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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舅舅索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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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姚小千和林墨从公墓回来后先到姚小千家停了一脚,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两袋汤圆和林宣平时喜欢的零食,提回了林墨家。
姚小千父母经营的火锅店到了夏天正值淡季,两口子趁天气还没火急火燎地热起来,赶忙报了个旅行团,九寨双飞七日游去了。飞就飞了,令姚小千哭笑不得的是,这俩奇行种似的祖宗竟然在临走之前给她预备了整整一箱方便面,一箱!
两口子临行打电话给姚小千的时候,正赶上大巴充了气似的在郊区大道上疾驰,手机信号像七十年代的破电视,人脸没出来全呢就“刺啦”变成了一片雪花。姚妈妈悠哉悠哉地在那边讲,十多分钟姚小千愣是一句话都没听清,她想告诉她妈“听不清”,可这一句愣是到她妈挂电话也没传过去。
于是姚小千刚进家门就看到了客厅正中间那箱耀武扬威的方便面。
她走过去,待确认了一箱满登登的一袋都不少后只觉脑瓜仁疼。她平心静气,将思维提升到她爹妈的高度,掐指一算——一天三袋,一个礼拜七天二十一袋,得,真奔一箱去了。
可他们就不怕再回家看到一只满面疮痍面目全非的女妖吗!?
姚小千顿时想起几个月前,她一个朋友在遭遇类似境遇时的感叹:“难道我是充话费送的吗?”
送佛送到西,缺德缺到家,姚小千紧跟着就接了一句:“你爸妈当时没选花生油而选择了你,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在心中默念两遍“阿弥陀佛”,姚小千决定远离泡面,自力更生。
赶上林宣晚班,傍晚的空当打电话回来说想吃汤圆,而姚小千作为林宣准嫂子对此自是十分重视,出了家门便直奔附近的超市。
林墨家的厨房再度传来“哗啦啦”的响声,排油烟机轰鸣着,烟气与饭香菜香缠绵着一缕缕飘出。
姚小千先炒了两个菜,陪着林墨吃了,然后就抱着个枕头蜷在沙发里看电视。过了会儿,林墨拿了本建筑构造的书也坐到沙发上。书有些厚,林墨倚着沙发背弯起双腿,书抵在腿上像是捧在手里。他低头看几页书,就抬眼看看姚小千专注于节目的侧脸。
林墨家的房子不大,两室两厅的格局,书架却占了整整一面墙——靠上面的三格摆放着钢筋水泥各种建筑专业书籍,靠下面的三格则是小说散文,满满的白色淡绿色,像锁住了一片春意。
每每站在这宽阔浩瀚的书架下,姚小千仿佛都能看到之前那些平静的,安然的夜晚。一脸严肃的林父取一本钢材建筑,温柔似水的林妈妈取一本散文诗集……
她忽然惋惜,如果她与林墨相识再早一些……
不过,还好,林墨就在她身边。
她在心中默默庆幸着,一手握着遥控器,趁林墨低头看书的时候偶尔瞅几眼他俊的逼人的侧脸,然后偷偷地笑。
谁知还没笑完,她就被身旁的人发现了。林墨放下书,敲西瓜一样敲着姚小千的脑袋。
“傻笑什么呢?”
“笑犯法么?犯法么?”姚小千故作夸张地抱住头,委屈道:“再敲就更脑残了,赶明儿连林墨是谁都不记得了。”
林墨无奈地放下手,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姚两步窜下沙发。“丫头回来了吧。”不等林墨把“林宣还没到下班点”说出口,姚小千已经把门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不是林宣,而是个个子不高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目光碰撞的瞬间,姚小千错愕了一下,随即察觉到来客的面容并不友好。她站在门前用身体挡住了男人直往屋里飘的眼神,视线被挡了个正着,那人用秃鹫似的警惕又锐利的眼神打量起面前的人。
“您找哪位?”姚小千率先开口。
男子踮了踮脚,终于如愿以偿看到了屋里未变的陈设。他似是松了口气,弯腰胳臂撑住膝盖就开始脱鞋。
“我是林宣她舅,柳轻絮她亲弟弟!”
