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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Chapter 70.国境之南(中) ...
乘坐开往台中市的高铁,即将抵达时,窗外落起了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雨。
彼时的我正从一个小时的深度睡眠中醒来,空气不流通的闭塞环境令过迟转醒的我后知后觉地体味到难耐的窒息感。脱水般的疲惫深入骨髓,即便已然醒了,我仍维持着将侧脸埋在迹部肩头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视线在空气中丧失焦点。
很奇妙,从紧贴着我的那人身上传来的有些陌生的气息犹如流淌进生锈齿轮的润滑剂,令我处于停滞状态的大脑缓缓恢复运作:
早先一步醒来的迹部翻身下床,我习惯性地赖床不愿起身,却蛮不讲理地拉扯住他的手。他站在床边无奈又好笑地看着我,说,别闹,随即有些用力地挣脱我。我挪向床边,坐起身,树袋熊似的抱住他的腰,将惺忪的睡颜重重埋进他的身体。
小孩子么,也不嫌害臊,啊嗯?嘴上这么说着,他却没再试图抽离身体,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我抱着。我用呼吸将他腰间与我紧贴的皮肤熨得滚烫,过了一会儿,他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我的脖颈,再度开口时,声音也较以往也更低沉了些,被酒精催化过般的微醺迷人。
一大早就要挑战本大爷的道德底线么?
我没有接话,却抬起一张带有固执神色的面孔来。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双眼,尽管声音已然被意为占有的欲望所笼罩,那双宝石般的眸子却依旧通透而美丽。抚在他心口的手已然感知到内里异常的鼓动,属于他的眼神却依旧隐忍且坚定。
他当真不想吗?我有些迷惑,却也只是浅尝辄止的好奇,至少在那个当下并未萌发追根究底的念头。异国他乡,情侣,夏天,度假,诸多罗曼蒂克的因素为这个清晨蒙上了美好的面纱,诸多现实因素都化成了微妙的隐喻。自私的信号在我的脑海中迸发,我暂且不愿揭开这层岁月静好的伪装,他的眼神却太过清醒,亮得晃眼。我狠下心,仰起脖颈深深地吻住他,又攀住他的后背,并不用力便将他的身体拉将下来。
在即将压住我的临界点,他用双臂撑在了我的身侧。他带着克制后的清醒最后吻了我一下,哑着嗓子说要去冲个凉,不待错愕的我睁开眼,便迅速将自己的背影隐没在闭合的房门后。
迅速降温的房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的犹豫和他的坚持,我懂,我真的都懂。
与他早已有过似曾相识的暧昧场景,在我公寓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一旁的落地灯灯光昏黄。他将我抱坐在身上,却又在即将失控的刹那主动放开了我。
“上次跟你说的,考虑的怎么样了?”
……
“跟我去英国。”
我没有回答,他便没再深入下去。他浅尝辄止地吻了吻我的额头,美丽的眸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傲气和冷静,以及微不可查的,失望。
民宿内的隔音效果并不很好,隔壁房间的水流声戛然止了。我将搭在眼皮上的手背缓缓移开,犹如搁浅的鱼那般躺尸了片刻,终于翻身下床,光着脚走出卧室,走进盥洗室。他正裹着一件白色浴袍,湿发在前额慵懒地漾开波纹,皮肤白得刺眼。
他抬手将蒙着雾气的镜子擦出一方清明。不愿在镜中看见自己的脸,我便从后背拥住他。他发梢的水珠滴了下来,温热的触感。
怎么突然这么粘人?怀中的人笑着调侃我,却握住了我交叠在他腰间的手。另只手拿起香水瓶,轻轻一摁。我在他背后皱起眉,说不清是皮革味还是木质香,有些浓烈了。
回忆退潮,平稳的车厢内,前座有孩子不安分的嬉闹声。香水的后调归于厚重,带着令人倍感踏实的暖意。
“醒了?”
真奇怪,我明明没说话,身体也没动弹。他是怎么知道的。
“嗯。”
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在他肩头微微转了转脖子,看向车窗。
也不知从哪段路程开始,窗外开始下起了雨,我想象着列车驶入一片幕帘的情状,一半是落雨区域的潮湿,一半是阴天的忧郁。像是钻进了结界,奇妙的晴雨分割线。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道细长的轨迹。
*
在车站外很快便打到了车,台湾的城市都不大,沿街见到的字体甚至有些亲切。我看着那些眼熟的文字,心动地摸了摸下巴,“我感觉自己学习中文应该还蛮有优势的。”
“啊嗯?”迹部好笑地挑眉,“英文都学不明白的人还想学中文?”
“很难吗?”
