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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第二百一十三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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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铁青笺的指认,水柔颂展颜一笑,道:“你还记得我!”
她不笑还好,这一笑将起来,更是丑得骇人。银时和桂都颤抖了。
铁中棠和水灵光两人更是面面相觑,实未想到水柔颂与铁青笺是认得的,更令铁中棠奇怪的,是水柔颂此刻的目光。
她目中此刻含蕴着的,竟是一种对往事的回忆,对旧情的眷念,伤心的忏悔,刻骨的痛恨……这许多种情感揉合而成的光芒。她便以这种目光,凝注着惶然失色的铁青笺,缓缓道:“我知道你还记得我,但却不认得我了,是么?”
铁青笺惶然道:“我……我……”
水柔颂凄凄一笑,道:“二十年前,你曾经跪在我面前,说我是你平生所见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缓缓阖上眼帘,仿佛已沉浸于往事美丽的回忆中,柔声接道:“那时你所说的每句话,每个字,至今仍留在我耳边,但现在呢?”她霍地睁开眼帘,厉声狂笑起来:“但现在我已变成世上最丑恶、最凶暴的女人了,你自然不会再认得我!”她拄着竹杖的双掌,剧烈地颤抖起来,狂笑着接道:“二十年,还不到二十年,世上的变化,竟如此巨大!二十年前,你生命已落在我手中,只恨我听了你的花言巧语,不但饶了你的性命,还在桃花林中整整陪了你两天。二十年后,今日你生命又落在我手中了,你还有什么花言巧语可说?”
铁青笺目光转处,突听黑星天阴森森冷笑起来,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盛大嫂在这里。”
这时,银时想起了前两天到大旗门前遇到的那个老妇人。
“啊,是她的儿媳啊……”
铁青笺噗的跪了下来,道:“柔颂,我也是时时刻刻在想着你的。你的容颜虽然变了,但我的心却始终未变。”
黑星天厉声道:“盛大嫂,他骗你的,他……”
水柔颂突地厉喝一声:“住口!”
她目光缓缓自铁中棠、铁青笺、黑星天面上扫过,冷笑道:“你们男人的花言巧语,我听得多了。”她竹杖一指黑星天,道:“最最不是东西的,就是你。昔年你早已知道盛存孝是不能生孩子的,便想来骗我,骗不到我,又跑到盛大娘那里挑拨,这些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今日我怎能饶得过你?”
“你”字方自出口,她竹杖突沉,落在黑星天胸膛上,黑星天立刻惨呼一声,气绝而死。
刹那间,银时和桂脸色骤变。
水柔颂竹杖却已指向铁青笺,道:“你呢,你欺骗了我,害得我落到如此地步,我杀了你都不足泄愤。”
铁青笺面色竟已变得十分镇定,缓缓道:“你不能杀我,我女儿也不会答应你!”
水柔颂面色大变,道:“谁是你的女儿?”
铁青笺手指突然指向水灵光,大呼道:“她!”
只听铁青笺接道:“盛存孝不能生,孩子自然是我的。你我一夜夫妻,恩情万夜,你忍心杀我?”
水灵光惊呼一声,一连退了几步,倚在石壁上。
铁中棠亦是惶然失措,只因这一切事的变化实在太过奇妙,每件事的发生,都大大出乎他意料。
只有银时和桂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
“怎么说呢……”银时淡淡的吐槽道,“现在是午间剧场?”
桂也认真的说道:“明白了吧,银时,有时候这些肥皂电视剧就是会那么的引人入目,让你看了忍不住继续看下去!啊,不过,我不是喜欢哦,我只不过是想跟上时代的潮流并且可以与下属很好的维持着沟通而已!”
“靠着这种肥皂情景剧来进行维持的你们早就堕落了吧!”银时毫不犹豫的吐槽道。
铁中棠恍然而悟:难怪盛大娘知道她有了身孕,便要下手杀她!难怪她对自己的女儿,那般冷酷!
只因她对铁青笺十分痛恨,自己更对自己的往事忏悔,于是她便将上一代的罪孽,发泄到下一代身上。
目光转处,只见水柔颂又自阖上眼睛,缓缓道:“一夜夫妻,万夜恩情,何况你我又有了女儿,我实在不忍心杀你。唉!过来扶我一把,我要去榻上歇歇。”
铁青笺连忙赶了过来,作出温柔的笑容,扶起水柔颂的臂膀,柔声道:“柔颂,我们就快有好日子过了,这些财宝……”
话声未了,身子突地一阵颤抖,仰天跌了下去。
只见水柔颂满面俱是悽厉的狞笑,嘶声狂笑着道:“财宝,财宝,你这个又怕死又贪财的臭男人!”她竹杖飞舞,挑起了成堆的珠宝,撒在铁青笺尸体上,狂笑着接道:“今日我就教你死在这些财宝里!”
