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连环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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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梅雨时节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便是荀府与张府的决裂，大到富贵商贾，小至街头巷尾，无不交头接耳，唏嘘摇头。
从张员外嫡子死在荀府水井中被人发现，枯井中数具下人的尸骨，到双方在衙门里闹得不可开交，荀天阔急急辩解，张员外要求官府彻查此案，再到荀张两家盟友关系破裂，可谓跌宕起伏，令人大跌眼球。
哪怕最后证明荀天阔被人陷害，却仍令张秉义怀恨在心，张宏失踪时荀天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张秉义求助无门，最终张宏死于非命，还在荀天阔府中发现尸首，试问张秉义怎能不恨？
张家为大商户，又接了朝廷的盐铁生意，平日里在钱财方面对荀家和正义盟帮衬不少，发生这等事，张秉义理所当然收回对荀家的援助，外有太子等朝廷官员需要疏通，与江湖魔道的抗争也需要大量的支出，正义盟的钱财捉襟见肘。
不过几月，正义盟中隐隐有不满与反对的呼声，要求荀天阔让出盟主之位，这种呼声越来越大，逼得荀天阔想出应对之策。
事到如今，只有举全盟与太子之力大肆打压魔教，在最短时间内做出一番成绩，才能让正义盟中的蠢蠢欲动者无话可说！
一时间江湖上风云涌动，腥风血雨的纷争一触即发。
此时张府之内，张秉义拿着天机阁送上的密报久久不语。
张宏一案草草结束却不知凶手是谁，他心有不甘，便花重金请天机阁调查此事，半月后有人送信与他，张秉义颤抖着手摊开那份密报。
“太子”二字跃入他的眼帘，张秉义身子瘫软地坐在椅上，面色惨白。
他想不明白自己何时与太子结下死仇非要置张宏于死地，莫非是天机阁的消息有误？
他马上将这个想法否认掉了：天机阁多年来中立，只收钱财替人办事，行事不偏不倚，并无骗他的理由。
当然，张秉义打死也不会想到早在一年前天机阁阁主已下定决心站队厉千凉，更不会知道他手上的消息正是厉千凉的意思。
苏怀远与荀家早已结盟，他并没有理由杀张宏而嫁祸荀家，张秉义知道太子的一部分收入来自于荀天阔，而荀天阔的钱财来自于他，他也早已间接站队跟太子绑在一块了，太子让两家决裂，显然弊大于利。
他想不通，便花了另一笔钱财跟天机阁买来缘由，这次，天机阁派人传来短短两句话，却让张秉义明白了什么：“苏怀远与刘长生不共戴天。”、“荀天阔御下不力，盟主之位危矣。”
张秉义一听，汗如雨下。
他当初就不该为了谋取暴利接了盐铁生意，未曾细想便接下九千岁抛来的橄榄枝，为张宏招来杀身之祸。
他怎就没想到太子与九千岁势同水火，自己接下九千岁的活等于间接背叛了太子，太子多疑，自然不会轻饶他。
可九千岁在得知盐铁利润的大半进了太子府竟没有说什么，也未曾提点一二，这难免有些奇怪。
再者，他早听闻风声魔道日益猖獗，荀天阔却镇压不力，引起正道众门派不满，更有甚者跃跃欲试，竟肖想正义盟盟主之位，此事已不是一天两天，荀天阔的威望早就大不如前。
他想起张宏在世前的一桩秘闻，说是太子运往北域的军需被魔道劫掠了去，引得皇帝大骂，之后太子寻荀天阔说理，欲讨伐魔道，不料荀天阔毫无办法，双方撕破脸皮。
之后荀家减少对太子钱财上的支持，而太子借机搭上正义盟其他势力，妄图给荀天阔一个下马威。
莫不是……苏怀远早就打算放弃荀家改换其他人？
可也不至于害死张宏啊！印象里太子并非冲动阴狠之人。
张秉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一切勉强说得过去又如此不合常理，像是人为设计，可他想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张秉义派去调查的小厮来报，张宏在世时曾与狐朋狗友于街头游荡，将一女子掳至府中供众纨绔亵玩，后那女子不堪受辱，撞墙身亡。
而那名女子的身份……是太子养在余杭的贵妾，宠爱得很。
张秉义几乎晕厥，怪不得太子要置张宏于死地，竟是张宏色胆包天，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哪怕事有蹊跷，也过于巧合，可沉浸在震惊与悲痛的张秉义并未注意到这些。
他握紧扶手，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阴狠。
……
荀素进宫一月，皇帝身体好转、容光焕发，龙心大悦之下，将荀素封为真灵郡主。
某日一时兴起，召集群臣，欲将国师之位赠与荀素，被群臣劝谏，皇帝不甘，召荀素本人，被婉拒。
四月中，皇帝于御花园举办诗会，召才子才女共赴佳宴欲选贤任能，曲水流觞，诗词曲赋，无不风雅。
酒酣之时，御花园内突然闯进一群黑衣蒙面的刺客，他们轻功了得，从高高的墙头飞跃而下，他们行踪诡秘，便是宫廷巡逻军也未能发觉。
场面一度混乱，原本醉醺醺的众人也被惊出一身冷汗，尖叫声连连，禁军闻讯赶来将皇帝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刺客似乎早有预料，见刺杀皇帝不成就将目标改为太子，也不伤害其他人。
太子身侧无人护卫，一个瞬息的时间竟被三个刺客团团围住，哪怕身怀武艺，他也敌不过三个一心赴死的死士。
苏怀远拔出佩剑与三人缠斗，生路被封死，刺客剑剑直击要害，方才他与底下才子聊得欢愉，不知不觉就离皇帝远了些，而禁军赶过来也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
