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番外——重写（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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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黄昏了，灼热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宽阔整洁的公路两旁伫立着的高大树木的叶片上闪烁着油亮的光泽，距离公路的远处，两排颜色绚丽的房屋隔离出一道幽长的小路，街边店铺前坐着的人们看着行人脚步散漫的走向回家的路。
一间墙壁被漆成蓝色的店铺是街上的一家不起眼的花店，店门常年关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生意。这天黄昏，一个男人推开了蓝色的店门，门框上的紫藤花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坐在柜台后低头看书的女孩懒洋洋的说道：“已经关门了。”
“好吧，但我不是来买花的。”
这是一个年轻又活泼的声音，拥有着来自于美国的口音，像他这样的人在古巴并不少见，但问题是这声音似乎没有经过她的耳朵而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抬起头，紫色的眼瞳撞进一汪蔚蓝的海水中。
……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
黑暗是我唯一能看到的颜色，水流是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声音，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已经有多久了，在亘古不变的深海中，时间没有意义，就连意义本身都没有意义。
我不想去思考我是谁，因为这里只有我，所以我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你，我可以是任何人或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已经是我第一万七千八百三十二次想到这个没有问题的答案——真是见鬼，为了活命，我将心跳压制到每年只跳动一次，可为什么我的大脑还必须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我已经想不到更多可以去想的问题了。
……在我几乎遗忘了地面上的一切之后。
我感到无比煎熬，我究竟为什么还不结束这一切？
对啊……为什么还不结束？
在这一瞬间我感到了久违的愉悦，我又想到了新的问题，这就意味着我又可以消磨一段时间了。
这喜悦仿佛令压在我身上的海水都变得温暖起来，但我很快意识到这不是我的错觉，与黑暗相比的另一种极端在向我逼近，带来灼烧一般的温度，我死死地闭上眼——那是光！
海面卷起滔天巨浪的这一刻，我狼狈的摔在了冰面之上，在灼热到达顶点的同时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一瞬破碎，恢复强烈跳动的心脏刺激我发出一声长啸，狂暴的能量瞬间席卷天地，在强烈的地动山摇间我仰头看见一片陌生而熟悉的紫色，那是我纷飞的发。
这一刻，我重见天日。
平静之时，这里能被摧毁的一切都毁了，存在亿万年的冰川雪峰于顷刻间灰飞烟灭，海水被生生削去一层，而我漂浮在距离海面数百英尺的空中，面无表情的看向同样飘在我面前的两人。
“啧，搞出这么大动静……”
我听见两人中年轻的那个这么抱怨了一句，而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另一个年老者的身上，我说不清缘由，但这就如同我透过水面的倒影再次见到自己的脸一样，他给我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我问他：“我是谁？”
他说：“你是爱丽丝。”
爱丽丝……在听到这个名字的同时，我的脑海中一瞬涌入大量久远前的记忆，我喘/息着按住了自己昏胀的头颅，那些重新被撕扯着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属于我的过往仿佛要把我整个人撕裂，令我烦躁无比。
偏偏那个年轻人又很不耐烦的说了句什么，他顿时成了我发泄的对象，即使我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但他还是被躁动的能量击飞出去，生死不明。
老人没有丝毫动容，他仍是平静的看着我，等我平复下来后又问他：“那你是谁？”
我真的有很努力的去想，仍没有一张脸能与他相对应。
他还是那样平静，他已经很老了，皱纹爬满皮肤，银发满头，但灰绿的眼底却没有一丝浑浊，映出我年轻而苍白的面容。
他说：“我是万磁王。”
万磁……王？我如同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大脑尽职尽责的迅速找出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呈现到我的眼前，那是我曾经的一段青春，而我轻轻的打量着他的脸，怎么都无法与回忆重叠。
因为我早就将他的样子遗忘了。
“你老了。”我似乎给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老的我都认不出你了。”
疲惫在这时姗姗来迟的汹涌而来，将我整个人包裹，我想找个东西靠一下，而不是这样一丝/不挂的飘在北极的半空中，虽然我不觉得冷，也不感到羞耻，但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让我感到一丝苍凉。
天地之大，我该去往何方？
“跟我走吧，爱丽丝。”
万磁王对我发出了邀请，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本就是为我而来。我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声，在坐上飞机的座位舱之际，我阖上眼，近乎呢喃的问道：“多久了？”
我被囚禁多久了？
这是一个他早已准备好答案的问题：“六十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六十年？
我想笑，却怎么也牵扯不动嘴角，白茫茫的云雾在我的眼前闪过，从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
短暂的一段时间后，飞机降落在一片深山老林里，我感受到磁场一瞬间的波动，我知道这是万磁王令飞机隐身了，这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在很多年前我就能做到同样的事了。
我跟着万磁王下了飞机——还有那个年轻人，他运气不错没有死，而我治好了他，虽然全程没有任何交流。万磁王没有将人特意介绍给我，他知道我没兴趣，我也没有记住他的名字，尽管他们的对话中有提到过。
