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璧》梅花雀

88、八十七

　　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
　　转眼过了一个月，期末考试结束，学校进入放假的气氛，能回家的学生都离开了校园，而宫绫希也踏上了去天贵星的飞船。
　　和他同去的还有一人，当然不是女朋友。
　　若是可能，他还是希望和尚六同去，毕竟这是他目前认识的最正常的人，但尚六要参加集团的活动，花间和叶绒也要回家，耿煌目的不明地消失了。
　　宫绫希放下难得一见的纸质书，偷偷瞧了对面那人一眼。
　　姿态优雅，手指轻轻搭在瓷质的茶杯上，红色的茶汤散发着宝石般迷人的色泽，注意到宫绫希的小动作，他抬眼，那双眼珠比宝石更加夺人心魄，唇角边漾着淡淡的笑意。
　　听花间说，在远古的某个时代，有一群名为贵族的存在，他们注重礼仪，仪态优雅，拥有广袤的领土，有着数不尽的财富，等等之类。
　　宫绫希一想，不就和诸侯王差不多，不过他见识过的那些诸侯王可没这种气质。
　　尽管面前的画面像是一副美丽图卷，宫绫希感到十分不安，从那次演出之后，他见到宴青繇就开始不自在起来，说不清原因，但就是不自在。
　　“《古代神话》，对远古信仰有兴趣？”
　　“有一点，老师对神话有了解吗？”
　　宴青繇喝了一口红茶，瓷质的杯沿有白色的光线滑过，“以前也像你一样，对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感兴趣，这是哪个体系？”
　　“老师不相信有神存在？”
　　宫绫希挪开书本，他对宴青繇的想法丝毫不感到奇怪，这个时代已经做到了太多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太空航行、高能量的武器、肉眼难以观察的机器人…
　　以前人类祈求神明赐福，无非是希望田地多产、子孙兴旺、无病无灾，解决了这些基本需求，又祈求加官进爵、财源滚滚，再然后便是长生不死。
　　除了长生不死，人类几乎能办到所有的事情，对神的信仰显得可有可无。
　　“你相信？”宴青繇反问。
　　“没有见过的事情，我不知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结合他个人的经历，他可能更偏向存在那一方。
　　宫绫希接着道，“神是高于人类的存在，如果有，我们不可能轻易地察觉到，也无从谈论，就像这本书内的体系，神全知全能，存在于另一个属于神的领域，不会出现在人类的面前，而是选择一个使者，那么除了这个使者，别人无从知晓真假，也许就连这个使者也不知道神是否存在。”
　　“不存在，”宴青繇说得斩钉截铁。
　　“有什么证明吗？”
　　“没有证明，而是我希望神不存在，”宴青繇望着舷窗，外面是无垠的太空，本该是空空如也的地方，实际上却被大量的生物盘踞。
　　“为什么？”几乎不假思索的问题脱口而出，宫绫希并不是坚定的有神论者，也不是无神论者，他对神没什么抵触，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接触。
　　“你养过鱼吗？”
　　“生物课上养过。”
　　“水缸、温控、氧气、沙子、鱼、水，有了这些，它们就能生存、繁衍、斗争，但只要人类从外界扰动，它们赖以生存的环境就会彻底改变，它们无力回天。”
　　“人类是鱼，而神是人类，是这样吗？”
　　对鱼缸里的鱼而言，人类高高在上，轻易便能决定它们的命运，甚至连改变人类的可能都没有，人类面对神，又何尝不是这种无力的状态，甚至比这更可怕。
　　会有这样的考虑不奇怪，只是宴青繇并不像会考虑这种事的人，以宫绫希的估计，宴青繇的出身应该不错，实力不明，但也不会太弱，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考虑弱者的问题。
　　“鱼类存在变异的可能性，但人无法变成神。”
　　指尖抵着杯身，瓷器冰冷的温度透过指尖。
　　“我想人类不需要变成神，假设神存在，他一定对我们这些人类漠不关心，人类的生存与否也不由神决定。”
