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向游戏》安以期

25、伪装

　　“咦，又发生什么了么？”望着罗尔、止水离开的方向，约克瞪大眼睛问我，“他们吵起来了？”
　　抹抹脸上残留的眼泪，“约克，你还没有离开？”
　　“这小妞不让啊。”约克笑眯眯，腰间冒出来个小脑袋，是莉迪亚，惊弓之鸟般抱着约克的腿。
　　“这又是咋了？”
　　约克把莉迪亚抱起来，“刚才他父亲与哥哥吵架吓着她了。”

　　什么？罗尔跟他父亲吵架？别说罗尔是个没火气的人，村长也是老绵羊一只，这样的配搭也能吵起来？不过莉迪亚每回害怕都会找个熟悉的人寻找保护，平时是父亲和罗尔，接着是我，还有尼亚斯，这回只能是约克。
　　“他们为了什么吵架，因为我？”
　　“你应该是起因，不过吵的似乎是别的事，罗尔想跟你一起出门被村长拒绝了。”
　　“这种事情不用村长我也会拒绝的，我本来就是多余的人，怎么可能为了我发生这种事呢？”心里内疚，罗尔是远近驰名的好孩子，这因为我跟父亲吵起来，怎么都说不过去。
　　“罗尔说出来了。”约克一边说一边抚慰莉迪亚，莉迪亚将约克抱紧而后又轻轻抽泣起来，接下来的话让我震惊，“罗尔不是村长的亲生子，他和你一样想不起自己的过去，想不起自己的父母，只记得濒死的时候被罗非捡了回家，他和你一样是个忘记了自己身份的人。”
　　罗尔并非罗非的亲生子？原来罗尔也是被捡回来的，难怪会对我有种惺惺相惜的特殊情感，大概我的出现勾起了他本该淡忘的回忆，“罗尔真是傻瓜，忘记了就忘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人不能太执着过去，不然失去的将会是现在和未来。”这句话出自丘吉尔名录，虽然我不大认同丘吉尔这个人，不过这句话仍然散发着能让人千百年铭记的光辉。说这句话的同时也让我意识到，在原来的世界我亦太执着于过去，因此才断送掉所有可能。有了前车之鉴还要重蹈覆辙吗？“不成，我该好好跟罗尔谈一谈，约克，照顾好莉迪亚，我这就去把罗尔揪回来。”

　　出师有名便好了伤疤忘了痛，忘记刚才的软弱，怒气冲冲一步一踏实向感应到止水力量的方向进发。
　　拐角处，发现二人奇怪的动静止住了，地上墙身多了一种特别的似曾相识的痕迹，如曾被老树盘根错节又如藤蔓蜿蜒缠绕，这些痕迹本来就有吗？
　　“打够了没有！你就不能听我好好解释？我跟那女巫婆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止水的声音让我竖起了耳朵。
　　女巫婆？止水这一称呼再次挑战我的极限，真有冲过去扇他两耳光的冲动。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关系！”罗尔说话了，声音如此之霸气，是他平时对我说话太客气了么？这回听他说话哪怕认出他的声音，仍然觉得是另一个人在说话，说话的内容更是震撼着我的鼓膜，“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我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那些魔物也就算了，哪怕你三番四次对她出言不逊我也无法教训你，你懂得我有多恨自己吗！！”
　　啊呀，罗尔竟是为了这个生气啊。感觉自己又作孽了。

