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姽婳》予渔

33、第三十二章

　　两人大笑过后，感觉轻松了很多，情绪得到了宣泄，不再如之前一般绷紧如同一根将要断裂的弦。

　　但是两人心中仍然明白此时的处境，不敢过分收敛心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观察起周围的景象。

　　这一跌竟是跌入了白天，两人处在一条大河旁边，河水翻卷着黑色的浪花，细小的白色泡沫被推到岸边，在铺满了鹅卵石的河岸边打着旋，飘飘荡荡。

　　河水漫无边际，看不出尽头在哪。

　　两人沿着河道走了半天，前方仍旧是千篇一律的景色，莫筱筱喘息着坐了下来，彼此间此时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发丝凌乱，衣裳破败，浑身脏污。

　　“阿简！这个阵真邪门，你说它是怎么把我这个几十平的房子拓展成这么大的呢？有这样的法宝拿去搞土建绝对能月入千万成为大富豪啊！你说他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不然干嘛不好好挣钱偏要干这些伤天害理、邪门歪道的勾当呢？”莫筱筱一脸烦闷地望着这似是永无边际的河岸。

　　“筱筱，这种阵法其实类似于叠次空间，将人卷入一个扭曲的次元，但是其实我们还是在房子里头！”林简无奈解释，抿了下干燥的唇，暗地里却敛眸握紧手心被汗湿的黄色纸包，严阵以待。

　　就在刚才莫筱筱嘲讽背后那群人的时候，林简敏感地感觉到那黑色的河水里传来一阵强烈的恶意，空间里有什么在暗地里慢慢变化，但是林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变化手足无措。

　　莫筱筱只是无意识地嘟囔宣泄一下，听到林简这样的解释并不意外，“嗯”了一声便仿若泄气般歪了身子，默默地咬唇拿着旁边的鹅卵石打水漂，心中把那被鹅卵石打破的水面当做背后始作俑者的脸，几乎是恶狠狠地往河里砸石头！

　　林简的心却忽的一动。

　　“筱筱，我们不知道要在这个阵里头待多久，还是保存一点体力比较好！”林简望着狂砸石头的莫筱筱，面上一脸无奈焦虑，心中却有如烟火绽放，竭力抑制住心头的激动。

　　林简觉得，自己想到办法了！

　　莫筱筱回头哀怨地瞅了林简一眼，望见林简发亮的眼神，愣了一愣。

　　林简被莫筱筱可怜的小眼神弄得心中一颤，深吸一口气，弱弱地建议，“筱筱，如果你现在力气没处使，能不能帮我把这几块大的石头搬过来，我想推演一下这个阵……”

　　“原来是个自不量力的小菜鸟，呵！”稍微有点术界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种阵变幻万千推演不出，然而这个姑娘却连这个也不知道。顶楼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人一直看着两人在阵中的表现，好整以暇仿若猎手逗弄到手的猎物，看到此处不由轻嗤出声，无趣地咂了咂嘴，倒了一杯热茶转到了另一边再次改动阵法增加了几处杀处，偶尔瞅一眼，却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时时看着阵中的两人。

　　林简的双手飞快地在石头中挑拣似是在选择合意的石头，那些无用的石头被她丢弃到了一边四处散开，被她摆在中心的阵越来越接近于此时的阵法排列，而那些被丢弃的石头，虽然杂乱无章，乍一看发现不了端倪，但是如果懂行的人仔细一看，便会发现每个石头都被林简似是“不经意间”丢弃到了极其微妙的位置，初时看起来不明显，后来却一点一点慢慢汇集成一个阵……

　　中年人改完阵法催动完毕，喝了一口茶慢悠悠放下，正要欣赏两人接下来恐慌的神情，便见到一直在推演阵法的林简突然站了起来！

　　中年人猝不及防受了惊吓，嘴唇被杯中的茶水烫了一下，随即眸光阴鸷地放下杯子，抬眼看了眼林简推演的阵法。

　　中心石头搭建的阵法，确实是中年人改动之前的阵法。

　　中年人又一次嘲讽地笑了，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笑容阴戾，此时如若林简按照她推演的之前的路线的生门去走，那么多处杀处被他布置在那里，纵使是大罗神仙下界也很难活着走出。

　　中年人再次喝了口茶，眸光兴奋狂热地盯着阵内的两人，打算欣赏接下来那在他看来无比美丽的恐怖和死亡。

　　他的记忆里一直记得年少时他初进城的那一日，多少衣着光鲜、西装革履的人从他身边走过，或是无视、或是鄙夷，在他接下来在城市的求生生涯中他更是遭遇了百般刁难……那些目光狠狠地刺在了他的心上，他那时就暗暗立誓，总有一日，他要让这些傲视他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哀嚎，让他们受尽痛苦，祈求他的宽恕……

　　然而迎着他的视线，阵法中的林简突然抬起了头，对着天空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眸光刹那间亮得惊人！

　　中年人一怔，心头突然间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低头，望向阵内两人的脚下那堆他先前没有注意过的破石。

