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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碧棠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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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过后,春猎在即。
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紫御宫出发,朝着京郊南木猎场的方向行进,队伍中间,一架华丽的马车缓缓而行,里面坐着的是当今天子,其后跟随无数侍卫,那些参加狩猎世家子弟一般选择骑马,在队伍前方。
有几个公子更是比拼速度,驾驭快马,远远冲向前方。
白羽昔此时正骑着一匹棕色骏马,行至队伍前列,褪去了平日里的白色长衫,身着白色劲装,墨蓝色腰封,身影欣长,更显俊朗英才,比平日多了几分潇洒。
身后有侍卫快步跟上前,“丞相大人,陛下让您过去。”
白羽昔拉紧缰绳,驱策马匹,转身行去,行至皇车旁,飞身下马交由旁边的侍卫,他走上台阶,掀开门帘。
蔺深寒看到他,俊脸上浮现笑容,颇为宠溺的喊了一声:“羽昔。”
他移至一侧,露出空位,示意白羽昔坐在他身旁。白羽昔也毫不拘束,坐下问道:“陛下叫臣,是有何事?”
“无事就不能叫你了,我一人坐在马车上,甚是无趣,叫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旁若无人时,他总是喜欢和对面之人以你我相称,但是对面之人太不解风情,依旧遵循着君臣之道。
白羽昔道:“能与陛下同乘一辆马车,是臣的荣幸。”
队伍浩浩荡荡,位于前方的太子蔺清言,一身墨蓝色劲装,整个人清爽利落,镂空雕花金冠将墨发一半束起,一半随风微散,身下黑色长鬃骏马,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身旁同行的赵月潺,穿着那件深蓝色劲装,与蔺清言的墨蓝甚是相配,腰间流苏垂下,随着身下棕色骏马随意晃动,衣间的银色花纹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如星般光芒。
蔺清言侧脸望去,微风略过,丝丝墨发轻抚人脸颊,他驱策着马朝着旁边慢慢靠近,两匹马靠得越来越近,他一只手握住缰绳,空出来另一只手伸向旁边人脸颊,恶作剧般将那缕墨发掠于而后。
赵月潺只顾着看身旁辽阔的景致,未曾注意到蔺清言突如其来的动作,他感到脸颊痒痒的,转过脸去看,一张俊颜近在咫尺,他吓一跳,身子往后一倒。
幸好蔺清言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不然就以他的马术,定会摔下。然而因着被吓到,手下意识的收紧后扯动作太大,身下的马受了惊,嘶叫一声,直直朝着前方狂奔,赵月潺还在那惊马之上,紧紧抓着缰绳才不至于掉下去,他不擅骑马,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这马给甩出去。
耳边风声渐盛,周遭景色眼花缭乱,飞一般往后移动,“殿下!好端端的你吓我干什么!”“你这疯马!给我停下来!”“停不停!再不停,我今晚就吃烤马肉!”
他一手劲拽缰绳,一只手砰砰拍马脖子,马一听,扬着脖子嘶吼一声,跑得更快了。
蔺清言被眼前一幕吓到了,他将手中的鞭子用力挥向身下的马,驱使它快速赶了上去,好不容易才赶上惊马,前方就到了猎场,丛木深林,道路狭窄,若是再不从惊马上下来,会被枝叶刮蹭受伤的。
他一只手控制身下正极速飞奔的马匹的方向,一只手伸向旁边惊马上的人,神情急切。
风声灌耳,他大声喊道:“小潺别怕,快把手给我!”
赵月潺将手伸向蔺清言,蔺清言抓住那只手,一个用力将赵月潺从惊马上拉过来,赵月潺感到身上一轻,离开了惊马,飞至空中,灿阳下明亮的流苏毫无防备的掀起弯弯的弧度,牵着蔺清言的手,此时正极速下坠着。
蔺清言飞身下马,接着蹬力,施展轻功,手中用力,将赵月潺朝着自己的怀中拽去,一只手揽过精细的腰,赵月潺像是抓去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蔺清言的衣襟,两人缓缓下坠,接触到了久违地面,赵月潺腿发软,若不是蔺清言揽着他,他就摔倒在地上了。
“小潺,有没有受伤?”蔺清言看着怀中人惊魂未定的神色,关心的询问到,还上下其手摸索检查。
“没,没事。”赵月潺将手中紧抓着的衣襟放开,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你别动!”
他声音偏大喊了声,抓住蔺清言的手腕制止。蔺清言被他吼得一愣,嗯??
