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羝羊触藩艰则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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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清代历史，我只记得一些重大的事件，而具体是什么时间发生的，却只有模糊的记忆。关于十三的命运，我也只是模糊的记得，一废太子后，康熙对他的看法发生了很大变化，地位也一落千丈。但是到底是哪一年一废太子，我却怎么也记不得了。不过，没关系，最后老四一上台不是就拨乱反正了嘛，所以我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只要大结局好，过程辛苦一点还能坚持得住吧。当然，再圆满的大结局也没有我这个天外来客的份儿，只希望女儿能够幸福。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老康率领诸皇子行围塞外，皇十八子胤祄病逝。九月初四日，康熙宣布将太子胤礽废斥拘禁。紧接着，十三就被拘禁了。
到目前为止，对于这些消息，我一点也不惊奇。我想，只要自己给十三管好家务事，也算是报答他了。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我不得不头痛了……
就在收到十三被拘禁的消息后两天，康熙传来旨意，宣我进宫说话。
什么说话，审问还差不多吧，是要让我和十三来个背靠背揭发？
来到乾清宫，康熙根本就不在。我只好跪在地上等。跪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个人影。我这厢已经跪得是腿也疼腰也酸了，可是也不敢坏了规矩站起来。
在这个地方，别看明面上见不到人，暗地里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等着你坚持不住、自投罗网。不能授人以柄呀。
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已经可以确定康熙这老小子在整我，给我施下马威了。
终于，就在大约过了半晌以后，康熙翩翩而至。此时，我已经不觉得膝盖以下的部分还属于我了，再加上一口水也没有喝，午饭也没吃，如果不是我革命意志坚定，又一直以邱少云烈火焚身、纹丝不动的事迹鼓励自己的话，恐怕早已经昏死过去了。
康熙坐定后，以X光般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道：“兆佳氏，你可想清楚了？”
晕，我想清楚什么呀，现在是什么状况我都还没有搞清楚。只是推测可能与十三有关，遂答：“回皇上，十三爷自五月随皇上行围塞外之后，尔夏就没有和他联系了。”这也不全是我的推脱之辞，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唔，信也不写吗？”
“回皇上，原先想着十三爷很快就回来的，所以也没有写信。”
康熙面带愠色，问：“哼，你倒会顾左右而言他。说，你和老十三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问得奇怪，我答得直白：“回皇上，尔夏是他的嫡福晋。”
“嫡福晋？你们已经有两年都没同房了吧，就连大过年的，都是分房而居。有你们这样的夫妻吗？”康熙厉声问。
我有点钉不住了，康熙连这事儿也知道，他是对什么起疑心了吗？嗨，反正这个时代受冷落的大老婆又不止我一个，往十三身上一推不就行了。
“尔夏不知个中原委，兴许是十三爷嫌尔夏愚笨，这也未可知。”
“混帐！这个时候还敢欺瞒朕，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像夫妻！或者直截了当地说，你们根本就不是夫妻。”
康熙有力的将手在半空中一挥，让旁边的人全部退下，接着说：“你们两个根本就不像夫妻，却又扮作夫妻，到底是有什么阴谋？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朕看你根本就不是兆佳氏！哼，朕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能人异士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来指责朕立储之事，分明是觊觎太子之位！”
这个误会大了，我要是给不出合理的解释，对十三倒没有什么影响，毕竟他是皇子。我可就麻烦了。要是一下下就死掉的话，那还好；要是搞点杖责之类的酷刑，怎么受得了？！刚才还坚如磐石的革命意志，此时有一半转化成奴性了。
听康熙的意思，十三是明确表示出了对立胤礽为储君的不满。不谨慎呀，十三你害惨我了，我今天跪了半晌，再加上受的惊吓，这些全部加在一起，也基本上可以和你为我跪的一天一夜扯平了。这下咱们两不相欠了。
事到如今，看来只有说实话来搏一搏了。又或者康熙把我砍头以后，我就可以回家了？这个时候，只有用阿Q精神鼓励自己了。
“回皇上，我的确不是兆佳氏。不过，十三爷和我肯定是没有什么阴谋阳谋要害您。只是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以一般人的智慧，我是没有办法跟他解释的。好在皇上您天纵英明、智慧超群……”
