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忠诚的仆人 ...
-
艾菲特罗亲王跳下马,推开一间小草棚的门,走了进去。屋子里很黑,亲王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能勉强看清。草棚很小,仅有的一扇窗户也被木板钉死了,靠着那堵墙铺了些稻草,一个人就躺在草堆上。他蜷缩着身子,两条腿却奇怪地僵直着,他手边的草茎有一大片都是弯的或者折的,显然是疼痛抽搐的时候被他抓断的,但现在,他似乎是睡着了,因为亲王开门进来,他也没有动一动。
这可不能怪自己无情,亲王连眉头都没有皱,是他撑不住在马上晕过去的。想到刚才在路上的情景,亲王禁不住摇了摇头,这可真是条硬汉子,明明已经疼得晕了过去,却还在拼命往前赶,不过亲王却不打算让他再走下去了,把他带进了这间小草棚,简陋是简陋了点,不过很安全,他总不能指望在这个时候亲王还会送他去旅店吧,那是一定会被拉莫他们发现的。
亲王向躺着的那个人走了几步,原本,亲王离开了这里,就不会再回来了,对一个不再有用的人,留在这里任其自生自灭已经是亲王最大的仁慈——不错,尼奥是没有用了,亲王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把尼奥留在这里以后,亲王单独去了洛瓦,确实,像林珞菲说的,那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完了,亲王知道,这一次,俄国人失败了,为了不让自己也被牵连进去,立即斩断和洛瓦、和俄国人的一切联系才是明智之举,当然尼奥也包括在内。
但是,亲王却回来了,不是为了洛瓦,而是为了今天在去洛瓦的路上公爵的反应,亲王早就料到尼奥和公爵之间有什么过去,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开始对这段过去真正地发生了兴趣。
“那眼罩下究竟是什么?你一定不会介意让我看看吧?”亲王愉快地笑起来,手已伸向了昏迷中的尼奥。
然而,就在亲王的手快要碰上尼奥的眼罩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尼奥忽然抬手,猛地扣住了亲王的手腕,他的脸色惨白,黑眼罩下更是触目,但他的手却仍然有力:“您这是想干什么,殿下?”尽管脸上都是冷汗,尼奥还是撇了撇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我以为你睡着了,……”亲王没有说出尼奥的名字,但他却故意顿了顿,看了尼奥一眼,那种似有深意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可不是?睡……”尼奥仍在笑着,但他刚说了一句,就一下子发不出声音来了。洛瓦……看到亲王的样子,尼奥知道,洛瓦完了……要不然,亲王不会这样毫无顾忌……洛瓦……
亲王冷眼看着尼奥,这是个机会!亲王空着的左手握成了拳,重重地砸在尼奥僵直的腿上,但亲王没有料到的是,尼奥竟没有反应,亲王心里也是一惊,没想到尼奥的腿是真的一点知觉都没有了……没等尼奥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亲王已经又是一拳,用力撞在尼奥的腰上,只是一下,尼奥的身体一下子抽紧了,无法忍受的疼痛几乎要让他再一次晕过去,扣着亲王手腕的手不禁松了,亲王趁机手一伸,揭下了尼奥的眼罩。
“你——?”亲王的眼睛一瞬间瞪大了,他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个眼罩,张着嘴,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他才喃喃道:“那个传言……竟是真的……”
这一天,俄国特使莫纳斯基伯爵从早上起就感到隐隐约约的不安,尽管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多半是因为御前会议将在一天后召开,这只不过是临近胜利的亢奋而已。可是,不管他怎样解释,他仍然无法不去想这一天发生的事,先是一大早就传来昨晚公爵被人下毒的消息,警察署长在严密调查,人们要找拉莫卫队官,却发现队官根本不在天鹅堡,午后,亲王也离开了城堡,如果这还没有令伯爵心烦意乱,那么,当他想派弗里兹去打探一下消息,却发现哪里都找不到这个不会说话的仆人时,他开始有了不好的预感。伯爵来来回回地在房间里踱步,天黑了下来,从窗户里他看到亲王独自回来了,伯爵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亲王没有出现。伯爵终于拿上剑,走了出去。
