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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盛装 ...

  •   三月初的时候,纽约短暂的春天已经到来了。查尔斯坐在二楼的飘窗前望向窗外,庄园内虽然是一片青绿,远远地看不见尽头,但却缺乏生机。

      这里太冷清了……十年的颓废已经足够了,他应该去做些什么了。

      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是汉克说道:“查尔斯,白皇后来了。”

      白皇后……爱玛·弗罗斯特,这是一个功利性很强的女人,她在艾瑞克向全世界自曝后选择出现就一定是做出了重要的决定,而她很可能需要自己的合作。

      这些念头在查尔斯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感谢上帝,他的大脑还没有生锈。在推着轮椅转过身来之时他说道:“谢谢,一直以来都是。”

      汉克愣了一下,在明白对方意指什么之后他笑了笑,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哦不,这没什么……你也帮助了我很多。”

      这不是客气话,作为一个热爱科学实验的人,他燃烧的除了脑细胞而更多的就是美金,在失去了政府的援助后是查尔斯用自己的财富继续支持他,却从不问他在做什么。

      查尔斯也笑了下,“我该去见白皇后了,她在哪里?”

      “一楼的会客室。”

      得知目标后查尔斯推着轮椅进入电梯,在决定停止用药后他恢复了能力,却再次陷入瘫痪的境地。这没什么值得遗憾的,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有得必有失,人生如此。

      一楼会议室的门大敞着,他的目光很容易就穿过无人的走廊而落在了尽头的房间内,白皇后正坐在沙发上吃着烤饼干喝咖啡,疑点顿时浮现——她已经多大年纪了,为什么却显得这么年轻?而且他的家里也没有这种用来招待客人的零食,如果汉克能拿给她什么,那一定是酒。

      “嗨~甜心。”在他逐渐接近的时候,白皇后调戏般的打着招呼,而就在她抬起手臂之时,之前被她遮挡的人影忽然闯进了他的眼中——垂落在沙发上的紫色头发被别在耳后,露出半张苍白的侧脸,半垂的目光抬起又转向他的方向,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早上好,教授。”

      这个素面朝天的女人身上只有一条纯白的吊带长裙,贴身的丝缎所勾勒出的只有她瘦削而苍白的身体,在身穿波西米亚风格服饰并且妆容明艳的白皇后身边、在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之下,她像是一个半透明的幽灵。

      白皇后无奈的扁了扁嘴,意料之内的事还是发生了,就算她如何的风情,在他面前都喂了狗。世界这么大,可是这一刻,他的眼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末了,她只好说道:“我想吃完这些饼干,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查尔斯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下走出来后说道,说话的同时,他加重了握着扶手的手上的力气。

      ……

      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驱散了早春的寒意,但在这个树木刚刚抽芽的时节里,像查尔斯这样穿着长裤外套才是纽约街头的人们的普遍形象,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又很快收回目光,他看见长长的发丝被风轻轻吹动,若隐若现着雪白的肩头。这不是他的错觉,十年之后她更加不畏寒了,是因为再冷也冷不过北极的深海吗?

      查尔斯心猿意马的想起艾瑞克,他很想问她为什么没有与艾瑞克一起离开,但他又不能问,因为他是知道答案的,向往田园牧歌生活的她和与全人类为敌的艾瑞克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所以他只是想借助这个问题来套出另一个无法直接问出的答案——你还爱他吗?

      他第一次讨厌自己这么聪明,连装糊涂的权利都没有。

      内心活动再复杂,他也能脸色不变的说道:“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没有。”虽然身上的伤痕已经褪去,但是后遗症仍在,她的自愈能力并没有恢复到正常,“昨天又试了试。”她说着抬起自己的左臂让他看,小臂内侧只有一条结痂不久的伤痕。

      查尔斯蹙起了眉,担忧道:“我为你检查一下。”

      “没必要,在爱玛那里已经做过了。有什么东西影响了细胞活性,现代医学无法检测出原因。”

      现代医学当然查不出妖力这么魔幻的东西,但是查尔斯看过爱丽丝的记忆,他知道是雪女将她囚禁在深海中十年。说起雪女,他曾经以为她也是一名变种人,但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他在罗根的记忆中并没有看到雪女,罗根全然不知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妻子。

      她为什么要囚禁爱丽丝?又为什么在爱丽丝毁天灭地的未来中消失了?不是每一个疑问都能得到答案,所以查尔斯并不纠结于这些问题,他在意的是如何才能让爱丽丝恢复:“既然你是脱离囚禁后才出现的症状,这一定与雪女有关,虽然我不能直接进入她的大脑,但还是可以通过其他联系帮你找到她……”

      “不用。”爱丽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不是找不到她,而是我不想见到她。”

      “可是爱丽丝……”