　　“无耻小儿！”中年人惊觉上当，愤怒地大喊一声，正打算迅速调动阵法毁掉这个林简搭建的快要成型的阵，便见到林简轻抬手指，将最后一个石头安放到了阵眼的位置。

　　阵眼生，变故生。

　　中年人眼睁睁看着林简安上阵眼，那堆石头突然迸发出一阵刺目的强光，然后生成一个银白色的光罩，那光罩一点点越来越大……

　　再然后，他失去了与阵的联系！

　　中年人气得砸掉了茶杯！白色的瓷片反溅到墙壁上再次裂开，恰如他此暴躁的心情。

　　“很好！”中年人扭曲了面孔，阴森地笑，“倒是有两分手段！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不能活着出这个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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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简感觉到这个阵一直在被人在操纵着在变幻阵法，处在这样瞬息万变的阵中间两人宛若困兽一般永远也解不了阵，最终只能被困死在里头。

　　莫筱筱无心的话却给了林简启示，困住两人的是阵法衍生的二维空间，而阵法本体却在莫筱筱的房间里，林简猜测，这室内的阵法最大也大不过莫筱筱的房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布了一个更大的遮蔽阵法，完全遮住了机关阵与操纵者的联系。

　　林简敏感地感觉到，黑暗中那股窥伺的力量不见了。

　　“成功了？”这一瞬间，林简激动得想哭出来。

　　一边要瞒着黑暗中窥探的中年人布下不知能否成功的遮蔽的阵法，一边又要推演先前的阵法在表面上设置障眼法，林简心中万分煎熬，偏偏还要装作无事的模样，冷汗早已经湿透了浃背。

　　幸好，结果是好的。

　　林简长舒了一口气，喜形于色，还没来得及跟莫筱筱解释，便发现面前的大河忽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

　　这黑色的河水十分诡异，林简和莫筱筱行走中一直不敢过分靠近，此时黑色的河面突然间冒出无数的气泡，“咕隆咕隆”一个个从河底钻出，白色的气泡越来越频繁密集，像是河水突然间被烧开了一般。

　　莫筱筱握住手里正要抛出去的鹅卵石怔在了原地，瞠目结舌，难得地结巴了起来，“阿简，这河水……这个样子……不会是被我扔出来的吧？”

　　林简心中不祥的预感却愈发强烈。

　　隐隐约约的，水底似是传来了轰鸣的声音。

　　这声音！

　　“筱筱，快跑！”林简心中大骇，来不及解释，抓起莫筱筱的手冲着堤坝几乎是拼尽全力地跑，而在她们的身后，先前平静的河流突然间翻滚涌动，黑色的河流宛若一匹铺展的锦缎，起伏着线条，突然间以惊天动地之势从天际压下，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冲上了河岸，滔天的水流紧跟在了两人身后。

　　空旷无边际的河岸，两个女子在拼命地奔跑，而在她们身后黑色的河水仿若奔腾的兽群，急追不舍，在天地间黑压压地铺展开来，似是天地都为之变色……

　　林简心中懊恼，为何早先没有想到，华夏国古老的文明里，阴阳五行之说多次被涉及，任何阵法的根本都是五行和八卦方位的巧妙组合，而五行是一个极为广泛的定义，能代表方位：东木，南火，西金，北水，中土；又能代表颜色：青木，红火，白金，黑水，黄土……

　　而水，是其中最容易被惊动的一种，五行之中，又有怒木，喜火，悲金，惊水，思土的说法。

　　所谓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如今‘水’已经被惊动，那么能制住它的，唯有“土”！古人口中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如是道理。

　　而根据方位论，水在北边，那么要到达‘土’所在的地方，只能用尽全力往中间的方向奔跑。

　　之前看过去的时候，中部的堤岸只有矮矮的一线，看起来万分遥远，林简本以为自己和莫筱筱此次大抵是凶多吉少，来不及跑到堤岸便会被黑水吞没，所以当两人几乎绝望只是秉着求生本能跑到那矮小的堤岸边上时，两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坑爹啊！”这是两人看到自己心中的‘救星’堤坝时的唯一想法。

　　谁敢告诉她们，眼前这只过她们肩膀高的大概只有一米五高的土黄色堤坝真的能挡住身后呈滔天之势的黑水

　　这黄色的堤坝背后是一层淡黄色的水雾，朦胧之中看不清之后的景象。

　　眼见身后的黑水越来越近，两人脸颊上甚至能感受到河水的湿气，想到“思土”这两个字难以界定的属性，林简再没有时间迟疑，一咬牙对着莫筱筱，“赶紧翻过去吧！”

　　两人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了堤坝，进入到那能见度不足二十厘米的土黄色雾气之中，因着视野极差，所以没有看见，那原本紧跟身后的惊天动地的‘黑水’愈靠近堤岸速度愈发慢了下来，最后竟然汇聚成流，缓缓地又退回了原来的河床……

　　两人手拉手瘫在了堤岸之上，闭上眼睛提心吊胆地等待了半晌，只恐下一刻铺天盖地的黑水就会将两人淹没，可是感觉足足过去了几分钟，都没有听到一点河水的响动。

　　这是，逃过一劫了？

　　两人惊喜地对望，望着对方狼狈的身形，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然而这土黄色的薄雾太过诡异，这阵内危机重重不能久留，两人稍事休息后便小心翼翼地再次起身往堤坝里头走去。

　　“坑爹啊！”莫筱筱最终终是喊了出来，谁能知道这土黄色堤坝的另一边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黄色洞穴？！

　　两人一脚踏空，直愣愣地往洞穴底部掉了下去。

　　越到下方薄雾愈发散去，视线越发清晰，林简看着下方黑黢黢的洞口，想寻找之前坠落时候那种突然充满的让身体能飞起的力量，然而无论怎么努力也寻不回之前那种体内充盈的感觉。终究，林简挫败地叹息了一声，认命般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