此时林墨已经起身走到了门边,看见来人微微皱眉。
如果姚小千此时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她一定宁愿自己是个早年断手的残废,没机会手贱开了这扇门。
不速之客倒不客气,脱了鞋便一脚迈进来,架势倒有几分像进自己家。灰色的袜子脏兮兮的,他在鞋架里随便拿出一双拖鞋扔在地上,两下蹬上就往客厅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中间,他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拨了个频道,全然不顾姚小千诧异的目光和林墨越皱越深的眉。
手扶上姚小千的肩膀,林墨淡淡的目光落下,姚小千便莫名安心了。她转身走进厨房,倒了两杯温开水放上茶几,拾起林墨方才看的书转身进了屋。
林墨在侧面的沙发坐下,隔着一扇合上的门,姚小千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林墨礼貌地喊了那人一声“舅。”
“舅舅”抓起杯子一口喝光了温水,“还是上次和你说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房子倒出来?”他用一种债主高高在上的姿态漫不经心地说着,活像上世纪前叶要债的土老财。
“房子的事您就别费心了。我没资格说什么,可林宣是合理,合法,有资格分这份的。”
嗅到了林墨话中的不客气,男人用警犬般锐利的眼睛盯住林墨,尖刻暴皮的嘴像粘在一起的两把蒲扇。“别给脸不要脸。”
林墨一动不动地坐着,轻蔑地笑笑,“舅舅这话说的过了,这房子是外公当年亲自记在母亲名下的,外公不在了也没有舅舅来收的道理。再说,还有个林宣,不是吗?”
母亲刚去世的时候舅舅已经来吵过一次房子的问题,林墨再清楚不过,那些丝毫不讲道理的恶语相向,拿不到房子便要钱的荒唐言论不过是仗着与母亲流着相同的血,仗着自己做不出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事情。
“我柳家的东西收回来怎么了?老爷子死了儿子屁都没得一个,丫头片子分个房子还落别人家手里去了。”蒲扇似的嘴唇煽动着,男人瞪着眼睛,“林宣没到十八岁,到十八岁也是我这个舅舅给她分。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姚小千倚着门的身子忽的颤了下。隔着门,她能听到客厅里刻薄的言语,却看不到林墨的表情。她怪自己太聪明,从那人的只言片语中听懂了发生在林墨背后的残忍,又怪自己手贱,偏偏早这一步开了门。她想起最早在医大二院看到林墨膝盖压在地上为还未过世的母亲洗脚的一幕,忽然就明白了其中的悲伤。
他远比她想的不容易。
她能想象到他沉默着一言不发,微皱着眉头的模样。而后,她听到林墨说,“房子是林宣的,等她成年就会过户到她名下。”
“和我说这些屁用都没有,不交房子就给我拿钱!”男人翘起二郎腿生冷地打断林墨。“婊/子生的东西也来分我柳家的东西,什么东西。”
本就攥成拳的指节掐出一阵青白,林墨没说话,里屋的姚小千却被那句“婊/子生的”戳的心口钝钝的痛。她倚着门缓缓坐在地板上,目光在空荡荡的屋子飘荡,她告诉自己不要再听,客厅中传来的谩骂声却越来越清晰。
“告诉你,要不滚出去,要不就拿钱!”
“我是林宣她舅,你算老几?你凭什么替我柳家的侄女做主?”
“我家妹子对你不错,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最后跟你说一遍,要不交房子,要不就给我拿钱!”
