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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有情可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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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风和杜栖霜联袂到独孤家请安,先去见了皇上和独孤鸿。万喜儿通传。
傅子风对万喜儿道喜道:“恭喜万公公。”
万喜儿回礼道:“多谢傅将军。”
杜栖霜还挺意外:“你高升了?那李公公呢?”
“李公公殁了。”万喜儿恭敬地答道。
杜栖霜第一次见万喜儿,他还是跟在李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这也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承李公公提携,蒙皇上和贤妃圣恩。”万喜儿笑道:“以后还请四爷多多照拂。”
杜栖霜含笑道:“万公公客气了。”
李宗和独孤鸿端坐堂上,万喜儿引着傅子风和杜栖霜进来,便退了出去。
李宗目光盯着杜栖霜,移不开了。在他面前行礼叩拜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从没有哪个,能有杜栖霜这般好看,不仅是长的好看,走路好看,就连跪下行礼的姿势都这么好看。
“皇上。”独孤鸿轻挥手,让李宗回神。
“贤妃果真没有骗朕,令表弟的确是……一表人才。”李宗在独孤鸿的目光警告下,及时将“美色”两字换了一个说辞。
杜栖霜抬头看了看李宗,觉得这个皇上长的倒也不难看,与他想象中的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昏君形象大相径庭。
“表哥金安。”拜过皇上了,杜栖霜顺便给表哥见礼。
“霜儿起来吧。”独孤鸿道:“傅将军也请起。”
杜栖霜闻言起身,傅子风却没动。独孤鸿眼眸中略过一丝精光,微侧头看了一下李宗。
李宗依旧是盯着杜栖霜在看,但是对独孤鸿的目光是分外敏感,便吩咐道:“傅将军也起来吧。”
傅子风这才恭恭敬敬地站起:“臣谢皇上恩典。”
李宗还是不看傅子风,只问杜栖霜道:“霜儿多大了?可愿入朝为官?”
杜栖霜答道:“臣已满十六,去年在翰林院捐了编修的官职。”
翰林院编修为正七品官职,没有定员,多为世家为贵胄子弟捐的闲职。
李宗点头:“好,好,久闻霜儿文采斐然,还曾及第于朝堂之上,只做个编修屈才了,那就擢升为翰林侍学士吧。”
本朝翰林学士为正五品官职,定员一人,侍学士为从五品官职,定员二人。
从正七品到从五品,官升三级。这若是一般人,定要欣喜若狂,可是杜栖霜对这些官职品级虽是熟识,却激动不起来。
编修也好,侍学士也好,于他来说,也都只是个名号罢了,他大哥断不会让他真的入朝为官,一展才学。
“谢皇上圣恩。”杜栖霜无精打采地谢恩。
“霜儿不喜欢翰林院的官职?”李宗看杜栖霜兴致不高,忙问。
“臣喜欢不喜欢有什么打紧。”杜栖霜叹气:“长兄定是要为臣告假在家,哪会许臣真的离家入职做官。”
李宗脸色一沉:“报效朝廷是臣子的本分,杜栖凝他凭什么……”
“我也是不许的。”独孤鸿拦了李宗的话。
“哦,哦,原来也是贤妃的意思。”李宗忙改口:“那也对,霜儿年纪尚小,入朝为官太过辛苦,缓几年再说吧。”
杜栖霜还以为李宗要给自己撑腰呢,可是表哥一开口,李宗就转了口风。
“皇上和傅将军谈正事吧,我先带霜儿去给我爹请安。”独孤鸿站了起来。
“正事不着急,我先陪你们一起去给爹请安。”李宗忙也起身。
李宗特别不放心独孤鸿去见独孤安然,总觉得独孤安然分分钟就会把巴掌落到独孤鸿英俊的小脸上。
独孤鸿轻轻横了李宗一眼:“皇上谈正事吧。”
李宗只好止步:“也好,也好,贤妃一切小心。”又嘱咐杜栖霜道:“霜儿多哄着点你舅父,莫要让他发火。”
独孤鸿又横了李宗一眼,李宗只是嘿嘿地笑。
杜栖霜忽然就觉得李宗好像是自己一伙的了呢,有种一家人的感觉了,含笑应道:“是。”
傅子风看见杜栖霜笑盈盈地,就觉心情舒畅,他按礼数躬身恭送独孤贤妃,脸上不由自主地也漾出微笑。
“傅将军,你盯着独孤贤妃的背影笑什么?”李宗目送着独孤鸿离开,回头一看傅子风笑的一脸灿烂,立刻不愿意。
傅子风一愣,然后忙解释:“皇上误会了,臣是看霜儿而已。”
李宗这才有些释然,但是走了一步,又不愿意,道:“霜儿就是长得再好看,也是个小孩儿,不若朕的独孤贤妃,才是真正好看的男子。”
傅子风……
“是。”傅子风应,忙转移话题道:“皇上有何事吩咐微臣?”
李宗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命你在北疆训练的人手,你规整规整,过些日子,就要用了。”
“是。”傅子风应。
“下午得空了,朕想去给姨娘请安,你问姨娘一声。”李宗又道。
傅子风沉默了一下:“我娘不喜见客。”
“姨娘待你不好吗?”李宗问。
傅子风躬身道:“很好。”
“那就好。”李宗点头道:“朕要下个旨意,封你为大司马,姨娘不会反对吧?”
“不会。”傅子风道。
“那我就下旨了。”李宗点头道。
“皇上何时启程回京,微臣愿为护卫。”傅子风再躬身道。
“过几日回去。”李宗道。
“早些回去的好。”傅子风劝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皇上万金之体。”
“你这话说晚了。”李宗叹气:“我已与独孤家达成协议。”
傅子风一惊:“皇上真要舍弃江山?”
