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火锅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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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墨赶到医院时，顾晨正和谢柠萱一起坐在手术室门外的塑料椅上。谢柠萱握着顾晨的手，望向顾晨的眼中写满了心疼。
林墨两步走上去，“钱够用不？”
见顾晨点头，林墨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到顾晨的脸色透着不自然的苍白，又问：“你怎么了？”
手术室外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灯明晃晃地打在地上，椅子上，顾晨发白的指节上。顾晨的目光有些黯淡，轻轻抿起的嘴唇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却没说话。
这时，一直安静坐着的谢柠萱开口了。
“手术要输血，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买不起血浆，只能抽了他的血给他父亲用……”话没说完谢柠萱的鼻子就酸了，她揉揉泛红的眼睛，极力克制着不断涌出的泪。
她知道顾晨这时候不好过，她不想在他面前哭，惹他难过。
可她忍不住。
她宁愿自己的血被抽干，也不愿看着针头没入他消瘦的手臂，抽走他的血，再送到那个虐待了他半个童年的所谓的“父亲”身体里。
顾晨撇过头，手指轻柔地拢了拢谢柠萱脸上黏连的发丝。抽了太多血，此时的他神智还有些恍惚，尽管如此，他依旧注意到了她在说没有钱买血浆的时候，用的是“我们”。
林墨叹口气，挨着顾晨坐下。
顾晨安慰似的冲他笑了一下。
天亮时分，顾晨的父亲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医生说有惊无险，住一阵子医院就可以回去了。
顾晨站在就诊医生的办公室外，听完林墨的转述后顿时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断了线似的朝地面栽去。
林墨没想到顾晨会昏倒，却也眼疾手快地在顾晨身体落地前扶了一把。而林墨身后，谢柠萱正抱着一堆药盒往这边走，见到顾晨晕倒，她抬腿就跑过来，慌忙间差点松手把药盒全扔了。
贫血造成的短暂昏迷，顾晨被林墨和谢柠萱送回家后睡了足足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才醒。
醒来时，他的头还微微疼着，视线有些模糊的扫过天花板，扫过被晚霞打的昏黄的墙，最后落在坐在床前抱着只枕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谢柠萱身上。
见他醒了，谢柠萱连忙放下枕头给他递了杯水。顾晨直起身子坐起来接过杯子，仰头喝下去，水温刚合适。谢柠萱把空杯子放回桌子上，转头便看到顾晨正微笑着看着她。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吧，不然你爸妈要担心。”说着顾晨就要从床上起来，却被谢柠萱拦住又重新塞回到被窝里。
“你抽了那么多血，浑身都没力气，还要送我。”她抬手小心地探了探顾晨的额头，确认不烫之后又说：“林墨哥哥晚上要请我们吃火锅，说是给你补充营养，你再躺一会吧，他回去接嫂子，一会到了会给我们打电话。”
顾晨“嗯”了一声，也没躺回到被子里去，他背倚着床头，把身子往床里侧挪了挪，腾出一个人的位置，伸手一把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谢柠萱拉上了床。
“从我睡了你就在那一直坐到现在吧，累也不知道说，快躺着吧。”他伸手温柔地蹭蹭她的鼻子。
谢柠萱顺着一被窝顾晨的味道凑过去，小脑袋搭在顾晨脖颈上使劲往他怀里钻。顾晨狭长的眼睛弯成月牙，睫毛扇子一样铺下来，他把谢柠萱拉进怀里，她的呼吸扑在他脖颈的皮肤上带来丝丝热气。
“你热不热？”
“不热，你快再睡一会。”
“热我就把被子拿掉。”
“被子没有你热。”
“我不想要被子。”
“为什么呢？”
“小顾晨要揭竿而起了……”
在外人眼里，顾晨的性格大多是淡漠的，只有谢柠萱知道，顾晨偶尔眯起眼睛笑起来，会有点坏。
等林墨和姚小千来到顾晨家楼下时，床上两只相拥而眠的猫险些已经睡着了。林墨站在楼下打电话，没多一会顾晨就和谢柠萱手拉着手下来了。