万磁王没有提起过自己已经被全世界通缉了，但从我们下飞机后就进入隐身状态这点足以证实，我本以为他的基地也会在什么荒凉偏僻的地方，但我们一路来到了城市中，这就是六十年后的纽约，自由女神像还伫立在海港之上，但是更多细节都与我的记忆截然不同。
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空中列车在上方呼啸而过，人来人往从我的身边不断经过，扭曲的光线遮蔽了我丧失自愈能力后千疮百孔的身体，没有人知道，我不需要他们知道。
我强行解除了隐身。
那个年轻人皱起了眉，却是敢怒不敢言，他寄希望于万磁王但后者并没有阻止我，情况调转，现在是他们跟在我身后了。
我乘坐了空轨的列车，仅用十分钟就来到了曼哈顿，从空中去看，中央公园还是一块规整得不能再规整的长方形土地，被钢筋水泥的城市层层包裹，我能看到在草坪上踢足球的孩子们，他们不会比蚂蚁更大，但我就是能看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
我在街边的餐车买了一杯可乐，足球还是那个足球，可乐也还是那个可乐，人类也没有长出三头六臂，只是他们将头发染成更多奇奇怪怪的颜色，倒是让我看起来变得普通了。风带来森林的气息吹到我的脸上，一同涌来的还有无数陌生的生息，六十年的时间只会让园区的落叶树变粗数十公分，但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而言，足以是沧海桑田。
在我试图走进一家5D电影院的时候，万磁王终于忍不住了，仍旧维持着隐身的他在我耳边语气阴沉的唤着我的名字，像是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爱丽丝，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啊，我确实明白了……这里已经没有变种人了。
可是……我垂下眼，我不明白的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伸出食指点在嘴唇上，做出了噤声的动作，我暂时不想听他的喋喋不休，我的头已经很疼了，而我还要集中注意力在茫茫人海里去寻找故人的气息。
我没有心灵感应的能力，但我知道有另外的方法可以达到相同目的，能控制物质的前提是能感知到它的所在，所以只要是真实存在着的东西，我就一定能找到它。片刻之后，我睁开眼，停留在唇前的食指随着展臂的动作在空气中虚划一道，一个泛着炫目光彩的孔洞缓缓展开，我迈步进入，将他们抛在后面。
——女人离开近一分钟后孔洞才消失不见，她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跟上，但最终谁都没有。年轻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真的害怕，这个洞的出现与消失都十分平和，但感知能力超强的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这个东西十分危险。
“这是虫洞。”万磁王说道，暗物质也是物质，她当然可以操控，不过他可不是因为害怕才没跟上去的：“我们回基地，她会找过来。”
因为她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
我走出虫洞，来到波士顿的一个别墅内，床铺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妇人。
她已经很老了，干枯稀疏的白发完全看不出曾经炫目的金色，满是皱纹的皮肤如同树皮粗糙，松垮的覆在枯瘦的身躯上，那曾经是一副多么婀娜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岁月的变迁。
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呼吸机在滴滴作响，老妇人缓慢地睁开眼，一双浑浊的蓝眼睛看到我时讶异的睁大，她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后抬起颤抖的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罩。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她已经无法完整的说完一句话，每次开口都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响，尽管是这样，她还是费力又激动的说着：“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爱丽丝。”
无论年轻时是多么传奇的人，到临终之前都是相差无几，白皇后也是如此，她最终还选择回到这里，叶落归根，回到最初的……家。
我坐在床边，抬手擦去了从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浑浊泪水，淡淡的说道：“你还能认出我，可你老得已经让我认不出了，爱玛。”
“你没变……一点都没变。”
“羡慕吗？”我麻木的扯了下嘴角，应该是做出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握住了她干枯的手掌，可是她却嘴唇颤抖了几下，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惊恐，因为她在我的眼中只能看见如同宝石般绚烂的能量涌动——
“不，爱丽丝。”她胸膛急剧的起伏着，像是恐惧着什么可怕的事一样：“不要这么做。”
不要做什么？不要恢复青春，还是不要活着？
我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又等她喘息了许久后平复下来，那么沧桑的对我说道：“永生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她已经走过了漫长的一生，拥有过也失去过，谈不上多么圆满，但她终究走过了。
她深深地看着我，似乎很想再说些什么，但报警器急促的滴滴声警示着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我看见她的脸色逐渐失去了生气，那是灵魂正在脱离躯壳，到那时我将再无能为力。
最后的最后，她近乎呢喃的说道：“别哭。”
我摇头，手指抚摸过干燥的脸颊，我才没有哭，我想这是她的某种臆想，听说将死之人会看见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不。”她却这么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一直在哭……在心里，很大声。”
屏幕上起伏的曲线最终变得笔直，发出冗长刺耳的一声长音，又很快报废在我的一个念头之下。我疲惫的俯下身，趴在床边，可我怎么都无法入睡。
那象征着死亡的长音一直回响在我的脑海里，绵延至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番外——重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