“如果你觉得自己脑细胞死得还不够快,倒可以试试。”
谁也不曾想,迹部的这句无心之词,竟真让一年后成了大学生的我在学校不知天高地厚地选修了中文课,结果可想而知,这也是我大学四年唯一挂掉的功课。
民宿在中山公园对面,毗邻一中街夜市,交通和饮食都十分方便,美中不足的是环境稍有些嘈杂,打开窗便是车流和人声。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半天,败了我出门闲逛的兴致。我卧在沙发的一角,拾起高三学生的本分老老实实地刷题,迹部也在一旁拿着平板电脑认真地读着什么。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冰帝校园,我俩在那间不大也不小的学生会办公室,各据一方互不打扰,并不熟络,却也和谐。或许校园、青春这类意象注定是与柔和的滤镜相生相伴的,对任何人都是限定贩售的宝物,只不过对我而言,名为现实的巨浪已过早地拍上了海岸。
十六岁的柏木真言遇到了十六岁的藤井秀一,是她值得珍藏一生的经历。尽管这是一段可笑又失败的恋情,终归是两个白纸似的少年少女相遇了,我将自己干净的心脏毫无保留地奉给那个简简单单的男孩,我们相爱、争吵、分手,正因平凡乏味,才弥足珍贵。
这种全无后顾之忧、傻得可笑的恋爱,我和迹部消受不起。
真想回到过去。
*
日月潭和清境牧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必游景点,但台湾某些地区的公共交通着实令人抓狂。好歹也是用以宣传的旅游卖点,却连直达的公共线路都没有。尽管难以理解,我却还是在电脑前订了个当地成组的清境牧场半日团。
虽说是旅游团,也只是负责一来一去的接送而已,一辆小面包车,同行的是一组中国家庭,夫妻二人带了一对双胞胎,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小孩子把迹部吵得额角青筋直冒。只是行至半途,那对双胞胎却突然没了动静,直到家长要求中途停车我才知道,这两个小孩已经因为晕车被抱下去吐了。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那一家人长衣长裤层层叠叠的装扮却把我看傻了。一下车,高海拔的寒风便扑面而来,我穿着清凉的吊带和短裙风中凌乱。
“两千米,也还好吧。”嘴上虽这么说,迹部还是将自己罩在白色T恤外的蓝色衬衫披在了我的肩上。环视四周,短袖和三分裤打扮的女生也的确不少。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
事实证明,抱有侥幸心理的自我安慰并没有用。在返程的车上,我就在冷空调里迷迷糊糊地发起了热。幸好那对双胞胎也玩累了,陷在座位里双双睡了过去。我将迹部的衬衫裹紧身体,蜷在靠门的一侧发起呆。
被送往一中夜市的街口,我拉住迹部的手,“我要买药。”
“怎么?”
“我发烧了。”
迹部眉角一抽,他弯下腰,将额头抵住我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怎么不早说?”
“感觉烧得不厉害……应该没多大事。”
他没再说话,却紧紧皱起眉头,顺手将我揽进怀里。说来也奇怪,忍耐了一路的不适却在他做出这一动作的瞬间理直气壮地倾巢而出,我仿佛站不稳般一头扎进他的颈窝,动都不想动。
“谁能想到冬天光腿穿校服裙的人大夏天还能生病。”
“你也知道,啊嗯?”
“怕你嫌我麻烦。”我闷闷地说。
他的身体微不可闻地僵了僵。
“瞎想什么呢。”
被他搂在怀里一路走着,我垂眼盯着自己穿着凉鞋的双脚。皮肤很白,骨骼分明,指甲盖还涂了香芋紫色的甲油,这是我临出发前精心挑选的颜色。
每一套衣服、配饰、眼影和口红的色号,为了取悦我心爱的人,我都颇富心机地搭配了。女孩总想在心仪的男孩面前展现出漂亮的自己,可笑的是,除此以外,我却不知还能如何表达对他的喜欢。
或者说,是如何回馈他对我的喜欢。
迹部将我带回民宿,督促还提着一口气的我摘下眼中的日抛,又用卸妆湿巾和洗面奶将脸料理干净,然后将我在床上安顿好,掖上被角。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转头拎起钥匙出了门,半小时后,在玄关换鞋的他手里多了几个塑料袋。
听到动静,我裹着被子坐起身。
“没睡?”
“睡不着,在刷TWITTER。”
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在我身侧坐下。先拆出一个电子体温计递给我,“在腋下放好。”然后拧开瓶矿泉水,又把退烧药的包装拆了。我听话地含下药片,接过水喝了两口,目光却转向一旁散着香气和热气的食物。
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轻啧一声,“还有心情想吃的,看来是真的没事。”
我取出体温计,“三十七度八,四舍五入也是三十八度了 。”
迹部接去确认了一眼,顺手把体温计放在床边,“刚给你吃了panadol,一觉醒来应该就退烧了。”他站起身,取了衣物走向盥洗室,“有没有胃口多少吃点东西,然后早点睡,啊嗯?”
