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银饰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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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里一片死寂，国王没有开口，也就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林珞菲说的这些，对于大多数议事厅里的贵族而言，都是第一次听到，他们没有去过战场，即使偶尔有人对士兵们的艰苦战斗略有耳闻，国王的一句“懦夫”也足够让他们收起所有对士兵们的赞誉。即使公爵在向国王作出报告时，也只能隐讳地暗示，为了替罗伦斯他们脱去“暴乱”的罪名，公爵极力强调忠诚，却没有向林珞菲这样语气激烈地将战场赤裸裸地展现在国王面前。林珞菲的举动无异于在议事厅里扔了一枚炸弹，它可能会炸开阻路的山石，但也可能会把林珞菲炸伤。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盯着国王，就连刚才一直悄悄看着林珞菲的公爵，此刻也是目光紧随国王，因为过度紧张，他的手一直在痉挛地握紧又松开，甚至连袖口精致的花边都弄乱了。
国王突然从王座上站起身，一言不发地朝议事厅外走去。廷臣们面面相觑，猜不透这样不同寻常的沉默究竟意味着什么，安蒂老侯爵德高望重，年纪也是最长，只有他敢打破沉默，喊了一声：“陛下！”
国王在议事厅门前回过身，看了老侯爵一眼，仍是什么话都不说。老侯爵叹了口气，看上去今天国王是不打算开口说话了，他低下头，准备走过去替国王开门，不料国王却对他摇了摇头，老侯爵惊愕地抬起头，看到国王的目光已落在了斐迪南公爵的身上。
于是老侯爵笑了笑，风度翩翩地躬身行礼，向后退了一步，把这个位置让给了公爵。
一时间，多少羡慕、嫉妒的目光同时射向公爵，精明的廷臣们很清楚，公爵的失意算是彻底结束了，从今天开始，他不再是一个挂名的首相了。有些人在庆幸，幸好没在公爵失宠的时候排挤他，而有些跟着亲王说了刻薄话的，此刻已不由得开始为自己担起心来。议事厅里人人都在为自己打着算盘，只有公爵，只是躬了躬身，默然走到门边，替国王拉开了门。
见到国王出现在议事厅门开，过道上等着的侍从们纷纷行礼，当所有人都压低身子的时候，一个一身黑衣，脸上还戴着黑眼罩的男人出现在了多名身穿号衣的侍从身后。他没有弯腰，仍然直挺挺地站着，甚至像是觉得有趣似地，微垂视线，欣赏着面前一排黑压压的后脑勺。
门外的侍从们知道这个黑衣人是跟着王子一起来的，可刚从议事厅里出来的廷臣们，却被这种怪异的打扮和完全不懂礼节的粗鲁行为震骇了。于是，有人大声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在国王面前是要行礼的吗？”
尼奥被眼罩遮挡了大半的脸上，露出了夸张的诧异神情，瞪大了眼睛，咧着嘴，甚至把手伸到脑后挠了挠。这个动作多少带着点孩子气，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这个黑衣人虽然怪异，但不会给人造成威胁，人们便在无形中放松了警惕。
“那是谁？”这是国王在沉默良久之后的第一次发问，廷臣们本来卯足了劲想抢着回答，可无奈，国王的这个问题，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尼奥走了上来，立即有两个贵族扣住佩剑挡在了国王面前，半拔出剑刃，摆出一副忠心耿耿卫护的架势，气势汹汹地瞪着走上前来的尼奥。
尼奥嘴里“哇奥”了一声，闪身退后了半步，动作很大，挥舞着双手跳起双脚，样子很滑稽，但几个精于剑术的贵族已经看出，尼奥动作灵活，身体极为柔软，如果他想进攻，恐怕不是那两个人能够挡得住的。
这时候，本来留在议事厅里的奥古斯都已经疾步走了出来，看见这样的情景，他赶忙向国王道：“陛下，他是唐•克伦索的弟子，今天，是他，从‘蝎子’的手里救了我和比希，还有菲奥娜小姐！”
唐•克伦索！这个名字在贵族们和侍从们中间引起了一片不小的震动，四十年前，侠盗唐•克伦索在万森古堡从一群匪徒的手里救下当时还是王储的国王之事，几乎每一个人都听过不下千遍。
“你？”国王将目光转向尼奥，上下打量着他。
尼奥泰然迎着国王的目光，镇定地向国王行礼，但却不像贵族们那样优雅地躬下身，他的右手从头顶划了一个圈，停在胸前，左手向后伸出，撑起了黑色的披风，左脚向后挪了半步，使得他可以九十度弯下腰：“尼奥•唐•克伦索，陛下。”他笑吟吟地道。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他，每一个人都惊异于他传奇的姓氏，然而，只有一个人，在尼奥说出全名的时候，那个人浑身一震，猛地抬头，脸在一瞬间没有了一丝血色。好在贵族们都在看着尼奥，并没有人注意到斐迪南公爵的失态。
“唐•克伦索现在哪里？”或许是因为刚才在议事厅里的余怒未消，听到故人的名字，国王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高兴，反而一脸责难，语气很是冷淡。
“他死了，陛下。”