“你想做皇上吗?”李宗忽然问。
傅子风一愣,随即屈膝跪地:“臣不敢僭越。”
“没问你敢不敢,只问你想不想。”李宗走到傅子风身前,蹲下:“咱们本来就是一母同胞,都是母后的儿子,母后的愿望,就是让他的儿子九五为尊,君临天下。”
“我这好歹也算是当了几年的皇上,尽了孝道,也该轮到你,为母后尽尽孝道了。”李宗拍了拍傅子风的肩膀。
自李宗出生后,先皇就与先皇后失和,先皇甚至多年不来皇后寝殿。李宗七岁时,先皇要御驾西征,出征前一晚,先皇宴请群臣,酒醉。
醉酒的先皇踉踉跄跄地来到御梅亭休息。先皇与先皇后琴瑟和鸣时,冬季便常在此处赏梅、看雪、缠绵。
这一日,恰巧先皇后也宿在御梅亭。先皇后与先皇又是一夜缠绵,次日晨起,柳妃来迎皇驾,先皇后已先自离去。
先皇出征四月后,先皇后才知有孕。先皇出征七月后,先皇后便早产诞下一子,就是傅子风。
这七月内,先皇不曾只字片语与先皇后,先皇后气恨之下,瞒下孕子、生子之事,并将傅子风送到宫外,由傅老将军收养。
先皇后还曾请傅老夫人进宫,厚赐钱财,请她将傅子风视若亲生,保证日后绝不再相认还,并命李宗对傅老夫人以姨娘相称,以示尊崇。
傅老先生辞世前,才告知傅子风身世。皇上李宗是你的亲兄长,你这一生,保家卫国,护卫兄长,就是你的使命。
先皇后临终前,也告诉李宗,这朝中上下,你谁都可以不信,谁都可以杀,只傅老将军的长子傅子风,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可以信,不可杀。
李宗夺嫡时,傅子风表面上保持中立,暗中却是李宗最坚强的后盾和最锋利的武器。
就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信任也是在一次次生死抉择中逐步建立的。
皇子李高为与李宗夺嫡,不惜借助倭人势力,傅子风为彻底铲除李高势力,解除李高在朝中对李宗的威胁,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背水一战,冒死出击,在中州全歼倭寇主力。
世人只知中州大捷是傅子风为保边疆安宁,舍生忘死,抗击倭寇的英雄壮举,殊不知,这也是傅子风为保兄长夺嫡问鼎,背后助力。
所以李宗对傅子风放心,想封就封,想贬就贬,既敢让他手握重兵,驻守边关;也敢一纸诏书命他散尽兵马,只身还朝,反正傅子风都会乖乖听话,傅子风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之亲,不信他,信谁。
“朕反正是不想当这个皇上了,谁想当,就来抢。”李宗站起身,也拉傅子风起身:“你若是想做皇上,这次,换朕,来支持你。”
傅子风一时默不作声。九五为尊,君临天下,哪个男儿心底,不曾有此奢望。
“没事儿,不着急,慢慢想。赶趟。”李宗笑道。
“皇上是因为独孤贤妃?”傅子风看着李宗道:“皇上不怕成为李家的千古罪人?”
李宗蹙眉道:“兴亡兴亡,有兴就有亡,总有一人要成就他人,朕倒是不在意这些身外虚名。”
人生短短,前三十年身不由己,后三十年,李宗想活成自己。
“我与鸿儿携手,逍遥快活去。”李宗再伸手,拍拍傅子风的肩膀:“贤弟还是太年轻啊。”
傅子风又有些愣住了,觉得李宗真的变了很多。
杜栖霜和独孤鸿并肩走在花//径上,去见独孤安然。独孤鸿问杜栖烛去哪儿了?杜栖霜道:“阿姐不让告诉表哥。”
独孤鸿又问:“你二哥就那么喜欢傅子离?还官宣结贤。”
“是吧。”杜栖霜忍不住笑:“二哥也是没法子了,喜欢子离哥的人太多。”
“你与傅子风也走的近了。”独孤鸿蹙眉又道。
“傅大哥救过我和姐姐。”杜栖霜不服气地道:“若非是他教会我祭剑术,霜儿可能都见不到表哥了。”
独孤鸿伸手敲杜栖霜的头:“越来越会顶嘴了。”
“嗯哼!”独孤安然走出门来,看见从回廊走过来的儿子和外甥,儿子正敲外甥的头,他立刻高声轻咳一声。
“舅父。”杜栖霜可是见了救星,忙高喊一声,快步跑向独孤安然。
独孤鸿也及时收手,随在杜栖霜身后,也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道:“爹,霜儿来给您请安了。”
“舅父安好。”杜栖霜长揖到地。
“都多大的人了,还打打闹闹的。”独孤安然轻斥。
“舅父这么说可不对,明明就是表哥打我,我可不敢打表哥。”杜栖霜辩驳道。
“你表哥打你也是你该教训。”独孤安然一边往堂上走,一边训杜栖霜道:“你说说你,自从去了你大哥那住,惹出多少乱子了?”
“哎呀,舅父,您先等等。您这是准备从哪说起啊?”杜栖霜有些慌了:“大哥都罚过了的,您就别再提了。”
“你大哥能舍得罚你?包庇你还差不多。”独孤安然不依不饶地道:“自幼教你们读的圣贤书,真是白读了。”
杜栖霜无奈,只好垂着头,听着独孤安然引经据典地数落,独孤鸿安静地侍立一侧。
多少年之后,独孤鸿还会想起那个温暖的午后,就像所有的普通人家一样,室内氤氲着淡淡茶香,日光透过明瓦,有些模糊,但是照在身上,暖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