“真没事,我怕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今天真是他妈丢人了,丢人丢大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马,马像能看懂他的眼神一样,得意的扬了扬脖子,抖了抖毛。
“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等会跟我同骑一匹马吧。”赵月潺立刻伸手挡在前面表示拒绝,“别,我一大男人被人护在马上真是太丢人了,这只是一个意外,殿下还是别担心我了。”
“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谁啊。”
身后有一侍卫快速驱马前来,“属下失职,不知太子殿下和赵公子可有伤到。”
“无事,这件事无需禀告皇叔。”侍卫应了一句是便退下了。
蔺清言看了看四周,前方猎场繁多林木微现,他眼力好,看着竖立在围场外侧的红色皇家旗帜正随风飘摇,此地离南木猎场仅剩不到半里的距离。
他转身对着赵月潺道:“前方就到猎场了,队伍行进缓慢,皇叔他们应该还要过一会才到,我们就走过去吧。”
“好。”
赵月潺点头道,主动牵起蔺清言的手,朝着猎场方向行去,经过刚才那意外,他发现,这双手,这个人,都给了他无限的安全感,只要触碰到,他就能感受到心安。
蔺清言看到赵月潺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心中欢喜。
中间一条宽敞的大道,道路两旁的空地里洒满了花种,正直春时,花开十里,满目皆为金黄色的碧棠花,惊艳盛放。
两人在这辽阔的花海中,双手相牵,缓缓而行,有南来的群雁略过一碧如洗,万里无云的晴空,微风轻轻拂过脸颊,舒爽轻快。
“景色好美,真想一直这么走下去。”
赵月潺发自内心的说,也许只有远离了那高大的宫墙,他才能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释放出来。
此时此刻,没有身负的重任,没有满心的谋算,没有令他讨厌的人和事,他的眼中心中只有蔺清言,只有那墨蓝色的明媚之人,与之徒步行走在这绝美景色当中,心中平静,仿佛万物都静下来了
蔺清言听此,侧脸看着身旁之人,笑意满面,他真挚道:“我也想。”
他们享受着宫墙之外难得的平静淡然,片刻光阴,转瞬即逝,等待他们的,绝非此时的平静。
马车之上,蔺深寒将窗帘抬起,窗外明黄色的碧堂花映入眼帘。
“羽昔你看,外面花海多美,要不我们下去走走?”
白羽昔莞尔一笑:“全听陛下的。”
蔺深寒率先起身,掀开门帘,探出头看去,外面有一个小太监立马上前刚要出声询问陛下有何吩咐,蔺深寒修长的手指比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太监也不敢再出声。
他小声地,稍稍的与那小太监说:“我和丞相出去转转,不要与旁人说。”小太监听令。
白羽昔跟在蔺深寒身后下马车,趁着让人不注意,快速没入花海中,天辽地阔,只余他们二人。蔺深寒说的没错,要是让那些随行大臣知道了,定要以陛下安全为由,跟在他们身后,颇为烦扰。
在这世间万物中,帝王如何,皇族又如何,都不过是岁月的一个瞬间,终会消弭,人生何其短,不如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
辽阔花海中,蔺深寒深吸一口气,感受阳光映照脸庞的暖意,清风穿透衣衫的舒爽,好久都没有像如此般没有束缚,没有羁绊,仿若融入天地万物,褪去往日枷锁,眼前人,眼前物都那么美好。
他看着花海中长身玉立的人,似是随意又带了些探寻的意味。
“十几年前,也是这般春日,也是这片花海,我曾经来过,你记得吗?”
白羽昔颇为疑惑,蔺深寒来过,为何要问他记不记得,他们不过数月之前才相识,难道他看破了自己的真是身份?
“羽昔自幼时就随恩师隐居深山,未曾见过这片碧棠花海,不知陛下为何要问臣记不记得?”
蔺深寒的目光在白羽昔身上停留片刻,他将视线移开,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做何解释,看着满目明光,阳光刺的他俊秀的眉头轻皱,双眸微微眯起。
不记得也罢,重新开始。
白羽昔不知所以,见蔺深寒只是笑了笑并未回答,也未追问。
他看人看事一向很透彻,有些东西命中注定,就算一时失去过,也终究会失而复得,而有些东西命中没有,就算是再努力抓去,也会如流水般,渐渐消逝。
而别人欠他的东西,不择手段,千夫所指,熬尽心血,拼尽性命也要夺回来。他看着行走于花间的人,心中五味陈杂,本是逢场作戏,奈何假戏真做,不受控制的生了这世间最百无一用,最不该存在于心的感情。
白羽昔早已知晓,最终无非是两种结果,瀛国与胤朝无法共存,他无数次告诫自己心要硬,但一想到那一天终究会来,他还是会惧怕,期待着那一天能慢一点。
他看着走在左前方的人,无法忽视自己心中的感情,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快步跟上,毫不犹豫的握住了前方人的手,手上力道微紧。
他心如鼓擂,他告诉自己,就这一次,就让他放纵这一次。
蔺深寒被手中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惊,他望着身旁的白衣人,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都未出一言,彼此的世界只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