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X卓东来]凤栖东来》凉九

13、比武夺魁强者胜

　　陆小凤爱管闲事，却不爱掌大事，但若当真撑起大场面来，也可驾轻就熟，毫不牵强。

　　擂台两侧打出标语，“神兵出世且寻主，比武夺魁强者胜”，是古松居士的手笔，比武不可无裁判，左右五人，杜徳彰、花三公子自然在列，花满楼算其一，少林来使铁秀大师算其一，巴山顾道人赏脸前来自然也算其一，陆小凤区区不才，列作主持。

　　按理说少林为武林泰斗，原不必派遣长老级别的铁秀大师前来祝寿，恰恰是少林定了批兵器，铁秀大师前来验收，也便赶上了；说起这巴山顾道人，也算一代传奇人物，此人早年以一套“七七四十九路回风舞柳剑”响彻江湖，近年来已不大参与江湖事，但说起这名字来，便是剑神西门吹雪，也要为之眯一眯眼，这样的人物便是天皇老子过寿辰也不一定赏脸，偏偏杜老爷子的寿辰他每年必来，其中缘故或不可与人道，总是杜老爷子的老友好友了，说起这杜老爷子，人虽粗鄙，朋友倒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谁又可小看于他？

　　陆小凤登台，讲述经花满楼多次推敲出来的比武细则，打架可以，不可见红，尤不可用暗器，杀人偿命，特意请了城里捕头来做见证。

　　比武可谓十分激烈，江湖人一爱兵器二爱马，若非如此杜老爷子一个生意人也不会在江湖中混出个名声，陆小凤颇为欣慰的是卓东来没有表现出丝毫对兵器的执着来，他只是尽职尽责迎接宾客、维持现场，偶尔两人视线交集，陆小凤便忍不住要笑，喜欢上这么个精彩人物，他还没有从那股子兴奋劲儿里出来。

　　直到一个人登台，胡恶。

　　胡恶的身手在江湖中可入一等高手之列，参加比武者有优有劣，胡恶可算中上，这样一个人登台本没什么奇怪，陆小凤却忽然觉得有些怪异，他想起那一日胡恶与凌不弃的打斗的缘故来，胡恶冷笑，“卓总管倒问问清楚，是谁嘴里不干不净，又是哪个倒霉鬼被骂了十八代祖宗？”再想起再早时候胡恶代卓东来朝他要银子的事，会否，胡恶与卓东来有某种关系？

　　他扭头，朝花满楼道：“胡恶已经登台。”

　　花满楼脸依旧冲着擂台方向，笑道:“我听得出来。”顿了顿，道，“他的功夫看来不错的很，只怕快要取胜了吧？”

　　陆小凤朝擂台上看，“你不觉得……”

　　花满楼道：“怎样？”

　　陆小凤摇头，“或许是我多想多疑，或是被你的话诱导了。”

　　花满楼扭头瞧他一眼，顿了顿，没有说话，这一会功夫胡恶已把对手打下台去，正抱拳扬声，“承让承让，还有哪路英雄要来会会咱和尚的，尽管上台。”

　　台下一时纷纷，凌家堡少堡主看他威风，颇有些受不住了，跳将起来道：“和尚休得逞能，本公子来会会你。”

　　胡恶瞧清是他，冷笑，“手下败将，还敢逞能？以为还会有人从天而降救你不成？来来来，若是不想要命的，尽管上台来。”

　　凌不弃还未接口，花满楼已道：“大师可仔细了，在台上闹出人命来，可是要吃官司的。”

　　这一打岔，胡恶气焰熄了些，凌不弃脑袋一清，也不由隐隐懊悔，正思着应对之策，恰有一人跳上台去，扬声道：“和尚功夫俊得很，跟小孩儿玩耍岂不是大材小用，且让谢某人来会一会你。”

　　这人扎四方巾，着书生袍，手拿一柄乌骨折扇，面白清须，修饰华美，乃是“十里江湖烟雨客，纸笔一方谢杨柳”谢灵童，是个且文且武、能文能武、嗜文爱武的江湖奇人，他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成名，那时候他不过十三岁，小小少年，便以一支秃笔震慑江南江北绿林响马，江湖对其寄以厚望，但此人成年之后行事忽邪忽正，差点引得江湖封杀，也便渐渐沉寂了，竟没想此时露了面。

　　陆小凤花满楼皆是惊奇，胡恶冷笑，“谢灵童，你倒真是胆大，不怕那些个正义之士围捕追杀了？”

　　谢灵童折扇摇摇，悠闲道：“大和尚亏得你吃过几年香火，怎的出口恶臭，满是庸俗，罢了罢了，你快快出招吧，与你这种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胡恶手里降魔杵一转向，冷笑，“好得很，竖子接招。”降魔杵势压千钧，先声夺人，胡恶长相颇为粗恶，着实是个心细谨慎的人物，他年纪比谢灵童要大，成名却比他晚的多，谢灵童的身手他不曾见过，却是听过，传闻往往越传越吓人，他不敢不谨慎，他预料着谢灵童这么个斯斯文文的人物武功路数必然是文火慢炖的，而他的路数恰恰偏向刚劲猛烈，是以抢先动手，或可让对方来个措手不及。

　　谢灵童合起折扇，见招拆招，还有空来得一句，“和尚竟也耍起赖皮来，怪不得恶名远播，你且瞧。”他以扇作笔，在胡恶眼前一划，笑道，“和尚且瞧，这字可识得？”

