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会之心，无月之夜》悲观的维纳斯

5、摔倒

　　那日，因为唐朔的突然回家，唐蔻被免除了继续听课学习的苦役，徐佑仪的苛政猛于虎被唐朔这块巨大的免死金牌档下。唐朔安慰了一会妹妹，便任由她尽情玩耍去了。徐佑仪一遍想着一会如何打电话和许阿姨讲明情况，一遍闷闷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一回头却看见唐朔靠在书房的门框上，正定定地注视着自己。

　　“你准备回去了吗？”唐朔问。

　　徐佑仪点点头，道：“今天提早结束，还有一些模测训练没有完成，麻烦许阿姨回来的时候帮我转达一下。还有…”

　　“在你看来我的妹妹是个怎样的孩子？”唐朔打断她。

　　徐佑仪楞了一下，她原本认为他会像天下所有的家长一样关心妹妹的学习成绩——唐朔比妹妹大了十几岁，唐蔻就仿佛是他的孩子。她想了一会才道：“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孩子，信心足胆子大，这是她最大的优点。但是她还需要学会约束自己。”

　　“你很了解她，”唐朔说，“我一直希望她能够把活力发挥到对她有好处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教育对她没有好处 。”

　　唐朔顿了一下：“我很快会帮她转到我和朋友成立的学校去，那里有最好的老师和自由的氛围，”唐朔说着用手翻了翻唐蔻摊了一桌的习题册、试卷集，笑道，“她很快就不需要这些了。”

　　徐佑仪看着他，心里清楚他的意思是自己已经不必再来这里了。她并不能完全赞同唐朔的话。唐蔻这样的孩子从小在一种纵容的氛围中长大，没有清晰的规则意识，她周围也从未有人对她认真地生气过。比起现在流行的自由启发式教育，她相信古典的严格教育对她会更有帮助。但这些话她并没能说出口。唐朔虽然笑着，却给人以一种不容怀疑的震慑感，而徐佑仪并不喜欢和人辩论。

　　徐佑仪准备离开时，唐朔客气地对她照顾自己妹妹表示感谢。他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她，仪式性地让她遇到困难可以来找自己。徐佑仪敏锐地感受到这是他经过多年打磨已然收放自如了的姿态，当他觉得为此人预留的时间已经用完、需要礼貌地让人离开时，就把控制箱的旋钮转到这一档——“啪”地一声。

　　徐佑仪的人生中有很多的人，包括她的父母，她愿意为之奉上真心的人，时不时地她都能听到他们转动旋钮的声音，这是一种多么令人失望的声音。就如精明如唐朔学会了转动旋钮一样，早慧如徐佑仪学会了习惯性地失望。

　　徐佑仪突然有点目眩，只想快点离开，不由得加快了下楼的步伐。窗外的天空阴沉沉的，楼道里非常昏暗。通常，徐佑仪走陌生场所的楼梯总是非常谨慎地控制步伐，但她今天显然失策了，因为下一秒她就一个踏空，身体失去平衡地前倾，重重摔在了楼道间的水泥地上。

　　徐佑仪只觉得脚踝上的痛楚钻心无比，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一片模糊中，她听到了唐蔻的声音。

　　“你没事吧，徐姐姐！”

　　“豆子，你去拿我放在大沙发上的包来。她可能骨折了，我现在送她去医院。”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那是唐朔。

　　徐佑仪用手撑着坐直身体。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里已经高高地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