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心互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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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渐渐疏了，天空的乌云似乎也散开了些，执拗的阳光隐隐约约从云层缝隙钻出来。
厉千凉的目光牢牢锁住荀素的眼，不肯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比荀素稍高一些，从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清荀素脸上纤细的绒毛。
两人近在咫尺，鼻息交织，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情愫。
荀素僵着身子朝后退了一步，忽的急中生智道：“已是四月，姐姐怎么还在苏州？”她耳根已是通红，心绪不定的，不得不生硬地转移话题。
也不知为何竟被厉千凉迷了心神，虽说她们同为女子，又以姐妹相称，二人之间哪怕再亲密也不为过，她怎就偏偏往男女之事上想了……
方才竟有股想吻上她的唇的冲动，荀素眼神乱瞟，浑身不自在，余光瞥见自己还挽着厉千凉的胳膊。
本是极其自然的事情，可这下子继续挽着也不是，挣开手也不是，想着想着，她又觉得别扭极了，整张脸火烧火燎的。
厉千凉自然注意到她神色的不自然与步态的僵硬，内心却难掩愉悦。
她从未想过月牙儿会这般在意她的看法，或许连荀素自己也未曾发现这种奇妙的情绪，日久生情，她已将她当成习惯。
否则又怎会急切地否认她的话，说自己并不喜欢苏怀远？
又怎会用那种近乎痴迷的目光盯着她看？
又怎会因她的靠近而脸红紧张甚至手足无措呢？
这样的反应，若用姐妹情深来解释未免过于牵强，试问姐妹之间哪用得着这般紧张呢？这已是一种超乎姐妹情谊的在意与关心了。
她在心里窃喜着，竟无端对苏怀远生出几分感激来，暗想自己幸运极了，若非苏怀远不懂怜香惜玉甚至对荀素恶语相向，荀素又怎会这么快就抽身而出并看清自己的内心呢？
她想起荀素进宫前自己与刘长生磋商的计划，因为各方面的原因他们都希望荀素在宫中能安然无恙，更为避免荀素不幸成为皇帝的妃子。
她知道皇帝沉迷道法而刘长生与国师私交甚密，便生出让荀素“成为”蓬莱子弟子的想法。
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她知道苏怀远不喜黄老之术，若荀素成为女道士便能最大限度避免与苏怀远的亲近，一箭双雕。
只是这样荀素也不可避免要承受太子的恶意，哪怕再愧疚与心疼，厉千凉仍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罢了，她今后会待她好些，更好些。
想到荀素问她为何还在苏州，厉千凉的眼底染上笑意，真是个拙劣的借口。
她本想回答自己在苏州有要事要办，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我一直在苏州，也一直在等你回去。”她看着荀素慢慢道，目光极为认真。
“回去……回去作甚？”口中这么说着，神态却是喜上眉梢，在确定了自己奇异的心思后，她自觉荒诞，已不敢再与厉千凉对视。
却没想到厉千凉会特地在此等她。
她腹诽着对一个女人暗生情愫也太奇怪了些，虽不至于闻所未闻，却也是难得一见的，且不说厉千凉知道后会如何看她，单单从这件事来看，若是传扬出去，又要闹出不少笑话。
怎就偏偏对厉千凉春心萌动了呢？荀素内心纠结。
她想定是平素被厉千凉惯坏了，在浮梦宫过惯了丰衣足食、自由散漫的生活，才会对厉千凉这般依赖，才会因她一句话就雀跃欢愉。
“怎么，难不成荀素姑娘待在皇宫中乐不思蜀，竟不愿回家了么？”厉千凉揶揄。
“才不是！”她连忙否认，心里对厉千凉“家”的称呼很是满意，她也早就不愿待在皇宫里如履薄冰了。
话刚落，才发现厉千凉是故意打趣她，她已顾不得羞涩与纠结，气势汹汹对上她的目光道：“好不容易摆脱你这魔头的纠缠，且外头的风景甚是美丽，自然是不舍得回去的！”模样活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嗯？”厉千凉眸子一沉，神色危险道：“此话当真？”心底却颇为无奈地暗叹，这月牙儿也是调皮得很，平素宠她宠惯了，竟学会亮起爪子吓唬她了。
这么一闹，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也消散不少。
厉千凉幽幽一叹，颇有怨念道：“本打算这厢事了便接你回去的，看来是姐姐多此一举了……”
“回去！当然要回去！方才……只是我的玩笑话罢了！”荀素急切地抓住她的手，生怕她把她丢下。
“抓得这么紧，莫不是看上姐姐了？”她扬扬眉，忍不住又是打趣。
荀素这才发现自己几乎贴上了厉千凉，不仅如此，双手还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不放。
“才没有呢！”她用力回瞪她，拼命掩饰自己加速的心跳，却猝不及防望进一潭深情的碧波里。
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方才是她的错觉吧，厉千凉怎会用这种神态看她呢……
她正欲松开手，不料厉千凉夹紧了胳膊道：“就这样吧，本座允许你这么抱着。”语气里是压抑着一股别扭与矫情。
荀素嘴角一僵，却忍不住上扬。
也许并不是她一厢情愿，种种迹象表明，厉千凉应该也是在意她的吧……
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想豁出去问清楚厉千凉到底是如何看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听厉千凉淡淡道：“以后莫要开这种玩笑了，你当知道，我也是……舍不得你离开的。”说至最后，已是声如蚊呐，被淹没在滴滴哒哒的雨滴里。