姚小千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想着顾晨这样应该能算是补偿了谢柠萱那段等待的时光吧，挺好的。
四个人拦了个的士正好坐满，打到火锅店门口。店是新开的，生意很火爆，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喧嚣与客套，还有酒杯不停碰撞的声音。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张空桌前，摆上餐具，林墨照着菜单点菜，顾晨的头还有些晕，正压着太阳穴闭目养神，就这个空当，姚小千就和谢柠萱聊了起来。
女人和女人之间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姚小千弯着月牙似的眼睛，谢柠萱一双黑亮的眸子水汪汪的，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没多一会“嫂子”这称呼就用的自然熟络了。
林墨点完单，顾晨也刚好放下手，两人心照不宣地默契对视了一秒，又分别瞟了一眼身旁正聊的热火朝天的女人，相视而笑。
没多一会，服务员陆续端着底锅和菜品上桌，林墨开了瓶啤酒，顾晨见到便弯着眼睛把自己的杯子递过来，结果被林墨面无表情地推了回去。
“你那身子不能喝。”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林墨边冷着嗓子说边把五花肉在锅里涮熟了往顾晨酱碟里夹。
见顾晨像喂不熟的孩子似的嫌弃着酱碟里自己给他涮熟的肉片，林墨眼角抽了抽，索性做了甩手掌柜。
“阿萱，别唠了，照顾好你家的。”
谢柠萱和顾晨两个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这会饿了吃的自然也就多些，姚小千见谢柠萱一边吃还要一边兼顾顾晨，很是辛苦不堪，就伸手给谢柠萱倒了杯果汁。
林墨也给顾晨倒了一杯啤酒。
碰杯的声音如约响起。
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咣当”。
椅子被顶倒的瞬间，林墨腿撞到桌上踉跄了一下，情急之下稳住身子，手里的啤酒杯还是荡了一下，啤酒洒进了锅里。
姚小千随着林墨的目光回头。
只见林墨方才坐的椅子摊倒在地，一个肥头大耳，胳膊上纹了只看不出是鹰是龙的秃头男人占了林墨的地方，这会儿正大摇大摆地架着腿坐着，桌上围着一圈巴结溜须模样的小青年，正听秃头高谈阔论着什么，架势和他们平时见怪不怪的酒后吹牛逼没什么区别。
被后面四个人的目光盯着，那把一锅清汤变成了啤酒锅的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似的还在那不停地“叭叭”讲着，肥硕的手掌随着抽屉似的嘴比比划划，惊世骇俗。
眼看他大劈成“八”字的腿就快要碰到姚小千他们这桌的桌角了，林墨回头淡淡瞥了一眼，缓缓弯下腰，扶起了倒在地上的椅子。
“哥们，往后去点，你这地方占的有些大了。”
秃头光亮的脑壳上头皮一麻，只觉这冰冷冷的嗓音是顺着脚踝一直往上直冲进耳朵。他回头，斜着眼睛将林墨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瞟了眼坐在桌上没什么反应的的顾晨，“怎么地呀？”一副轻蔑的表情。
林墨闻言，没急着说话，手里不急不缓，把沾满荡出来的啤酒的杯子放回到桌上。
“我说，您占的地方有些大了。”
“您是不是应该往后窜点？”
林墨话说的客气，语气却和嘴里蹦出来的字形成了两个极端。锅底的啤酒随着汤水的沸腾“咕咚咕咚”地滚着白泡，林墨挺着矗成一竖的背，眼神玩味地瞟向秃头圆滚滚的肚子，而他身后，顾晨正专心致志地吃着盘子里苟延残喘的肥牛，低垂着眼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厅堂里座无虚席，服务员们正满头大汗地穿梭在热闹纷杂的人潮之间，谁都没留意到这相邻的两桌之间愈来愈浓的火药味。
秃头染了酒气的眼球“咕噜咕噜”地转了两圈，他那桌上，拍马吹屁的小崽子加起来也有七八只，这会儿正搁那唯恐天下不乱地起着哄。
“洪哥，这明摆着是在挑你刺呀！”
“对，洪哥，让他们知道知道你的厉害！”
“洪哥，咱都在这看着呢，上！收拾他们！”
不知为何，这几句话传到姚小千的耳朵里，她忽然就想起了在王朝天国阴沟翻船冤的死去活来的二条，心想着这满面油光的大胖子脑子里不会也是一坨浆糊吧？结果就特别不好意思的一语成谶。