　　宴青繇没有反驳宫绫希的观点，从神色判断，宫绫希觉得他们意见并不统一，只是宴青繇无意再辩，或许是意识到和一个学生讨论这种虚无的问题太过无聊，也或许是两人经验的差别，让两人难以形成共识。
　　之后的一段旅程中，他们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经过三天的航程，飞船在天贵星的太空港停下。
　　到达那天，正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天贵星的夜晚来得很早，宫绫希的智脑上显示着下午三点，天色却已经变暗，城市中陆陆续续有灯光亮起，电子的冷色光线让整座城市都蒙上一层冰蓝，高大的楼房林立，空中铺设着电子监控眼，飞行器穿来往去，街道中机器人正巡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如此庞大瑰丽的景象堪比紫微星，但紫微星的光线更加柔和，多了一份温暖的气息。
　　“不喜欢？”见宫绫希皱眉，宴青繇问了一句。
　　“我原以为它会更古朴一点。”
　　然而现在这个形容词还是送给破军星，破军星作为高度军事化的行星，聚集了大量高精尖科技，外观却并不耀眼，反而十分朴素。
　　“天贵星的商业高度发达，交通便利，这得益于它在宇宙中的环境，当然它还有一个名称，富人区。”
　　“这里的人很富有？”宫绫希有了兴趣，他倒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类似名词，人类经历过一个高度资本化的时代，资本的操控替代了王朝，这在出生于君权神授时代的他看来，是无法想象的。
　　“确实富有，不过不止是金钱上的富有，还有社会地位，”宴青繇指了指地图的一块区域，“这片别墅的主人都是在社会上有名望有贡献的人，而从这里扩散，才是那些大商人。”
　　宫绫希记下宴青繇所指的区域，又和自己要去的古琴协会做了对比，两者并不重合。
　　那两张度假票的地点倒是在那片区域内，想来是供这些商人和他们的伴侣平时休闲娱乐之用，而这回学校也真是大方，这里的票应该很贵吧，还包飞船和酒店，太贴心了。
　　飞行器在目的地停下，这架飞行器属于两人住宿的酒店，平时会等在太空港，让客人一下飞船就能直达酒店。
　　酒店占地面积很大，除了住宿的房间外，还有泳池、停机坪、酒吧等等娱乐设施。
　　而两人的房间属于套间，两间卧室，有客厅和厨房，还有一间相当大的浴室，浴池足够塞下二三十个人。
　　“这是泳池吧…”
　　原本只是宫绫希的吐槽，宴青繇却解释道，“人造温泉，如果不习惯，隔壁有淋浴设备。”
　　怎么会不习惯呢，他只是没想到人类可以奢侈到这种程度，不过来都来了，不好好享受一下，真是太浪费了。
　　按捺下来立刻跳下去游几圈的冲动，宫绫希去看自己的卧室，卧室还算正常，配备了一些常见的电子设备，一进入内部，温控湿控系统开始发挥作用，让室内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环境。
　　打开窗户，黑夜降临，外面很热闹，宫绫希看了一眼时钟，下午四点。
　　比赛在明天进行，现在也没什么事，先到附近看看好了。
　　想着，敲响了隔壁的门。
　　“我想在附近转转，老师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我有点累了。”
　　“那我先下去了，有事联系。”
　　等宫绫希走后，房内传出微弱的声音，连男女都无法辨别的声音，不过那是隔着门的缘故。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马上就是新年了，有没有什么想和长辈说的？”
　　宴青繇想了想，道，“新年快乐？”
　　“不是这句吧。”
　　“没有。”
　　“真的没有？”不是质问，也不是生气，而是疑惑和忧虑，若是让旁人看了，指不定以为他们在打哑谜。
　　“我走遍了紫微帝国，没有找到您说的人。”
　　对面听了之后，喃喃自语，“奇怪，难道爱神的指引出错了。”
　　下午五点，港口处提示的男声响起，“破军星至天贵星的飞船已到达，本站已经是终点站，请客人带好个人物品，有序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