站在拐角处,伯爵犹豫了一下,亲王的房间在东厢,而公爵的则在西厢。想了想,伯爵还是转向了西面。今天一定出了什么事,亲王外出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但回来以后却并没有来找伯爵。联盟,如果还不是俄佐联盟,至少亲王与伯爵的联盟,一定是结束了。
伯爵走得不快,他需要仔细地想一想。昨晚公爵中毒,现在情况一定不是很好,他就这样过去,确实是有些冒昧。他应该好好地表达他的震惊和关切,并且再一次地和公爵确定同盟,没有了亲王,他必须保证得到公爵的全力支持。至于今天的种种异常,伯爵倒没有想得太多。听说,公爵从昨晚起就一直在昏迷之中,对今天发生的事很可能并不知情,当然,如果这些事的确也与公爵有关,伯爵一定会打探出确切的消息。主意已定,伯爵的脚步变得果断迅速了起来,他甚至对自己笑了笑:果然俄佐联盟最后还是要着落在公爵身上,这和他原先想的一样,公爵和亲王不同,对于公爵,他有把握,更何况,还有那件事掌握在伯爵的手里,伯爵确信,它可以保证斐迪南家族世世代代都不会违背他莫纳斯基伯爵的意愿,大公如此,年轻的斐迪南公爵也一样。
然而,当伯爵到达公爵的房间时,他原先设想的所有计划,都无一例外地崩塌了。
弗里兹站在公爵的房门外,半侧着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房间的门。弗里兹似乎有一种天赋,他可以随时随地表现出一个最忠诚的仆人所应有的一切品质,过去,伯爵很欣赏这一点,但是由于生性多疑,伯爵并没有把这些品质当作弗里兹天性中固有的,而只把它们当作是刻意的表现,直到今天,伯爵才知道,原来弗里兹的忠诚是那么真实而可信,只是,这份忠诚不是对于伯爵的,而是,对于斐迪南公爵的。
伯爵和弗里兹面对面地站着,伯爵恶狠狠地瞪着弗里兹,手已不自觉地扣着剑柄,那样的眼神,几乎要让人以为,伯爵是在认真地盘算着要怎样用手里的剑把弗里兹刺个对穿,从腋下?从胸腹?还是从肩胛?……
弗里兹就那样站着,不管伯爵的目光怎样凶狠骇人,他始终保持着微微低头、垂手而立的姿势,显得恭谨而毫不失礼,既没有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也没有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跟随公爵这么多年,公爵那种从容淡然的气质,弗里兹多少也学到了一点。
伯爵终于决定放弃了,他退后半步,高昂起头,连看都不看弗里兹一眼,以一个贵族的特权倨傲地道:“请去通禀,俄国沙皇陛下特使莫纳斯基伯爵求见。”伯爵并不打算打道回府,他还没有放弃希望,他的手里还捏着一张王牌,关键时刻一定会有用处。
对弗里兹说通禀,伯爵多少还是有些试探的意思,弗里兹跟着他的时候,是一个哑巴,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应该是无法“通禀”的。然而,弗里兹抬起了头,看着伯爵的时候,唇边竟还微微地含着笑,一侧身,大声道:“大人,俄国特使莫纳斯基伯爵求见!”
伯爵眯起双眼,朝弗里兹看,“哼”了一声,终于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这种不可多得的勇气和忠诚,即使是从一个仆人的身上表现出来的,也同样值得尊敬。这个时候,伯爵忽然很羡慕公爵,怎么他就从来没有这样好的仆人呢?就是伊凡,对他也是极度的恐惧,而不是真正的忠诚。
“请伯爵进来。”
淡淡的一句轻语传来,弗里兹在伯爵的面前,推开了门。
当莫纳斯基伯爵走进公爵的房间时,公爵正靠坐在床上,林珞菲就站在他的身边。公爵本想让林珞菲暂时离开,可是林珞菲却说什么也不肯,坚决而固执地要守在爱人的身边。公爵虽然不忍她被卷入斗争的漩涡,但当莫纳斯基伯爵走进来的时候,公爵又从心底里为林珞菲没有离开而感到高兴。林珞菲在他身旁的时候,公爵总会有一种感觉,好像得到了额外的力量,心境也会变得格外澄明。他一下一下吃力地喘着气,可是却不再觉得晕眩,有林珞菲在身旁,呼吸困难似乎也不算什么了,尽管身体很虚弱,可公爵的神色却是异常的温和而宁静,目光中不经意的柔情,更是给这样一张苍白消瘦的脸添上了奕奕的神采。
“您好,伯爵。”公爵向莫纳斯基伯爵微笑,“这么晚了,是什么重要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