　　接下来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哪怕没有看到止水的表情，光听动静就知道一定是很尴尬的光景，我竖着耳朵，听着止水N次欲言又止之后终于爆发般喷出，“你看中她哪点好呢？脾气又坏，嘴巴又欠，行为乖张，举止邋遢，除了那张脸和身材能见人外，她哪点好？”
　　啊——止水的说话犹如万箭穿心，我差点就破功杀出去送他九阴白骨爪。
　　“你说的没错，以期脾气是坏了点，嘴巴也不饶人，举止不文雅，可你没有发现，这都是她装出来的！那都是她含着眼泪强颜欢笑装出来的！！我把她捡回来的时候她只是个连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的普通女孩，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什么都拒人千里之外，眼中只有敌意。可现在的以期不同了，遇上开心的事她会笑，碰上别人难过她会哭，她是不断强调自己怕麻烦不想做傻事，可她都做了什么？她救了路西华，救了你们，还有这整个村子，哪怕雅丽娜她都愿意救。她都得到了什么？在你来之前，她甚至没有漂亮的脸蛋和身材，但我知道的，她有着光芒万丈的灵魂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她因为这样的灵魂而痛苦，因为这颗心受尽折磨，她努力用世间一切使人厌恶的东西将自己包裹起来但求不再受伤害，不要再伤害她！夜止水！不然我跟你拼命！！”

　　“罗尔……”叫出这个名字我已经泪流成河，罗尔的说话好比剥洋葱将我的伪装层层剥开，我的防备在他说话面前如此苍白无力，他的话让我想起许多东西，很多我早就想不起来或者介意想起来的东西，例如，我失去生存意志的原因，我觉得世界无趣自杀的真相。
　　其实我们总是用自己学到的知识编织出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掩饰着心底最真挚的想法。甚至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断催眠自己让自己淡忘自己所在乎的一切。承认事实吧，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完美主义者。因为世间的人喜欢完美我才追求完美，喜欢把好东西弄坏不是追求什么缺陷美，而是出于妒忌。我们狭隘的心不容许比自己优越的东西，不然就会遭到淘汰唾弃。我内疚是因为……人无完人，我清楚永远无法达到完美，没办法完成别人无止尽的要求……
　　好吧，直接点说了算了，对那些我所爱着所在乎和那些爱着我在乎我的人来说，我真的有那么差么？别人真的就比我好？别人付出的努力你们可以看不到，我所付出的努力你们就能视若无睹？我只是想要鼓励的话，哪怕是一句肯定有那么难？我不在乎那些不三不四满嘴喷粪的人嘴巴里吐出的是什么，但想要得到你们的肯定让你们以我为荣就有那么困难？
　　经历多年的压抑，我生气了，然后我不干了。尽管说我比不上别人吧，尽管说我心理承受力差吧，尽管说我没出息，尽管无止境地用你们那老掉牙再也成不了气候的光辉历史尽情嘲讽我们吧。我不管了，我终于可以不负责任地走了。罗尔的说话让我不再介意承认那丢脸的一切，就那四个字，足以让我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以期。”罗尔再次轻唤我的名字，我永远都能自罗尔眼中找到我希望得到的无私的关心。
　　“温柔善良吗？还真头一回听说。”哭着笑了，嘴角不断抽搐不能自已，鼻子早就塞满胶状物，估计现在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过再感动也得说，“别以为这样就能感动我，我还是会离开的。”
　　“对不起……”罗尔低头。
　　“没什么对不起的，无论你再怎么保护我，我终有一天还是得面对认清这个事实，我终有一天还是必须出去看清楚这个世界。不用担心，足够了，就凭那四个字我就能活下去，而且比任何人都好。”
　　“好好好，”止水拼命摇头，“是我不对，全是我的错，让我受什么样的屈辱都可以，我承认是我一直态度不好，我不该误会你，我道歉，可以不？”
　　我撇止水一眼，不以为然道，“不需要，你没道歉的必要，你认为我还会介意你喷的粪么？你想的美。”随手拿出止水先前给我的帕子又是一顿蹂躏，然后塞回目瞪口呆的止水手中，“这东西我不要了，你自己收好吧，我不用来擦屁~眼就作为对你道歉的一点回应。罗尔，回家去咯。”
　　止水那个样子啊，真让我后悔这世界怎么没有录像机一类的东西，要是录下来准能让我乐一辈子。
　　没有之前一切不快，愉快蹦跳着回家，心里乐滋滋地不断重复，温柔善良啊，我温柔善良，我很温柔善良…………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