本来还准备再多拍几个马屁以备不时之需，却被康熙打断：“不要废话。”
“是。话说……”，当我原原本本把发生在我身上的奇遇和盘托出以后，我觉得自己舒服多了。这么多事情实在是憋得太久了，早已让我不堪重负，消化不良。
如我所料，康熙肯定是不相信的，他眯起眼睛打量着我，问：“你如何证实？”
“我会数学！就是您说的算学，几何什么的，您随便考我。”
“哼，就算你精通算学，也不能证明你是未来的人！你须得说一件尚未发生的事来证明。在那之前嘛，必得拘着你。若到时确然如你所说，朕便信你！”
不能说距离现在时间太长的事，那样的话，我失去自由的时间就太长了。我把十几个阿哥翻来覆去想了几遍，总算想起在一废太子后，老三胤祉乘机揭发老大胤禔曾用喇嘛魇术谋害胤礽。虽然我不知道老三为什么这么做，但这事不错，因为它可以让我很快证明自己的身份。
“回皇上，有一事很快就会发生——三阿哥将会揭发大阿哥曾用喇嘛魇术谋害太子。”
“不可能！老三一向潜心学术，从不卷入他们的纷争！”康熙勃然震怒。
“皇上，时间可以证明一切。”我平静的说。
这时的康熙，眼底显出了疲态，颓然道：“好，那就让时间来证明吧。在证明之前，你只能呆在自己府里，哪里也不许去。”
我正暗自庆幸自己不用被关到其他什么倒霉地方去。康熙又发话了：“哼，不行，你不能和其他人接触。这样，你也陪老十三一起拘着吧。就算你们不是夫妻，也好歹有个人陪着他解解闷。”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这老头儿虽然和儿子大吵一架，但心里其实还是疼惜着十三，把我就当个玩具似的，弄去陪他儿子解闷了。
“皇上，珮珮还小，而且她从小就是挨着我睡。恳请皇上恩准，让我带着珮珮一同陪十三爷拘着吧。”我实在是不放心珮珮，再说，康熙一向对孙辈都是疼爱有加的，有珮珮在，拘禁的日子不会太糟糕。
这次康熙答应得倒挺爽快：“也好，有孩子在，老十三他会慢慢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
回到府里，在监视之下匆忙交代了一番，收拾好东西便随太监来到十三被拘禁的地方——养蜂夹道。
进了门，发现这地方与我想象中的拘禁之地大不相同。这里非常幽静，三进三出的院落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十分整洁，还栽种着不少的花草树木，显得郁郁葱葱。这个拘禁之地，竟然让我觉得优美。我苦笑一下，皇子就是皇子，特权阶级的监狱都这么高级。怪不得康熙同意我带珮珮来，来这里“疗养”。
我领着珮珮走进最里面的院落，看见十三正卧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九月的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班驳的落在他的脸上。我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就像一团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现在，唉，现在他的心里不知会怎样的难受呢。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样难受的日子还将延续很长一段时间……
“阿玛！” 珮珮看见十三，连蹦带跳的跑过去。
十三猛然睁开眼睛，像是不相信似的，愣在原地。等珮珮扑到他的怀里，他才回过神，“珮珮，我的好闺女！阿玛真想你呢！”
我走到他身边，说：“皇上让我们来陪你。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
十三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唉，皇阿玛身子还好？”
答曰“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我心里边又想，不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有的是精力算计人呢。
从康熙的话语里已经推测出来，十三是为立储之事和他起争执的。但对于十三具体说了些什么话，让康熙这么震怒，我还是很好奇，便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皇上会这么生气呢？”
“我不过就是说出了其他阿哥心里所想罢了！皇阿玛对大家不服太子的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十三忿忿不平道：“太子骄纵暴戾，若是他为君上，如何服众？！皇阿玛却说我觊觎皇位，我就回答他，就是我为君上，也胜太子一筹！”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皇帝的新衣》，于是便把这个故事告诉给了十三。十三哑然失笑，道：“我竟然就是那个傻孩子吗？唉，我现在也知道自己当时是有点冲动了。”
“何止是有点，根本就是太冲动！有些事情，心里想得，嘴上说不得。就算是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哪个傻瓜先说出来，就该他倒霉。”