水灵光颤抖着身子,突地放声痛哭起来,那种潜伏的父女之情,使得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哀。她狂呼一声:“娘,你……”
牙关一紧,晕倒在铁青笺的尸身上。
狂笑声与痛苦声一齐绝灭!
水柔颂眼神霍然移向铁中棠,面上又泛起了狞笑。
她狞笑道:“好小子,你骗了我女儿,若不是我偷偷跟了来,岂非要活活地饿死在那里?”
铁中棠长叹道:“夫人只要对她好些,不要将上代的罪孽迁怒到下代的身上,她自然会孝顺你的。”
水柔颂呆了一呆,怒骂道:“放屁!你不过只是欺负我是个残废而已,我今日就要你尝尝残废的滋味!”怒骂声中,她竹杖轻点,身子已飞升而起。铁中棠叹息着,不得不出手迎接。
银时与桂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吭声。
顿了一下,银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洞爷湖。
“银时……”桂突然开口说道,“这里没有我们可以插手的余地。”
对此,银时当然明白,因此他没有吭声。
银时和桂只是外人。
然而这里面却是牵扯到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的事情,不管是立场而言还是更加接近感情论而言,他们都没有资格插足在里面。
虽然对他们的事情没有资格插手,但是在别的方面还是可以的。
……比如说,有人想趁机坐收渔人之利。
银时与桂露出了犀利的眼神看着“复活”的黑星天。趁着铁中棠和水柔颂战斗之际,他居然悄悄的进到洞窟内。
只听他冷笑了两声道:“我也会装死啊!”
说着,看着这满地的财宝发出了狂妄的笑声。
他自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脚下,两个恶鬼正在盯着他。
下一秒,银时和桂个伸出一只手猛地拽住了黑星天的两只脚。
黑星天真的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进了床底下。
不久,床底下便传出了来自黑星天的一声惨叫。
接着,也不知床底下发生了什么,只见床在不停的剧烈震动着。
然后,床底下突然传出了一声来自黑星天的颤音般的低喃:“嗯呢~”。
紧接着,床又一次剧烈的震动起来。
终于,黑星天从床底下出来了,却是全身光滑赤/裸。
只见他静静的躺着,眼中已经是了无生机。
“人生就是一片纯白……”只听他嘴里不停嘟囔着这句话。
银时和桂也从床底下出来了,并且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白化的黑星天。
银时忍不住道:“……那个,用这样的方式打到真的没问题吗?”
桂淡淡的说道:“嗯,总之,幸好铁中棠不在这里啊,毕竟是十八禁。”
于是……
黑星天,败。落败原因:十八禁。
在银时和桂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不远处传来了一声惊呼。
银时和桂放眼望去,只见铁中棠此刻仰面仆倒地上,就地一翻,滚到了水池边。
水柔颂凌空一跃,掠上了水池边缘,厉叱道:“拿命来。”左手一沉,竹杖急点铁中棠胸膛。突听“咯”的一响,点在水池边缘的竹杖,突地折断。水柔颂重心骤失,大惊之下,再也把不住重心,“啪”的落人水中。
水花四溅中,铁中棠喘了口气,翻身掠起,退到石壁边,暗调真气,戒备着第二次攻击。哪知过了许久,水池中仍无动静,水柔颂仰面躺在水池中,身躯竟缓缓浮了起来,宛如死尸一般。
铁中棠目光动处,不禁呆了一呆。
“水有毒。”
桂走出来淡淡的说道。
闻言,铁中棠忆起黑星天在水中放毒一事。他静静地观望了半晌,直到此刻,他才看清了满地尸身的形状,心里突地泛起了一阵呕吐的感觉。
桂静静的用手遮住了铁中棠的眼睛。
“不要想了,事情已经结束了。”
桂叹息般是语气下,没有责备,没有怜悯,只是淡淡的述说着这项事实。
听着桂的声音,铁中棠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突然,水灵光的惊呼痛哭之声传了过来。
铁中棠惊颤一下,连忙看过去。
只见银时居然已经把水中的水柔颂给捞了起来,与铁青笺一同并排放在地上。而水灵光就在这两人的尸首前痛哭着。