隔着道门,姚小千似乎都能嗅到那喷薄而出的唾液呛人的腥苦。她听到怨毒刻薄的谩骂像脱了转儿的风筝线,渐渐拉远,消散,最后客厅里传来一声响亮的摔门声——不速之客走了。
拉开门,姚小千飞快地跑了出来。
林墨仍坐在侧面的沙发上,腰杆笔直,背对着姚小千,她却能感受到他的动作有些僵。林墨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她盯着他墨色的瞳孔,似是怕错过哪怕一丝忧伤。彼此僵了好久,林墨站起来别扭的别过头,食指下意识地蹭着鼻尖。下一秒,腰一紧,林墨低头便看到姚小千埋在他胸口的头。
林墨迟疑了一下,手抚上姚小千披散的黑发。
“这样,还愿意跟着我?”
他像是问她,又像是问自己。怕被她看到似的闭上眼,林墨知道自己的眼神中有空洞和疼痛。
姚小千闻言鼻子莫名一酸。“嗯。”声音带着厚厚的鼻音。
“她不是婊/子……”
良久,林墨才闭上眼睛冒出这一句。他手臂下意识地用力,微微抱紧怀中的身体。他用讲故事般轻缓的嗓音,像对她诉说着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那个年代结婚都是家里包办,由不得她说的算。她不过是嫌我父亲没钱,日子没过头罢了。”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我不怨她。”
她抬头,看到他嘴角的苦笑,又重新把头埋了回去。
“跟着你,就跟着你。”把林墨的腰抱得更紧了些,姚小千耍赖道,“就粘上你了,让走也不走了。”
林墨蓦地笑了。
“喂,不许把鼻涕蹭我衣服上,你个埋汰孩子。”
“哪有鼻涕,你才是埋汰孩子。”姚小千小声嘟囔,“大不了给你洗呗。”
“就等你这句。”林墨得意地眯起眼。
“坏人。”她笑。
林宣刚进门就看到了这惊世骇俗又含情脉脉的一幕,她顿时划着小船在记忆的深海飘啊飘找啊找,愣是没找着自家哥哥和前任嫂嫂曾有过类似画面的片段。
于是林宣一副“嫂子旺咱家强”的二逼表情,脚下生风一路飘回房间,临进门还不忘给姚小千递了个早熟少女的猥琐眼神。
姚小千顺手就把林宣卖了。“管管你妹妹。”她对林墨说。
“她怎么了?”林墨似乎没有要关心林宣的意思。
“她很猥琐。”姚小千面无表情。
“哦!”黑眸眯成线,林墨笑的有点坏。“可我现在不想管她。”
没等姚小千开口,唇已经被林墨堵住。他抱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似是要把她揉进身体,揉进他的呼吸。客厅昏暗的光线旋转着,良久,林墨松开手,他们的鼻尖挨的很近,他缓缓挪开头,转身。
“你早晚是我的人。”
姚小千眼前还似被一阵白雾蒸着,脑海中满满的都是林宣放着电的小眼神。她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没等换频道就又听到了林墨的声音。
“晚上还回去么?”
“不了,他们九寨双飞去了。”姚小千剥开个橘子。
“挺好,那你跟林宣一个屋睡吧。”不知何时林墨已经凑了过来,盯着姚小千手里赤果果的橘子。“你早晚是我的人。早点,晚点,对我来说一样。”
姚小千往嘴里送橘子的手停了。
乖乖的把橘子交到林墨手上,姚小千一路灰溜溜地跑进林宣的房间,关上门。
屋里林宣正趴在床上一边看韩剧一边往嘴里扔着薯片,见姚小千灰头土脸的进门,不禁问道:“嫂子,你怎么没把我哥玩爆就回来了?”
姚小千瞥她一眼,“是我差点被玩爆好吧!”
“我看的明明是嫂子要征服我哥……”
“好啦!”姚小千使出拖猪的力气把林宣穿着花裤衩的屁股往床里侧推了推,腾出点地方和林宣一起趴着。“洗洗睡吧,你嫂子没那么强战斗力。”
话没说完门就开了。
站在门口的林墨已经穿好外套,正把钱包手机往裤兜里面塞。
“顾晨他爸病了,在医院,我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