今天，尼奥的出现就已经够让人惊讶了，不料，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更惊讶上几分。
尼奥从脖子上摘下一个缠绕着月桂叶的剑形银饰章，他先用左手拿了，又交到右手，看了看，轻轻一抛，再用左手接住，才交给国王。
这个银饰章是当年国王送给唐•克伦索作为答谢的，重又见到这个年轻时曾经很喜欢的饰物，想起不过短短四十年，它竟已经换了三个主人，国王不禁有些感慨，与此同时，他对尼奥的怀疑也就此冰释了。不会错的，尼奥•唐•克伦索，就是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唐•克伦索的后人。两个克伦索，救了他们父子二人，真是意想不到的巧合。
“跟我来，尼奥，跟我说说唐•克伦索后来的事。”国王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好像已经忘了刚才在议事厅里的不快，又转头对奥古斯都道，“你也来，把‘蝎子’的事告诉我。”
奥古斯都松了口气，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看国王的意思，至少暂时是不会追究林珞菲刚才的一番直言了。奥古已经决定在国王面前极力称赞菲奥娜小姐在迎战“蝎子”时的英勇，国王生性好战，“勇敢”向来是国王极为欣赏的美德。
王室成员陆续离开了，只剩下了廷臣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今天的事，“蝎子”这个词，不断在他们的谈话中出现，本来就已经够让人担心的了，没想到今天，甚至就连王子本人都受到了“蝎子”的攻击，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惊。
安蒂老侯爵走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公爵，国王已公开把“蝎子”的事交给公爵去处理，现在看来，这又是一桩棘手的公案。
“公爵，这件事不好办啊，是吗？”老侯爵微笑着，问话中听得出几分安慰。
公爵抬起头，一时间，连安蒂老侯爵都慌了手脚。公爵脸色铁青，嘴唇都已经泛白，眼神茫然，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老侯爵猛地抓住公爵的手，压低了声音，惶急地问道：“你怎么了，公爵？伤又发作了吗？”
公爵怔怔地站着，极为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却在老侯爵的脸上游移，似是怎么也没有办法集中。好半天，他轻轻推开侯爵的手，恍恍惚惚地笑了笑，低声说了句：“有些累……”好像是在回答侯爵的问话，可细看却又不像，因为公爵分明是根本没有听到老侯爵说的话。
安蒂老侯爵惊愕地看着公爵迈着缓慢的步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他禁不住有些叹息，他就知道，公爵那些伤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痊愈的，现在看来，恐怕公爵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老侯爵又叹了一声，便转身和其他的廷臣们一起离开了，他虽然有些担心公爵，但他对公爵的关切也仅限于此了。
幸好，有另一个人注意到了公爵的失常。
公爵离开了廷臣们，独自一人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往前走，他的脚步虚浮，他不得不用手撑着墙，慢慢地一步一步往前走。他走得很吃力，微微地喘息着，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只是机械地、缓慢地往前走着，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这又是在走向哪里。
尼奥……这两个字，不停地在公爵的脑中盘旋，像要勾起什么回忆，却又总是在刚要触及到时，滑开了。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尼奥拿着那枚银饰章时的动作，左手、右手……总像是不安分地换着手，不肯好好地拿着。这个动作太熟悉了，是巧合吗？可是，那个名字又怎么解释？
走廊已到了拐弯处，公爵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撑扶的墙断开了，公爵一手撑了个空，脚下一个踉跄。他努力稳住身体，没有注意到有一双手已经温柔地伸向了他。
“公爵，你还好吗？”这一句话，林珞菲说的时候已经微带哽咽了，她是看了公爵好一会儿，直到公爵一个踉跄，身形不稳，才终于忍不住跑上来的。她也不知道她是在顾忌什么，她总是想起走进议事厅时，公爵垂着头冷淡的样子。她绝不是怪公爵，可她却有些害怕面对公爵，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银饰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