铁中棠心里既是悲哀,又是怜惜,这可怜的少女,片刻之间,父母双亡,这种巨大的变故,便是心如铁石之人也禁受不得,何况她心肠又那么柔弱。
珠光宝气的洞窟中,已被愁云惨雾满布,使得四下眩目的珍宝,也蒙上了一层恐惧凄凉的颜色。
铁中棠木立当地,也不知该如何劝慰于她。他只愿世上根本没有这些宝藏存在,那么,这一切悲惨痛苦的事,也就根本不会发生。
轻轻的,银时宛如叹气般的说道:“财富是很棒啦,但就像硬币有两面性那样,伴随着财富的常会是贪婪、吝鄙、阴谋、杀戮、冷酷、争夺、陷害、死亡。怎奈人类的眼睛,都已被财富的光芒所蒙蔽了,只看得见财富的光亮,却看不到光亮后隐藏的阴影。”
铁中棠苦笑了一下:“啊,是呢……”
“不过,我想里面还是有些东西是值得你去好好抓住的。”
桂说着,把那黑箱子放在了铁中棠的手上。
铁中棠取出箱中的书册与污布。书册乃是锦缎所订,那污布赫然竟是一面鲜血染成的旗帜,只因年代久远,鲜血变色,是以看来黯淡无光,但却另有一种神秘的慑人魅力。
铁中棠手指一触及这锦册,这血旗,身子便禁不住颤栗起来,泪珠也立刻夺眶而出,顺腮直下面颊。
“这个是……”
看到里面的内容,银时和桂都惊讶了。
这洞窟中不但隐藏着财富与死亡,显然还隐藏着另一段秘密。
这一段秘密是有关铁中棠祖先的。这一段秘密中,满含难忘恩仇,辛酸血泪。生的欢乐,死的痛苦。翻开锦册第一张,恭正的字迹写着:
昔年三怪、四煞、七魔、九恶、十八寇为害江湖,惨无人道,江湖中人敢怒而不敢言,隐藏多年。
直至本门云、铁两位先人,出道江湖,黄山、洞庭、点苍、太湖、祁连、中条七役,大小数十战,终以两柄神剑,杀尽三怪、四煞、七魔、九恶、十八寇,以此四十一人之鲜血,染成一面大旗。
江湖中人感恩图报,大旗所至,群相伏首。
是以云、铁两祖创立我大旗门,以德、义立规,以德、义服人。
愿吾后代门人,毋忘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八字,谨守门规,扶弱锄强,发扬正义。
旁边一行字迹,写的是:
大旗门第二代云老先人遗墨,铁毅恭录。
这是铁中棠父亲的亲笔手泽。
铁中棠手里捧着他亡父遗泽,目中已忍不住流下了无声的痛泪。翻过第二页,字迹已潦乱。
潦乱的字迹,写着铁毅艰苦的后半生:
“余,铁毅,残废老人,幸有一子,然尚在襁褓,今生恐已谋面无望,另有一子,最是令余痛心。
余不幸,一臂为弟所断,双腿被仇所残,奄奄一息,九死一生中,余仍凭余门中传统之恒心毅力,寻得此宝藏。
此宝藏乃余大旗门先人避难时所藏,淹没多年,余赖一残缺不全之秘图,百般参详,寻得此地。
令余最感欣慰者,我大旗门开门立户时之血旗,亦未遗失,此旗乃余门中至宝,门人得之者可掌门户。
余已不能重见天日矣,但望得此宝藏者,即非‘大旗门’人,亦应将之用于造福人群之事。
若此宝藏幸而仍为大旗门人所得,则必须用于复仇大业,万万不可忘怀祖宗之教训。
要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财富一物,其性如水,用之得当者昌,用之不当者亡,谨之谨之。
又及,弱女水灵光,乃余残年中惟一安慰,此女生世孤苦,运命辛酸,唯得宝人善视之。”
铁中棠仰首而望,泪流满面,嘶声惨呼道:“爹爹呀!爹爹,不肖男儿,竟无缘见你老人家一面么?”
语声方毕,突听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水灵光流泪道:“他……他老人家,是你……你爹爹?”
铁中棠黯然点了点头,水灵光呆了半晌,道:“你……你妈妈呢?”
铁中棠长叹一声,答不出话来。
水灵光道:“你爹……爹的遗……遗言里,怎……怎么……没有提……起你……你妈妈一个字?”
铁中棠黯然道:“我犹在襁褓时,家母便已走了!”
水灵光颤抖着伸出手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流着伤痛的眼泪,柔情道:“可……怜……的……孩……子……。”
铁中棠心头一凛,缓缓回过了头,只见她眼中充满了柔情,充满了怜惜与同情,关怀与慰藉。
同样不幸的两人,此刻却相拥着一同哭泣。
银时和桂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