十三叹了口气：“我一直很崇拜皇阿玛。小时侯，因为年龄小、个子矮，每次都几乎看不见在众人簇拥下一晃而过的皇阿玛。他在我眼里，是天神一样的人物。看不见人，我就爬在皇阿玛刚刚留下的脚印上，仔仔细细的看，想看看真龙天子和凡人有何不同。”
我不禁笑了起来，十三泄气道：“我真是挺傻的，一点也没长进。”
“不，你这只是对你父亲真情流露罢了，并不是犯傻。”看着十三颓丧的样子，我又道：“昨天我为你卜了一卦，大壮之上六。”
其实，我并不曾为十三卜过什么卦。但是看到他如此沮丧不悦，便想安慰、鼓励他一下。我们毕竟是同一战壕里的战友嘛，有责任互助互利。
十三若有所思地默念着：“羝羊触藩。羝羊触藩，不能退，不能遂，无攸利，艰则吉。后无可退，前不能进，质柔才弱而用壮如此，正如鸡蛋碰石头。”
我接着说：“惟有舍刚用柔，则得吉。”十三深吸一口气，道：“是呀，以皇阿玛的英明，作他的儿子，须得舍刚用柔，方能趋吉避凶。”
在这个幽静的地方，我们每天都是固定的安排：早上起床以后，十三就押着我练习书法，下午，就带着女儿玩，或者看看书什么的。我也经常下厨，把十三当成试菜的不二人选。晚上，当我唱着歌哄女儿入睡时，十三就在一旁静静的待着。有时，我甚至想，其实这样简单的日子也很不错。
终于有一天，康熙下旨传我进宫。十三很奇怪，又有点担心。
我知道，定是我说的事发生了。
跪在地上，我瞄见康熙脸色很难看。过了一会，他回复平静，道：“你说对了。”忽然又转了恶狠狠的口气说：“你这样的人，朕留你不得！”
果然是个死。听到康熙明确的表示，我心里反而异常平静，道：“望皇上善待十三爷。十三爷他已经知道错了，时常念叨以前追随皇上的情形。望皇上念在父子情分上，原谅他吧。”只要十三好，那么女儿自然也会过的好一点。
康熙神情古怪的看着我，我有点不知所措了。说错话了？唉，再错也不过是个“死”字罢了。
这时，康熙又说了：“还有谁知道你是未来的人？”
“没有，只有皇上您。”
说完，我便等待着康熙的发落——是砍头、杖毙，还是毒酒、白绫？
可是，整个大殿却是一片寂静。这样的寂静，比之上次夜行皇宫的静，更让人糁的慌——明知道这殿内有人，却感受不到人的气味。咳，左右是个“死”字，我索性死的有骨气一点吧。想到这里，便抬起头来。不料却正碰到康熙审视我的目光。
虽然他是以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我，但是目光中却带着审慎和认真的意味。见我居然敢与他对视，他似笑非笑道：“果真只有朕知道你的来历吗？”
我一听这话，耶，有门儿！兴许还有活路！于是，以坚定诚恳的眼神，配合斩钉截铁的语气，道：“回皇上，普天之下也只有您这样圣明的君主，既有博大如海洋的胸襟，又有浩瀚如苍穹的智慧，才可以理解和接受这样的奇闻。若是换了其他人，早把我当成怪物给消灭了。哪里还敢透露一星半点给他们呢？！”这是我第一次在康熙面前，以“我”自称。意欲通过“我”这个平等的称谓，充分体现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康熙哂笑道：“不要再拍马屁了——死马也给你拍活咯。朕改主意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没有朕的旨意，你不得离开京城。而且，你绝不可泄露身份，包括老十三。”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过，康熙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你不必妄自揣摩朕的心意。朕就是好奇罢了。你说说，朕的大清，三百年以后还在吗？”原来这老头儿把我当说书的了。
“回皇上，中华历史五千年，又有哪朝哪代是千秋万世的？”
“说的也是，唉，熙熙攘攘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我以为他不问了，谁知康熙紧接着又问：“后人如何看待朕？”
嘿，刚才还说“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这会儿又关心世人对梦的评价了。好在他不是问谁来接他的班，遂答：“您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久的帝王，史书上也称赞您圣明神武，开创了一片清明盛世。”
康熙有点得意的捋捋胡子，又道：“恩，朕还有好多问题，以后，你就随时听旨进宫吧。”又说：“你就直接回府吧，老十三已经回去了。”
回到府里，看见十三和女儿，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十三问我：“皇阿玛都说什么了？”
哪里敢说实话，我敷衍道：“皇上问我，你身子可好。”
十三一眼就看出我在敷衍，眼底升起一片失落。沉默了一阵之后，他带着受伤以后倔强的神情，道：“我以为我们已经共过患难，可以两心相知了……，哼，原来不过是我痴人发梦罢了。”
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要骗你，只是，只是这话没办法说给你听。我在心里默默的喊着，脸上却仍然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十三转身大步迈出门外。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羝羊触藩艰则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