      “我知道,教授。”爱丽丝的语气恢复平静,她的火气本来也不是冲着他来的,“但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坏事,永远不会生病、不会受伤流血,让我失去了作为人的一部分真实感,也许我应该体会一下,普通人是怎么面对它们的。”

      查尔斯微怔,最终没再坚持。他了解爱丽丝,她这个人看似随和,可一旦决定的事就很难改变了。其实他能体会她那种微妙的心情,但他只是担心,在失去能力的情况下,她的自毁倾向真的会使她走向毁灭。

      他想起自己所看见的未来,心中五味杂陈。一种冲动如同泥土下的种子,几乎要破土而出,却又被他生生按下了。

      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下来,走在空旷的庄园里,爱丽丝的目光很容易就穿过低矮的灌木丛,落在了那幢漂亮的房子上,阳光直射在玻璃上,让她看不清屋内的景象,但她分明记得曾经有一个人就站在那扇窗的后面、无时无刻不想要逃开却又将目光紧紧地落在树荫下相吻的男女身上,她知道那是莉莉,却又恍然间变成了她自己。

      丝丝麻麻的感觉缠绕上心头,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的手摸上自己垂落在身前的头发,其实她们真的有一些相像,都自以为别人看不透自己那点肤浅的想法,不过她现在明白了,所以她放下了头发,她再不需要隔绝自己的内心了,因为他早就懂了。

      她收回目光,又看见路边的一棵有些眼熟的、身上有着一道明显伤痕的树,这棵树被雷劈过,它竟然还活着,只是没有变粗多少,十年的时间对于它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

      从砖石地面迈步走进青绿的草坪,清晨的露水还未完全散去,湿润的草叶轻松越过薄得近乎于无的鞋底而扫在她的脚面上。就算白皇后再怎么软磨硬泡,她也没有穿上当下流行的厚底高跟鞋,就如同她拒绝了那些花纹繁复艳丽的嬉皮士服装,也没有戴上那些金光闪闪的首饰。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改变?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她又不想说,好在身边的人是教授,所以她可以不用说了。她知道很多人都会讨厌内心的想法被窥探,而她是全然不介意的,甚至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在很多年前,她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没有生意,她真的可以一天都不与人说上一句话,她也知道邻居们都在背后说她神秘又高冷,这么说也没错,她不喜欢话多的人,很多人觉得那叫活泼,而她只会觉得聒噪。

      他们沿着草坪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她的步伐一如既往的偏慢,如果有人与她同行则必须迁就她,因为她是不会费力去追逐谁的,这个时候你可以继续走你的,她会在后面慢慢的跟,跟得上最好,跟不上就算了。

      等走到被抛在身后的房子看起来只有一块积木大小了,前方还是一片郁郁葱葱,这里真的很安静,她很容易就能听见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但这种安静不会持续太久了。

      “你要重开学校吗。”

      “是,已经在筹备了。”查尔斯坦然,随即停下了动作,他转头看向爱丽丝,风吹乱了他过长的鬓发,几缕发丝在眼前飘来飘去,遮住了他的眼神,“我预计会在一周后举办一场舞会,愿意留下来参加吗?”

      他明白为什么她今天会专门来到这里,答案一开始就已经在白皇后的身上了,所以如果没有适当的理由,她应该今天就会离开。

      “舞会?”爱丽丝的反应说是惊讶倒算不上,但有人邀请她参加舞会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她去那种交际场所能做什么,让场面看起来更尴尬吗?

      但她还是答应了:“好吧,既然是你说的。”

      查尔斯笑了,他终于抬手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到了耳后,阳光穿透枝叶的光斑在他的脸上跳动,也在她的眼底跳动。

      她半垂着眼,心中明明坦荡极了,却又有一种想要躲开的冲动。

      ……

      火红的太阳还在地平线上垂死挣扎,这是黄昏之前的时刻,波士顿的庄园内,爱丽丝一脸视死如归:“你别逼我……”

      “就这一次。”白皇后笑的一脸……嗯,淫/荡……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脸的,所以最终爱丽丝还是败下阵来,任由对方对自己动手动脚,只是看她这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仿佛对方手里拿的不是化妆刷而是什么生化武器。

      一切还要归结于今晚要在查尔斯家中举办的舞会,这种场合下爱丽丝肯定不能再穿着她那睡衣拖鞋一般画风的衣服参加,而她只是随性又不是不修边幅,她也愿意打扮一下,但是白皇后却说要由她来做造型。

      真他喵的令人感到害怕……爱丽丝感受着毛刷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有必要吗,我从不涂这些。”

      “是,你没有雀斑、没有伤痕,你的皮肤上连毛孔都看不见。”白皇后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所以你知道吗,米开朗琪罗的雕像都比你像活人。”

      爱丽丝睁开眼,镜子中的自己从脸到脖子明显暗了两个色号,前额两侧有了淡青的血管,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粉色,这张脸忽然之间就有了生气,像是晨跑时会被搭讪的那种女人。

      “我看米开朗琪罗也没有你厉害。”她干笑一声,拿起工具就要自己继续了,却被人夺走,她都懒得翻白眼了:“又怎么了?”