　　胡恶“呸”的一声，“少文绉绉的来恶心和尚，打架便打架，想写字滚台下写去。”

　　谢灵童大摇其头，“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当真可算是既恶且愚了，可怜可怜，可悲可悲，口出恶言，更兼可恶，幸好是遇上我了，且让谢某人来教导教导你，和尚看好了。”

　　谢灵童的招式文雅则文雅，绝不温吞，仔细瞧着皆是由书法里化来的招式，也可说是在招式中融入书法，既不负他秃笔夺天下的威风，又可兼顾翩翩佳公子的潇洒，明明是打架，倒似成了他个人表演。

　　反观胡恶，可谓有苦难言，在谢灵童手下，他的威风刚猛反倒成了跳梁小丑般无用，处处被压制，处处劣势。

　　陆小凤击掌大叹。

　　卓东来不知何时已在他身侧，问道：“此人是何来历，好俊的身手。”

　　陆小凤道：“现在的年轻人或许不认识他，二十年前提起谢灵童来，哪个不是眼前一亮？”

　　顾道人笑呵呵道：“这话不错，当年十五岁少年可接我十招，已是十分的不错，此时功夫瞧来，更是不错了。”

　　铁秀淡淡道：“功夫好或不好有什么要紧，若心中没个正念，终是祸害。”

　　杜德彰笑道：“今日登门都是客，大师总不会不顾我这老脸面，在我府上抓人吧？”

　　铁秀一愣，笑道：“施主言重，不说我也是客，便要捉人，也不必我来动手。”

　　花满楼道：“此人行事颇为另类，但若说恶人，还远远算不上。”

　　卓东来道：“比武不论人品，瞧着他功夫，这兵器看来非他莫属了。”

　　花满楼摇头，“却也未必。”

　　陆小凤几乎同时开口，“那倒未必。”顿了顿，续道，“恶和尚虽在劣势，并非败势。”

　　卓东来道：“手底见真章，即在劣势，岂非败势？”

　　陆小凤没有多说，“你且看。”

　　恰恰谢灵童避开胡恶攻击，连口道：“你这和尚好糊涂，不过为件死物，还待拼命不成？——哎呦，你倒仔细着些。”

　　胡恶冷笑，“怕死的认输便是，恁地啰嗦，看招。”

　　二人又缠斗在一处。

　　陆小凤道：“东来与恶和尚交情不浅，担心他受伤？”

　　卓东来道：“谁说我跟胡恶有交情？”

　　陆小凤道：“若无交情——”他忽然住了口。

　　谢灵童一掌拍实，胡恶一着不慎未躲开，霎时面上血红，吐出口血来。

　　谢灵童怔怔瞧着自己手掌，片刻仰面一叹，“罢了罢了，算是我输，再会再会。”竟不理众人，甩袖去了。

　　胡恶一抹嘴角血痕，瞪圆双眼，“还有哪个要登台的，上来与和尚耍耍。”

　　议论纷纷，无人上台。

　　胡恶连问三遍，降魔杵往地上重重一磕，扬起嘴角。

　　陆小凤跳将起来，道：“我……”

　　花满楼抢着开口，“大师莫忘了比武之初说过的比武规则，大师见了血，便没有资格——”

　　胡恶瞪眼，“这话什么意思？和尚辛辛苦苦打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资格了？笑话。”

　　花满楼道：“规则在先，都该遵守，若无规矩，何成方圆？”

　　陆小凤道：“我倒觉得见红一说于大师无碍，大和尚跟谢灵童比武，是谢灵童伤的大和尚，破坏规则的是谢灵童，这次比武作废，自然参照前场比武，领先者依旧是大和尚，花满楼你说是不是？”

　　花满楼一愣，“这……”

　　花三道：“陆小凤这话不错，我赞同。”

　　陆小凤道：“大师与道长的意思呢？”

　　铁秀皱眉不语，顾道人捻须道“似乎无不可。”

　　陆小凤道：“老爷子的看法呢？”

　　杜德彰道：“这种事我也看不明白，左右你们说了便是。”

　　陆小凤扬声道：“既然如此……在座英雄，若想试试的，不妨登台来，若无人登台，这将成的神兵利器可归大师所有了。”

　　陆陆续续再有几人登台，胡恶咬牙死撑，竟撑到最后。

　　连陆小凤都不由动容，上台走近他，低声道：“大和尚这是何必？兵器比性命重要？”

　　胡恶冷笑不语。

　　陆小凤宣布胡恶得胜，胡恶名声不好，却也说不上多坏，铁秀虽则皱着眉，花满楼虽则有疑虑，不妨碍杜老爷子满腹兴致，直到胡恶开口。

　　胡恶道：“我既打胜了，这石头是否便归我所有，归我支配？”

　　杜德彰笑呵呵道：“别瞧着龙骨个头不大，做个降魔杵完全可以。”

　　胡恶道：“我只问这石头是否归我支配？”

　　杜德彰一愣，道：“这……是自然。”

　　胡恶道：“很好，这石头我便转赠卓总管了，要打什么兵器，直接问他便是。”

　　一句话说的在场数人变色，胡恶提起降魔杵，朝着卓东来吐出口血水来，“卓总管，这下我可不欠你人情，你我今后井水不犯河水，告辞。”

　　他跳下高台，一步不停，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