“好。”
浴室响起花洒的声音,我摁亮手机看了一眼,百分之十的电量,却没有下床翻找充电器的力气,索性关了机随手扔在了床头柜上。
手触碰到温热的食物,我顺手打开塑料袋,掀开包装盒一看。
是粥。
*
迹部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门边抱着干净浴巾准备开门进去的我。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我低下头,“就算发烧……也不能不洗澡吧。”
他被我噎住了,连擦头发的动作都顿了半拍。默默无言盯了我片刻,他无奈地错开身子绕过我,径直走进了卧室。
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迹部沐浴时留下的蒸汽还未散去。按部就班地将头发和身体清洗干净,我赤脚站上毯子,伸手抹开蒙在镜面上的雾气,看着镜中的少女缓慢地擦拭自己的身体。
十八岁的年纪,已然生长成熟的身体。皮肤白皙,并不瘦弱却匀称苗条的身材,锁骨、手腕、膝盖、脚踝的骨骼尤其鲜明凸出。她对自己的美丽向来很有自知之明,也深知这份美丽必要时会成为俘获人心的武器。
我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忽然觉得这张脸有些陌生。
扬起睫毛,猫儿似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珠漆黑浑圆,仿佛吸纳了千万颗星子的光辉。我自然不知,许多年前,迹部也像这样隔着车窗打量我的眼。立海放课的午后,夕阳如瀑,同班同学在身后叫住我,转身的刹那间,惊鸿一瞥,扫过了悄无声息坐在高级轿车内的他。
世间的许多事,或许都是一眼定生死。
很难说,迹部景吾对柏木真言的印象,是不是已经定格在了十三岁的那天下午。保守的墨绿色制服裙被她穿得轻快,女孩单肩挎着背包,逆着人流侧过面孔,在色彩浓郁的夕阳中美得像一幅油画。
我打开卧室门走进去,正倚在床头读书的迹部闻声抬起眼,目光接触到我的瞬间,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他没有开冷空调,却开了窗,夏季燥热的夜风竟在我的后背吹出了一片微不可见的鸡皮疙瘩。我侧过脸看向落地镜中的自己:四肢雪白修长,水柱从半湿的黑色长发淌下,沿着薄薄的背脊落入后腰,甚至更深的位置。
迹部皱起眉,“……你在干什么?”
我眨眨眼,“照镜子啊。”
“把衣服穿上。”
我向他走近了一些,故意扯了扯黑色的蕾丝肩带。
“我没穿吗?”
他放下书,掀开被子的一角,我听话地钻进去,手指却心机地捏住他的下巴。
他眸子一暗,“谁教你的这些?”
“没有人。”顿了顿,我认真地看向他,“第一次。”
迹部面无表情,喉结却明显地滚动了两下。他垂眼替我盖上被子,重新拿起书读了起来。
我不死心地向他靠近了些,隔着浴衣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滚烫。手摸索着伸向某个位置的时候,被他及时地一把抓住,“柏木真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哑。
“你对我太好了。”
“所以呢?”抓着我的手微微用力,我的手腕被他硌得生疼,“你是要偿还本大爷吗?”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你是看不起本大爷,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我没有回答。
半分钟过去,他松开手,拿起靠近我一侧的床边的体温计,拉起我的胳膊在测量处放好。我的心里一时百味杂陈,下意识拉住他想要抽回去的手,“我喜欢你,这是真的。”
他轻轻抚摸我指间戒指的玫瑰纹路。
——正是你浪费在你玫瑰身上的时间,使得你的玫瑰变得如此珍贵。
脑海中刚忽闪过迹部对我说过的话,他便在我的戒指上轻轻落下一吻。
“我也爱你,我的玫瑰。”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绵延出温柔的波长,大提琴般醉心且迷人。我狼狈地垂下眼,一颗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了下去。
“你要知道,我是不会承认自己叫宫崎真言的。”
他掂起我的下巴,银灰的眸子迎着床头灯,泛着粼粼的碎光。在那些美丽的闪烁间,我读出了恼怒和悲哀。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片刻,他拥住我,又轻轻吻上。不带欲望地。
“你不欠我什么。”他说,“本大爷也不需要你做笨拙的偿还。”
明年就要去日本常住了,不出意外应该会忙得连轴转……也不知是喜是忧。
前文的更新不是修文,只是为了解锁。
动笔时的我还是懵懵懂懂的高中生,回头看时稚嫩的痕迹太瞎眼了。倒不是说现在就长成了成熟的大人,年龄是上去了,心智倒不一定。
应该还有10~15章能完结,现在已经在计划新的网王坑了,主战场还是冰帝。尽管网王同人和文艺风早已不受待见了,但还是想给二十二岁的自己圆一个梦。
(我才不会承认是因为从头修文太累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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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Chapter 70.国境之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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