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之心，无月之夜》悲观的维纳斯

4、月下舞蹈

　　“还给我！“唐蔻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尖声叫道，“这不是我的！是…我同桌吴靖让我替他保管的！你不能拿走它！“

　　“我能拿它去哪儿，”徐佑仪好气又好笑，“你快坐下继续学习，一会等你妈妈回来，我会让她代为保管着，你明天就把iPad还给同学。”

　　唐蔻低头不语了片刻，突然猛地抬起头来，恨恨地看着徐佑仪，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我不！我偏不！你不把它还给我，我今天就不学习！”可能是因为今天父母都有事外出的缘故，唐蔻今天分外无忌惮，音调也高了好几份。

　　“我知道你现在有点激动，不过你先坐下，好吗？”徐佑仪平静地说。其实，看着唐蔻毫无愧疚的样子，徐佑仪也有点生气，但她不愿在小孩子面前高声说话，仍缓缓地说：“我们之前说好了，只要你好好完成作业，就可以每天拿回手机上网半小时，周末也可以随便玩。对不对？”

　　唐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现在用同学的iPad偷偷地玩，是不是打破了我们的约定呢？”

　　“我——没有在玩”，唐蔻一时语噻，胡乱找了个借口，“是我们老班让我们周末留意班群，我只是在看群里的信息！”

　　徐佑仪见她找借口搪塞，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心中不愿再扯皮下去，只道，“我倒是想要相信你，但既然我们约好了上课时间不能玩这些，现在我也不能把它还给你。你现在可以回去学习了。”

　　唐蔻见拿回iPad无望，干脆破坛子破摔，愤怒地大叫：“好！既然你不还给我，我今天一道题也不写了 ，看一会妈妈回来你怎么跟她交差。”又道，“有什么了不起，你只是我们家雇的家教，我要和妈妈说让你走！”

　　徐佑仪真的有点生气了，她没有想到会从一个天真的孩子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正要说话。只听到客厅有开门的声音。“这是怎么了？”一个男声在楼下响起。

　　“啊！是朔哥哥！”唐蔻跳起来，一个健步冲出书房，如获救星般向着那个声音的主人扑过去。徐佑仪也跟了出去，只见唐蔻已橡皮糖一般黏上了客厅里的一位高个子年轻男子。

　　徐佑仪在唐家的照相上看到过他。和照片上相比，这位唐家的大少爷真人显得分外高大挺拔，原本白皙的肤色晒成健康的小麦色，浑身散发出和唐蔻同类但更为成熟自制的自信气息。如雕似刻的精致五官，一双深邃的眼睛微微下垂，流盼如梦。这双眼睛让他的气质有了几分神秘莫测，仿佛远观是一片天真的赤子心，走进却是无可抵御的性感与魅惑。他上身内着深蓝色休闲衬衫与浅咖色针织背心，外着一件黑色风衣，下身着牛仔裤与白色网球鞋。潇洒而富时尚感的穿着让徐佑仪有点猜不透他的年龄，只约莫不会超过三十岁。

　　“朔哥哥，你真是我的大救星！”唐蔻立即冲着哥哥眼泪汪汪地诉苦，“妈妈找的家教把我的手机iPad都拿走不还给我，还逼我写好多功课！你要是不来，我就要离家出走了。”

　　唐蔻的撒娇没有找错对象。徐佑仪只见那唐家少爷神情间对唐蔻十分疼爱，对她又抚头又哄：“豆子别急，有哥哥呢。”徐佑仪见状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定定地看向眼前的男子道，“你好，我叫徐佑仪，是唐蔻的家庭教师，我们刚刚在上课 。”

　　“你好，我是唐朔。”唐朔简短地说。

　　他对母亲周末也要给妹妹安排家教课程的举措颇为不满——他一向反对父母效法社会上的浮躁风气给妹妹施加过大的精神压力。他儿时自由生长，很少约束，如今却也颇有成就。一路走来，唐朔只专心做着自己擅长的事情，却一直人群中一骑绝尘的那个。在商界摸爬滚打的他，见多了没有灵魂、没有心的人，为了追逐一个令人眼红的位置而变得疯狂而毫无下限——不断在竞争中获胜，终点却有可能是深渊。他只愿能保护自己的妹妹，使她能发现并安于天生的禀赋，做一个真正快乐的人。

　　对于作为家庭女教师的徐佑仪，唐朔并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这个素未谋面、看上去比自己小上许多岁的女孩有着一副平静而内秀的外表，这种外表使她给人以沉稳可靠的印象，但也许只有他能敏感地探知到那副表象之下翻涌着的矛盾的激情，这种激情与他的是如此不同，在四目相交的一瞬间便刺痛了他。

　　如果说唐朔对于生活的热情仿佛艳阳之下生长的万物，充满力量而富有建设性，徐佑仪的便如同月下旷野上恣意的舞蹈——不在乎有无意义、能否被欣赏，那样虚无、转瞬即逝，而又无可言说地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