，在一起的快乐越来越浓，越往后，夏康康的迷惘越多，甚至，“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样的质疑也出现了好几次。

　　高再晨从中提炼出夏康康日记的要点——
　　第一，这个小憨憨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弄错了虐渣对象；

　　第二，夏康康喜欢和自己在一起，这段时间他很开心，尤其是厦门之行，还有最近在鼓岭上的这几天；

　　第三，他不排斥与自己亲密接触；

　　第四，夏康康很害怕成为同性恋，很担心他妈妈为此受刺激心脏病再发，所以已经单方面决定了虐渣的结局是拒绝自己的告白。

　　第五，夏康康祈求上天多给他一些这样开心的时间……

　　翻看夏康康的记事本，高再晨的心就像在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

　　起先为被错当成渣男而怒火中烧；接着被夏康康想要用爱虐渣的愚蠢行为逗笑；然后为他的想要相见但不能见、是不是该半途而废紧张不已；接着又为他对那天深夜的亲吻喜忧交织、心绪久久难平感到高兴；后来又为他所说的好像没有办法拒绝对方感到欣喜……

　　“做出这么蠢的事情，看你到时候要怎么退场？”高再晨合上记事本，若无其事地将它放进去，“陪你玩玩真正的美人计！”他的脸上露出邪恶的笑。

　　现在，他要立刻确定夏康康的妹妹是不是和他的哥哥交往过。

　　夏康康在他的虐渣计划里反反复复强调因为他妹妹被渣男劈腿，后来才变成les,他家因此有多水深火热、有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状况甚至到现在还没平息……

　　看到记事本里前面那些充满愤怒和控诉的句子，高再晨的第一直觉是他哥的风流债被算到了自己的头上，趁夏康康他们还在睡，他立即邀请他哥高盛年视频。

　　不一会儿，视频接通了。

　　“老弟啊，现在是半夜，你看看时间再连视频好吗？”一接通高盛年就一通牢骚，“快说，有什么事？”

　　手机屏幕上的两个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没错，高再晨和高盛年是同卵双胞胎。

　　“你晚上也基本不睡，不是吗？”高再晨才不管他哥的抱怨。

　　“有事说事，别扯有的没的，我很忙。”

　　“嗯——你是不是交过一个叫夏安安的女朋友？”

　　“对，出国之前的事情了。怎么？——”高盛年一阵警惕，“难道你接盘——”

　　“没有、没有！你知道的，我只喜欢男人。”高再晨立刻打断对方。

　　“有点忘了这事，快说重点，为什么忽然提到她？我不记得我跟你提过那女孩。”

　　“好像你给夏安安家里惹了不少麻烦，你劈腿之后，那女孩对男人失去信心，然后交了个女朋友，结果把她妈妈气得半死，现在还在休病假调养。这次，你有点过火了——”

　　“等等、等等！”高盛年制止弟弟，“什么叫我劈腿？你听谁说的。”

　　“夏安安他哥。”

　　“哦——好像见过他一次，那时候我和夏安安才交往没多久。”

　　“所以，是事实了？”

　　高盛年摇头，“我和安安是和平分手，谈不上劈腿。我决定出国的时候，她说接受不了异地，就分了。”

　　“你没说谎？”

　　“我有必要说谎？怎么，这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重要。”高再晨点点头，“对了，夏安安还说你男女通吃，真的？”

　　“那只是我跟她开玩笑，我还是更喜欢女人，不过，以后会怎么样连我不知道。”

　　“行了，那就没别的事了。”

　　“你没有，我有。”高盛年喝了一杯水，“爸妈怎么样？”

　　“和叔叔他们一起到云南考察已经有一阵子，我也好久没跟他们联系了，你知道，他们的生活一向很充实，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也是，那行，我还在忙论文呢，挂了。”

　　“照顾好自己哈，拜拜。”

　　现在，关于夏康康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疑惑，高再晨已经理清。

　　告白是不可能告白了，喜欢还是要继续喜欢。高再晨又露出笑，像夏康康这种单纯的类型，耍弄和榨干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欺骗我的感情，代价必定是惨重的！

　　他站起来，打算去看看带着虐渣剧本而来的呆萌夏到底醒了没，醒了就开始反美人计第一式，让我们假戏真做。

　　结果，房间里，夏康康和高知策抱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

　　高再晨很生气，立刻将弟弟从夏康康的背后扒开。

　　结果夏康康醒了。

　　“夏夏老师，睡得可好？”

　　夏康康迷迷糊糊，一脸茫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高再晨语气中的戏谑和危险，只是摇摇头。

　　“几点了？”
　　“快两点了。”

　　夏康康侧身看了看一旁还在睡的高知策，脸上露出倦怠的笑，“小孩子的睡眠真好。”

　　“想喝奶茶。”高再晨想起他虐渣计划里有一条是“对他一百分好”，他已经忍不住要立刻试一试一百分的好是什么样的。

　　“点外卖啊。”夏康康抓抓头，准备下床。

　　“我想喝的那家山上没有。”

　　“那只能等下山再喝了吧。”夏康康站在床边，俯视着坐在床沿上的高再晨。

　　“等不了那么久，要不你跑一趟？”

　　夏康康一愣，一时间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是说要我开车下山买奶茶？”

　　高再晨点点头，“要不算了，天气那么热，山路那么弯，我不忍——”

　　“你要是那么想喝，行，我去买。”夏康康并没想太多，自己开车下山也不会花太长时间。
　　“夏夏老师最好了。”高再晨笑，这小子，在践行用爱虐渣吗？成全你。

　　夏康康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古怪，不过并没多想，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接过高再晨的车钥匙，同时问清他想喝的奶茶之后就出门了。

　　高再晨看着他开车离去，心想，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