      “亲爱的,你是去参加舞会,不是要扮演圣诞餐桌上的烤火鸡,我是不会让你把自己打扮成油光闪闪模样的。”

      “你才油光闪闪,我的闪粉都是哑光的。”她有个屁油啊,她的代谢系统早就崩溃了,她连汗都不流。

      “你答应我的。”

      “行、行……我自作自受……我只给你十分钟。”爱丽丝又闭上了眼,她真搞不懂这女人在想什么,明明在那种场合根本没有她插话的余地,就让她当一块安安静静的反光板不好吗?

      作为一个十分爱美的人,白皇后的手法熟练而迅速,何况她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等待着将这只火鸡从餐桌上拉下来,打扮成自己心中最适合的模样。

      她曾经以为那一天会是爱丽丝的婚礼。

      在嘴唇被人用指腹磨蹭了几下后爱丽丝知道已经结束了,她刚想睁开眼睛却又听到:“等等,再给我十分钟,我把头发弄了。”

      她简直是虎躯一震,紧接着就用一种十分恶毒的语气说道:“上一个给我梳头发的人是我妈妈,后来她死了。”

      “哦,我想她绝不是被这些滑得像是鲶鱼一般的头发气死的。”白皇后阴阳怪气的回应着。

      可怜爱丽丝根本不会吵架,她彻底完败。

      蓬松卷曲的头发才能做出各种造型,所以爱丽丝很快就闻到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那是蛋白质正在卷发棒的高温下蒸桑拿,顺着这味道她想起了一些别的东西,这很像是曾经她在太阳下晒被子的时候、邻居所说的阳光的味道,不过后来她知道了,这是数以亿计的螨虫被太阳烤焦……

      直到她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神游到爪哇国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她听见白皇后说道:“好了。”

      不要多想,什么被自己的美貌闪瞎这种鬼扯的剧情并不会发生……但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里,爱丽丝确实愣住了,只是因为镜子里的倒影几乎像是另一个人——

      如果眼睑晕染的棕色足够端庄,那睫毛根处若隐若现金色光点在怎样的眼波下才会闪烁?眉尾垂弯,唇瓣莹润,眼下是更加明艳的红,似是玫瑰被拔了刺、金丝雀被豢养在阁楼。

      别的都无所谓,但眉形是天生的,所以丫刮了她的眉毛……爱丽丝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这句不是比喻,因为镜子里她的头发几乎全部都被梳起,虽然从前面看只有额前横过一条细细的发辫还有两鬓分别垂下一缕发丝,但她的头发并没有消失,数朵由头发编织而成的玫瑰在脑后自两侧向下簇拥在一起,珍珠发夹就是花蕊。

      这手法真是鬼斧神工栩栩如生造化弄人……那么问题来了,她的头看起来大了不止一倍,这就意味着她不能选择一条简单低调的裙子,因为这会使她看起来头重脚轻、十分滑稽。

      白皇后抱着一条横截面积看起来能装下三个她的礼服走了过来,她不让爱丽丝在脸上涂抹闪粉,可这条香槟色的裙子简直光彩照人,因为上面尽是细碎的宝石!

      没有自愈能力的爱丽丝都快被闪瞎了,轻薄的抹胸上涂抹的是钻石的细粉,而如同蛋糕一般层叠的礼裙上则是被无情敲碎的不规则的深绿色宝石,那是祖母绿的碎片。

      白皇后恋恋不舍的抚摸着裙摆, “这件礼服是我珍藏多年的。”

      “你穿过?”

      也许是爱丽丝语气中的嫌弃过于明显,白皇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没穿过,因为尺寸不合适。”

      “没穿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白皇后要打人了。

      不开玩笑了,爱丽丝接过衣服,她很快就明白了不合适在哪里,腰线过高还能勉强,但抹胸是只能改小而不能改大的,看这个尺寸,但凡一日三餐能吃饱饭的人都是穿不进去的……

      我们都知道爱丽丝吃不饱饭,所以她很容易就将自己塞进去了,居然刚好贴身。

      “我的美学老师说过,每一件礼服都有属于它的主人。”听她的语气还是不舍,但与其留着吃灰不如赠人玫瑰,“只可惜你的头发颜色有点突兀,如果是铂金色就完美了。”

      爱丽丝轻轻笑了,“你明知道我可以变……”

      夕阳余晖落在她的金发上,夜晚很快就会到来,虽然没有南瓜车,但是罗伊德已经在门旁等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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