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九十四章 忠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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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刷马很细致，当斜阳一丝一缕地退去的时候，拉莫刷完了马。他把刷子扔进水桶里，又把水桶提到墙角放好，才走了回来。坐在靠墙堆放着的干草上，拉莫舒适地伸长了双腿，轻轻舒了口气，向公爵笑道：“坐吧，公爵。”
公爵一笑，也走了过来，在拉莫的身旁坐下。干草有一种奇异的触感，软软的，却也可以感觉得到茎结，伴着窸窣窣的轻微声响，这马厩反倒更显得静了。
“今天，莫纳斯基伯爵来找过我了。”公爵淡淡道。
“哦？”拉莫捡起一根草茎，随手弯折着，“是为了野猪牙还是熊掌？”
公爵轻轻笑了笑，他知道这是拉莫的玩笑，拉莫和公爵一样清楚，莫纳斯基伯爵的来意绝不简单，“是为了北极熊的联盟。”公爵答道。
拉莫点点头：“这并不意外，沙皇急匆匆地把他派来，除了军队暴乱，也就只有这件事了。”
听拉莫提起军队暴乱，公爵不禁失笑了一声：“拉莫，你知道吗？伯爵说沙皇感谢我，因为我没有把俄国涉足军队暴乱的事禀告陛下。”
拉莫没有笑，他很快地看了公爵一眼，轻声道：“你是为了佐亚的利益才这么做的，没有人会怀疑你的忠诚。”公爵的神色很平静，可是拉莫却从他微微有些黯然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苦涩。
“谁知道呢，拉莫？谁知道呢……”公爵的话里或许有无奈，有叹息，但却没有一点犹豫，拉莫知道，为了佐亚，公爵早已把个人的声誉置之度外了。
“只要能找到法鲁上校，这件事就可以不必再隐瞒了。”拉莫忽然这样说道，似是在宽慰公爵。
“法鲁……”公爵低声道。的确，只要找到法鲁上校，就有希望从他的身上得到证据，到那时，国王即使再偏信莫纳斯基伯爵，也无话可说了。
“弗里兹不是越来越得到伯爵的信任了吗？我想我们很快就会有线索的。法鲁上校一定迫不及待地在等着联盟的结果，如果佐亚和俄国的联盟达成，法鲁必然很希望能得到陛下的赦免。对于伯爵的近况，法鲁一定格外关注。”拉莫的微笑里忽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意味，“而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公爵微微点了点头，只要法鲁失去耐性，就一定会落下线索。
“只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拉莫顿了片刻，又道，“为什么莫纳斯基伯爵会突然提出联盟的事？这件事他应该对陛下也还没有说起。如果他早就打算俄国同佐亚的联盟要和你一起促成的话，那么他又为什么直到此刻才提起？”
“我想，是因为康斯坦大公。”公爵想了想，回答道。
“大公？”拉莫愕然道，他没有直呼康斯坦大公的名字，却只是用爵位来称呼。
“不久前陛下当着伯爵的面问起对康斯坦大公的调查，伯爵似乎认为，我是有意要把策反军队的罪名推给康斯坦大公，而替尼古拉掩饰。因为这个，我想伯爵已经完全信任我了。”公爵又笑了笑，伯爵连续几次误解了他的言行，公爵已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所剩下的就只有这样一个自嘲的笑。
拉莫有好一阵都没有开口，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公爵，你真的认为是大公煽动军队谋反的吗？”拉莫的语调里，似乎有一种化不开的伤感。
“我不知道。”拉莫没能得到他期望的答案，对于不确定的事，公爵从不肯轻易做出评判，“虽然康斯坦大公已经离开宫廷二十年了，但人们还没有忘记他的英名。他曾是佐亚最伟大的剑客，在他年轻的时候，他用他的剑为佐亚，也为他自己赢得了数不清的荣誉，战场上，他舍生忘死的战斗向所有人证明了他的忠诚，所有这些，都不会因为他年轻时的那次冲动妄为而消减分毫。我真的不愿意相信，当年的康斯坦大公已经变了。可是，齐埃尔的疑点太多了，我实在不能不产生怀疑。”
“公爵……”不知为什么，拉莫的脸上似是带着些许痛苦，“公爵，我可以向你保证，齐埃尔忠诚于他的祖国，无论身处什么阵营，他都不会投靠俄国人，做出让佐亚蒙羞的事。”拉莫看着公爵，他的最后一句话却似乎有些不知所云，“我以我的名誉向你担保，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
“拉莫，”公爵转向拉莫，真诚地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
拉莫突然间感到一阵目眩，他深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公爵，我只希望，将来，你不要怪我……