哪怕语气再淡漠，荀素仍能听出她的落寞与不舍，她本就是敏感细致的人，也知道厉千凉会在某些时候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让人察觉，这已是一种根根植在思想中反映在行为上的习惯。
一时间她竟有些心疼，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不知道身侧这人经历了什么才会造就这么个变化无常的性子，才会无时不刻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亦不清楚她的过往，却隐隐明白她肩上背负的是一种怎样沉重。
她知道从头到尾她一直在筹谋着什么，也知道这样运筹帷幄的人是绝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丝毫的弱点存在，便如荀天阔那般身处某个特定的位子，她逼不得已，所以她必须掩饰。
可这样该是有多累啊！她于皇宫中一月尚觉艰辛，而这人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前行……
这一刻她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她，明明厉千凉就站在她身旁，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若是将自己卷进这场博弈会无比危险，可她仍忍不住想要深入了解，了解眼前这个人的一切。
才发觉厉千凉将她保护得极好，不论是身处何种绝境，被荀家放弃也好，入主金家也罢，甚至是不久前的选秀，厉千凉总会为她出谋划策，为她铺好似锦前程，这样的理所当然，这样的无微不至。
她何德何能能让厉千凉为她付出这么多？
这么想着，心中的羞涩也散了些，她斟酌字句，而后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厉千凉：“其实……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些，也无须刻意隐藏自己，你当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也绝不会害你分毫。”在意识到自己的心思与对厉千凉的心疼后，她自认无须隐瞒。
厉千凉只一愣便明白了什么，她定定看着她，心想到底是个心思敏感的，竟能察觉到她的隐藏。
“当然，你若觉得膈应，也可不必理会我这一番话。”
厉千凉心头一松，划过丝丝感动与甜蜜，心中无故因她的话觉得踏实许多，原来历尽千帆后她并不是一个人，身侧还有这么个人担忧着她，肯为她思量。
她舒眉一笑：“好，我答应你。”才惊觉荀素比她所想的还要更在意自己。
“还有，”荀素面上一肃：“我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你若觉得方便，不妨多与我讲讲你自己吧。”
她点头应承下来，今后她会让荀素了解自己的一点一滴，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她深深望进荀素的眸中想看清楚她眼底的那份执着，不知何时，这个人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撞入她的心房，在她贫瘠的心头播撒下一颗名为感情的种子，而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这颗种子悄然地生根发芽，长出一片足以遮挡任何风吹雨打与炎炎烈日的阴翳，让荀素与她得以在下方避雨、乘凉。
两人对望，却是无声胜有声，在某一刻她们已经心意互通，她们自知两人互生的好感已不必明确地表示出来。
当然，她会让荀素知道自己就是厉茵茵，也会让荀素明白自己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她会一点一点的、慢慢的将一切都告诉她。
这是承诺，亦是一种信任。
许是将心里的话一吐为快，亦或是因为心疼厉千凉的缘故，荀素有意忽略掉内心仅存的小羞涩，也抛却了别扭与挣扎，她轻轻握住厉千凉微有些冰凉的手，坚定道：“等我们回去后，若是哪天你倦了便来这荷花苑，我……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的。”
这一刻，阴沉的云朵散开了，绵绵洒洒的细雨也似乎停了，暖阳半遮半露地洒下来照在两人的伞上。
厉千凉将伞收起来，任由两人沐浴在久违的阳光底下，她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行走。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她缓缓凑近她的耳畔轻声道，说罢便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这才不舍地分开。
意料之中的是荀素并未排斥她的举动，意料之外的是荀素也踮起脚尖，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礼尚往来！”她骄傲地勾起嘴角。
厉千凉怔然而不可置信地看她，心底爆发出不可抑制的欣喜，她紧紧拥住她，时间仿佛也为她们停驻，什么血海深仇、纲理伦常都被抛到脑后……
这一刻她只想牵着她的手，陪她踏遍她想去的任何一处地方，陪她走过余生的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心互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