不过，歧视归歧视，姚小千后来还是打心里感激这秃头的，但凡他长了点脑子，她也就没机会看到后面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说起这秃头胖子，竟比当初的二条还二逼点。不知是借着酒劲还是打了那几句拍马屁的鸡血，胖子晃晃荡荡地站起来，一身肥肉就在姚小千眼前乱颤。
“走！出去！”秃头胖子肥溜溜的爪子落上林墨的肩膀，“好好说道说道。”
一旁，谢柠萱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眼神里还有丝慌乱，只是顾晨在她身旁，她便像打了镇定剂似的，正乌着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秃顶的胖子。
邻桌七八只崽子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玩味又轻蔑的目光源源不断地瞟着桌上剩下的那一男两女，多是挑衅的意思。顾晨被他们瞟着，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口随肉吃进嘴里的辣椒，然后撑着桌子站起身。
他一言不发地在一干诧异的目光下走到秃头胖子身前，秃头胖子只看到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越来越近，却从始至终都没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他敏捷的犹如某种灵巧又危险的猫科动物，浑然不觉间已经走到胖子面前，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等到秃头胖子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地抬起了手。
姚小千甚至来不及看清顾晨拿在手里的东西，就听一旁林墨沉声仓促的喊——
“顾晨！”
顾晨听到林墨的唤声，瞳中的阴冷一时间散了几分，扬起的手划过一道干净漂亮的弧线后骤然转了角度，只听——
“啊！！！！！！”
倒竖在手中的筷子像一根钉子，径直将胖子肥硕流光的手掌刺穿倒扣在一旁的桌子上。少年苍白修长的手指擎着筷子的一端，神情淡漠的像是在撕一张纸，写一行字，一线鲜红的血顺着胖子被戳了个血洞的手掌蜿蜒而下，那少年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用一根筷子将对方手掌贯穿的行为就像用钢笔刺穿一张纸一样简单。
顾晨攥着钉在胖子手上的筷子，淡着张脸，将筷子一寸寸地抽出来，血顺着筷子的抽离从桌角滴落在地，那少年的动作却自然轻柔，仿佛在做着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直坐在顾晨身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谢柠萱已经捂住嘴巴，震惊的不会动了。
姚小千同样大睁着眼睛，她感觉到了，方才顾晨抬手那一瞬，眼中漂浮的那种阴冷的令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的东西，是杀气。
凄厉的惨叫声过后，周围吃饭的众人的终于后知后觉地转头关心起这边的事端来。
前一秒还喧闹不停的餐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的寂静中，顾晨眯起眼睛，眼波是一汪细水长流的波澜不惊。他像是浑然不知自己的行为吸引了多少群众目光，安静地站在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旁。
“我们的锅底脏了。”
少年的语气全然是一副总结陈述的意味，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听愣了。
人们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道单薄的身影，更有甚者还在心里思索着那只纤长消瘦的手是如何能在一瞬间迸发出如此狠辣的力量。
良久，手上被戳了个洞的秃头胖子才一脸惊恐之色的晃过神，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
“服……服……服务员……”
“给给……给他们换……换……换个锅底。”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火锅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