“别动！”林珞菲没好气地冲尼奥大声嚷道，“你要是再乱动，我就去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
太阳已经落了下去，比希和奥古早就走了，林珞菲也趁尼奥睡着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儿，但是公爵不在办公室，也不在他的房间，于是林珞菲又回来了。尼奥一个人，她总是不太放心。
尽管林珞菲怒冲冲的，尼奥却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为了减轻腰部的压力，他的腿被悬空吊着，可是他还要轻轻晃着腿，一左，一右，好像在拉着绑带荡秋千。
林珞菲拿了药回来，一转身又看见尼奥这副模样。气得她放下药就跑过来紧紧拽住绑带，愤愤地道：“你就不疼吗？”
脚不能动了，尼奥便伸出双手，手掌交叠，舒服地垫着自己的后脑勺：“疼。”他笑嘻嘻地回答，“可是，这一疼也能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林珞菲没有料到尼奥会这样回答，她不觉怔了怔，心里竟莫名地起了一种酸楚，尼奥还是那样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可林珞菲对他，却一下子怒不起来了。
“别说了，先把药喝了吧。”林珞菲皱眉又端起一旁的药，语气已全不像刚才那般强硬，缓和了不少。
尼奥眉梢一挑，向林珞菲歪过头去：“你喂我？”半眯起眼睛，只从眼角看着林珞菲，还要轻轻眨一眨眼，一脸的不怀好意。
“去！”林珞菲长这么大，还从没这样和别人说过话，可是，和尼奥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总有什么东西会被他激了起来，而尼奥总是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笑得没心没肺。
“你都动得这么轻松了，喝药还能是问题？”林珞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把药一直送到了尼奥的手边。
尼奥腆脸一笑，伸出手，抓起药瓶，头也不抬，就把药往嘴里呼啦一倒，一口吞了下去。不料喝得急了，竟呛了一下，要是在往常，咳两声也就好了，可偏偏尼奥现在不要说咳嗽，就是吸气吸得重些，他都会感到背上的疼痛。一下还没咳出来，尼奥已经疼得整个身子都缩成了一团，他捂着嘴，拼命想要忍住咳嗽，可总还是止不住地要咳，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都青了，额上满是豆大的冷汗。
“闭住呼吸！”林珞菲急得手足无措，禁不住大声喊道。
尼奥用手把口鼻都蒙住了，强忍着屏了好一阵，他才略微好了些。他放下手，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无力地靠在床上，还要强撑着向林珞菲“哧”地一笑。忽然，他看见了林珞菲的眼睛，墨黑的眸子显得比往常更为晶亮，仔细看去，竟发现那双眸子蒙着淡淡的雾气，隐隐还有泪花。
“这是……为了我？……”尼奥忽然不再笑了，这一句话，说得很含糊，刚一开口，又忍不住轻轻咳了几下。
林珞菲根本没有听清尼奥的话，看见他又止不住咳嗽，赶忙道：“别再说了，一说话又容易咳嗽。”
这一次，尼奥好像真的听了林珞菲的话，把头转向里侧，好一阵都没有动静。林珞菲以为尼奥睡着了，拿着喝空的药瓶站起身来，想要离开了，临走前，她拿起小灯罩，准备把灯熄了。
“留着那灯吧……”尼奥忽然开了口，轻声道。
林珞菲一愣，原来尼奥并没有睡着。她放下小灯罩，轻轻笑了笑：“你还没睡吗？要我再陪你一会儿吗？”
“不用了，你走吧。”尼奥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出声了，好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再说话了。
林珞菲等了一会儿，说了一声“晚安”，就离开了。
林珞菲走了，尼奥却像是失去了平静，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阵，眼前总是浮现出那双晶亮亮的黑眼睛。自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哭泣，他似乎一直有一种隐秘的希望，希望有一天，她也会为他而哭泣，今天，他终于……看到了……
尼奥深吸了口气，咬牙猛一使劲，从床上坐了起来，腿一伸，便从那绑带上脱了出来，双腿重重地砸在床上，疼痛让他微微呲了呲牙。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忠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