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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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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大位于G市的江边,大南门风景秀丽,小北门小吃众多。一般来说,从这里毕业的人念念不忘的除了在母校的逍遥,剩下的便是小北门的各色吃食了。
刚上大学那会儿,从小县城出来的我腰包并不富裕,对饭堂的依赖远远超过小吃街。
上了大二,经由师姐们介绍,我开始参加各种社团的勤工俭学,手头渐渐宽裕起来。
于是,主打校友“友情价”的“浦园”大排档便成了我和文娱部干事们最经常“腐败”的地方。
时延娴熟地把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熄了火说了声“走”,我们三个就像跟班似的下了车紧随其后。
时隔六年,“浦园”还是原来的老样子,除了原先的风扇换成了空调,别的装潢一概没改。
时延好像是这里的常客,才走进来,浓妆艳抹的老板娘就笑颜如花地迎了上来:“今天是周六,我猜你应该会来的。上楼吧,房间给你留着呢。”
时延客气地点了点头,只应了声“好”,便领着我们上楼了。
我小心地跟在后面,一种穿越时空的熟悉感顺着这条狭窄的楼梯蔓延,直到我们四个进了“兰馨”这个包厢,当年的场景才又完整地在我面前铺陈开来。
那一年,校庆晚会结束后,时延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文娱部的一员大将,部里时延的粉丝乌泱乌泱的。
而这其中和我最熟的,就是校长的爱女、中文系系花——南月。
有一天,迎新晚会的小品刚彩排完,南月便挽着我的手让我帮她一个忙:“书香,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时延好么,我想和他约会。”
我的心“咯噔”一下,既觉得难受又觉得奇怪:“你们不是同班吗,直接约他不就行了?”
南月有些委屈,摇着我的手撒娇:“哎呀~谁说不是呢~可是你也知道,时延几乎不上课,我也很难碰见他的。
上次我看他和你在宿舍楼下说话,你们应该很熟吧,你可一定、务必、绝对要帮这个忙!”
我木然,心说“其实,我和他真的不熟”,但碍于情面,说出口的话还是变了样子:“那……我试试看吧。”
就这样,我撞着胆子往时延的手机上打了个电话,他平静得波澜不惊、冷峻疏远的应答让我觉得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最后,我只能厚着脸皮,胡搅蛮缠地强制他去“浦园”大排档的“兰馨”包厢见面。
才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门夹了,因为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人会找个大排档来约会……
但是第二天,时延还是赴约了,尽管他那一副上高档酒楼的装束出现在大排档的包厢里十分违和。
“我从来不和别人吃大排档。”
这是时延坐下来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尴尬得让我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的第一句话。
我“呵呵”的干笑了两声,掏出手机等南月打电话叫我撤退。
但是这位大小姐竟然还在做头发……
时延一言不发,我如芒在背,安静地坐了十分钟,只能找来服务员,让她先上几样招牌菜。
等我和时延对着“酿豆腐”、“烧花鸭”和“酱排骨”又坐了二十分钟,南月小姐的电话才响了起来。
我本以为自己会有一种解脱感,谁知假借上洗手间离开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有些不舍。
这是我和时延第一次下馆子,也是最后一次下馆子。
我告诉自己不准哭,但当我看见南月欢天喜地地往楼上去时,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往下掉。
悲伤,丝毫不亚于一年后南月将时延写给她的情书念给我听的那一刻。
就这样,“蒲园”成了我失恋的地方,“酿豆腐”、“烧花鸭”和“酱排骨”也在那以后成了我点菜的忌讳。
这或许与人们对某些东西产生过敏性反应是一样的吧。
但时延却没有。
他坐下来,菜单都没看一眼,顺口就说出这三个招牌菜的名字。
服务员认真地写着菜单,等时延说完不禁噗嗤一笑:“老板每次来都点着这三个,不换点别的试试?”
时延看了看我,又摇了摇头:“不用了。”
我看着他脸上微微闪过的笑意,不禁想:那天,时延和南月应该吃的很开心吧,不然,他也不会对这几道菜情有独钟。
是的,我失恋的这个地方就是时延和南月爱情开始的地方。
我默然,忽然觉得这样的巧合,有些残忍。
一时间,我对这三道菜更加深恶痛绝!
时延把菜单递给书恒,两位小同学欢乐地接过菜谱你一言我一句的商量要吃什么。
我干巴巴地坐在对面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甜蜜地挑来选去。
书恒整了半天,最后终于良心发现似的从口里涩涩地挤出四个字:“姐,你吃啥?”
“东坡肉!”
我恶狠狠地将刚才的气撒在他头上。
书恒和小欢愣了一下,时延也愣了一下。
我忽地觉得自己当面吼书恒的做法不太礼貌,便转了和颜悦色的模样解释:“那个,我最近瘦了一点,想吃点肉补补。”
书恒和小欢面面相觑地“哦”了一声,时延却仍旧静静地看着我。
我不想和他对视,脑子里剩下的只有那个千百年不变的托词:“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我趁势站起来转身要走,但时延着急的声音却把我吓了一跳:“书香!”
我一下被定在原地,懵懵然回过头,发现时延也站了起来。
他眉头紧锁,双唇泛白,表情凝重肃穆得让我不禁反省起自己来。
“刚刚是不是哪个地方犯错了?”
我自问,站在原地听候时延的发落。
但他稍稍定了定脸上的神色后,唇边送出的那一句却轻柔缓和:“你……还回来么?”
我一下如释重负,刚才还在心头萦绕的抑郁竟然因为这一惊一乍烟消云散。
我噗嗤一笑:“当然回啊,书恒还在这儿,我不来他可就没人要了。”
时延听完这话,脸上泛了笑意,原先白得吓人的脸色一下子也红了许多。
难不成,时延真的是被“书恒没人要”这事儿吓白了脸?
我脑洞大开,一个大步跨出包厢后就被自己逗得乐不可支。
等我回来时,饭桌上这三人关于Z大的话匣子已经开得大大的了。
我坐下来毫无违和感地从中间顺畅地插入他们的聊天,从教职工八卦聊到校友花边,从各个教学楼的历史故事聊到各个宿舍的恐怖传说。
小欢吓得直往书恒旁边躲,书恒则趁势向她身边拢了拢。
我一下觉得书恒这小子泡妞的本事长得太快,生怕他“变坏”,便抿嘴皱眉地拽起一把筷子想丢过去好好教训教训他。
但小欢的笑脸却让我的手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花季少女浸着爱情甜蜜的脸,一张我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脸。
感情向来不可强求,与苦穷无尽的单相思相比,能有人与自己两情相悦,能有一份爱为自己燃烧,实在是件幸甚至极的事。
我羡慕地看着这两个沉浸在爱情中的“傻子”,一下,笑逐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