声声尖叫此起彼伏，他才发觉自己愈战愈退，竟退到了女眷区。
眼见一名刺客的匕首直直朝他胸口刺来，他又与另两人缠斗而自顾不暇，一时心生绝望。
“噗嗤”一声，是利刃入肉的声音，可受伤的却不是他。
女子的右胸染上鲜血，她脆弱地朝苏怀远身上跌去，此时刺客已被禁军围住，苏怀远暂时安全。
他赶忙搂住她，就见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含情脉脉望着他，见刺客被擒拿她似乎松了口气，勾起苍白的唇昏死过去。
那是一个怎样的眼神……
苏怀远深深凝视她，心头巨震。
焦羽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荀素正坐在桌前看书，见她醒来，便过去将她扶起，又拿了软枕让她靠着。
“你醒了！”荀素这才放下悬着的心，倒了一碗水喂她服下。
她想起太医说过焦羽伤势颇重，虽未伤到内脏，可到底失血过多，若非救治及时，怕是性命不保。
焦羽默然不语，阖上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上说诗会那天会有刺客行刺太子，这是机会，所以她不惜以身犯险救下太子，只为赢得太子的信任，在未来某一时候给他致命一击，让他尝一尝被背叛的滋味。
荀素显然没想到焦羽会出手救太子，她迟疑地看着她道：“你对太子……”却是欲言又止，不知从何问起。
哪怕她与厉千凉拨云见月，也认清了自己对太子的感情，可她仍觉尴尬，她与焦羽相处一月有余，竟未察觉到她对太子的心思。
焦羽藏在被中的手瞬间握紧，她并未回答荀素，只是虚弱道：“小姐，焦羽自有使命要完成。”
眼看焦羽眼中无半点情感，只剩坚决，荀素见状，点点头不再多问。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太子寻至炼丹阁想探听焦羽的病情。
“太子来了多久？”焦羽冷声道。
荀素神色复杂道：“他天天都来，每次都问你醒了没有，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小姐，让他进来吧。”
荀素替她放下床帘的那一瞬，意外瞧见焦羽脸上冷冽的笑容。
是错觉吧……她想。
荀素将太子请进屋，为了避嫌她刻意走远了些。
屋中，苏怀远面无表情，两人隔着床帘，看不清彼此表情。
许久，苏怀远才憋出一句话道：“你可好些了？”并不如何温柔。
此刻他的心情相当微妙，早前在宫中他已言明对两人的不喜，他实在想不明白焦羽为何要救他，可若不是她舍命相救，此刻他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骨了。
“好多了，咳咳，”她轻轻咳几下，似有些欣喜道：“多谢太子殿下挂怀。”
太子听见她的咳嗽声，心头瞬间揪紧：“可要喝水？”他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多谢太子，但男女授受不亲。”焦羽瞧见太子的动作，连忙制止。
一阵无话。
“为何要救本殿下？”他僵硬道，打破一室静谧。
“救你时……未曾想那么多。”她艰难地启齿，像是害怕秘密被发现一般。
“焦姑娘真是菩萨心肠！”他不知火从何起，冷哼道：“若是换作别人，莫不是也奋不顾身？”
“不会。”像是怕他误会，她加重语气：“若您不是太子，我也不会奋不顾身。”
太子的神色缓和了些，不知为何竟有些欢喜：“哦？这是为何？”他声调上扬，欲刨根问底。
“太子殿下！”焦羽像是酝酿什么，许久才下定决心问道：“七年前您可曾去过苏州？”
苏怀远的心“咯噔”一下，莫不是他拿着天机令去寻千落的事情败露了？
他杀意顿起，不动声色地点头。
“那你可还记得，七年前您于暗巷救下过一名女孩？”她语露期待，目光灼灼。
哪怕记忆早就模糊，苏怀远还是记得当年一事，莫非她是……
“自然是记得的。”他缓缓道。
只是当年那人太不起眼，着装也过于普通，将她送至客栈后她只当她是落难的平民，也未曾查过她的身份。
“恩人！”焦羽爆发出极大的雀跃：“焦羽终于找到您了！”竟是喜极而泣。
“原来是你。”苏怀远缓缓舒口气，眉目似乎也柔和了些。
“焦羽寻您多年未果，不料竟能在皇宫中遇见您，实乃……实乃上苍恩典！”一时激动，她竟语无伦次。
“您还记得吗，您临行前落下一块玉牌，还是我捡到后还您的，记得那时您高傲得很，看都不看焦羽一眼就扬长而去……”她将厉千凉透露给她的细节说出口，仿佛身临其境，话至末尾，竟多出几分幽怨。
记忆里这个小道士总跟在金素素身后，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他从未见过焦羽这样的一面，活泼而张扬。
自觉新奇得很，便打算多逗弄几下，想瞧瞧这人不同的情绪。
他故作生气道：“你可知本殿下不喜故弄玄虚的道士？”
“焦羽不是道士！”她立刻否认，觑着太子的神色小心翼翼道：“焦羽只是个女侍卫，会点武功才跟在小姐身旁的，并不是什么道士。”说得急切，又是几声咳嗽。
苏怀远展眉，懊恼自己怎就不小心把她逼急了，斟酌片刻道：“本殿下救你一命，你救本殿下一命，扯平了。”
焦羽心里冷笑，暗骂此人不要脸占了主上的功劳，面上却乖巧地点点头。
“那么，你可愿离开金素素，跟在本殿下身旁当个护卫？”他可没忘记焦羽救他时的深情，那么将她放在身边宠爱一番又有何妨？
“这……”她又欣喜又为难。
苏怀远道：“金素素那边自有本殿下去说。”
这下她才真心实意地道：“多谢太子殿下！”
隔着床帘，在苏怀远没有瞧见的地方，焦羽冷冷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终有一日她会报了这血海深仇，还焦家满门一个公道！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连环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