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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雪后初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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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荫请假在医院里陪了骆诚三天,骆诚妈妈倒是没再来过,但是骆诚的一众发小和生意上的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消息,剩下的两天里,络绎不绝,送来的鲜花把会客厅都要摆满了。
这样的热闹让成荫觉得又些许松了口气。虽然那天晚上,两人算是把心结解开了,可成荫还是觉得尴尬。她其实有点怕单独面对骆诚,毕竟他们两个人刚刚经历了冷战、争吵、还险些离婚,而且,她更担心会听到他说出今后的打算,只能暂时龟缩在这样的热闹背后,这让她觉得安全。
就像现在,成荫在病房外间的厅里整理着东西,听着病房里别人的欢声笑语,突然就觉得很踏实。虽然多半都是别人在说,可是总能偶尔听到他的声音,不再沙哑,也不再虚弱。成荫觉得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骆诚,虽然安静,却与喧闹也并不冲突。他应该就是这样生机勃勃、似乎能掌控一切,而不是像前几天一样,瘦弱的躺在病床上,只能靠一瓶又一瓶的抗生素才能与病菌对抗。
收拾完一切,成荫端了杯水,刚推开病房的门,便听到一个男人笑着说道:“嫂子,你可来了,你要再不进来,我看骆诚就该转到眼科病房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也都齐刷刷的看着她。成荫被人盯的浑身不自在,只得佯装镇定对着众人笑了笑,把水和药递给骆诚,“该吃药了。”
刚刚的那个男人笑意更深:“我就说嘛,咱们骆大少爷的身体怎么会住院这么久。要是有人这么体贴的照顾我,我也情愿在医院里多住几天!”
旁边另一个人打趣道:“怎么,你也羡慕了?那得赶紧找个人结婚啊,不然可就只能面对千篇一律的护士啦!”
“是啊,我看咱们就别打扰人家了,我也得赶紧抓紧时间出去找媳妇儿去了!”
一群人便都笑着跟他们告别,成荫送他们离开,回到病房,才发现骆诚端着水,也正在看着她。
成荫刚刚的羞赧又涌了上来。她避开骆诚的视线,“赶紧吃药吧,待会儿王姨就要过来了。”
王姨和司机帮忙办了出院手续。车子径直开到了别墅。骆诚也不发一言,自顾自的开门下了车,成荫只得跟了上去。
她没想到会在别墅看到自己的婆婆和骆馨。自那天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去过医院,成荫觉得骆诚妈妈一定还在生自己的气,还连带着骆诚也受了冷落。眼见骆诚妈妈现在气定神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进门的他们,而一旁的骆馨也在不断的对她使眼色,便轻声的叫了声:“妈,我们回来了。”
“嗯。”骆诚妈妈显然余怒未消。“楼上的房间都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小诚刚出院,王姨就留在这边帮你补补身子。还有小馨,你不总嫌那边不自由,你也留在这边,你哥刚好,万一晚上又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也好照看着点。”
“妈……”首先有异议的是骆诚,不过却被打断。
“我睡的估计比我哥都死,你还指望我照顾他?”骆馨惊讶的问道。
成荫看着骆诚的欲言又止,骆馨的痛苦为难,以及自己婆婆濒临动怒的神态,赶紧说道:“妈,晚上我来照顾骆诚吧。”
看到骆馨对她投来的感激的眼神,她笑了笑。目光扫过骆诚,他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复杂神情。成荫不敢再看,转头望着骆诚妈妈。
听到她这样说,骆诚妈妈的脸色才稍微和缓了些,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转头又对骆诚和骆馨说道:“你们几个在这好好待着,别给王姨添麻烦,我先回去了。”
几个人送到门口,看着汽车尾灯闪了闪,彻底消失在转弯处,这才各怀心事的回到客厅。
吃过晚饭,三个人各占了沙发的一角,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
骆馨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哎呀,真好,终于自由了。你们不知道,我现在看到有人跟我敬礼,都下意识的想立正敬礼。现在好了,终于脱离那种准军事化的生活啦。”
成荫笑了笑。骆诚父母的住处她去过几次,安保极严,执勤的人一丝不苟,气氛让人紧张,她很能体谅骆馨的感受。
骆诚也轻声笑了笑:“你呀,就应该跟着爸妈受点约束才好。”
骆馨撇了撇嘴:“哥,我知道,你是嫌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你放心,我很识趣的,绝不会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不合适的地方的!”
骆馨的话让两个人一直回避的问题就这样摊在了明处,成荫和骆诚互相对视了一下,眼神又都很快闪开。
骆馨看着两个人尴尬的样子,坏笑着说道:“好累啊,我先回房睡了啊。嫂子,我哥就拜托你了。”
客厅里的两个人只剩下沉默。成荫觉得无比局促,只能双眼直直的盯着电视。新闻画面上,中东的乱局还在持续。曾经同一个国家、甚至同一个民族的人们,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变成如今这样兵戎相见。而这样日复一日的仇恨,恐怕是再也没有化解的一天了吧。成荫有点悲凉的想,她与骆诚何尝不是这样,两个人用语言当武器,带给彼此多大的伤害,恐怕只有受伤的那个人才深刻的明白。那他们还会有彻底放下那些伤害和芥蒂的时候吗?
而他们此刻的相安无事,究竟只是粉饰太平,还是彼此都还心存留恋?
她没有答案。
一旁的骆诚同样也闪过无数念头。她虽然眼睛盯着电视,但他知道,她有心事,而这心事,是否与自己有关,是否也和自己有同样的期盼?他却没有把握。
与她再次重逢的时候,他似乎可以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可此刻,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曾经有那么几个刹那,他似乎就要认定她也已经对自己付出了自己想要的感情,可很快,她的表现又总会给满心欢喜的自己带来更大的失落。在这样的起起落落中,他甚至都已经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
曾经,他以为不让她知道自己的感情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了解她,知道了自己的感情,只会让她内疚、自责,退的更远,或许会换来她的感激,但却永远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感情。这不是他想要的。
后来对她全盘道出自己的感情之后,他只觉得轻松。或许她不知道,明明心里装着一个人,却还要装作对她满不在乎,是件多么痛苦和困难的事情。还好,她并没有逃开,也没有狠狠地拒绝自己,两个人的相处反而默契了很多。直至她将自己彻底交给自己,骆诚才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幸福,就像一个在沙漠中打转了多天的人,终于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绿洲,他兴奋地只想对整个世界欢呼,想要炫耀他所拥有的这一切。
可杨森的离婚却让他明白,他一直坚信的东西,原来不过只是一场海市蜃楼而已。他仍旧是孤身一人,在荒漠中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而曾经支撑他前行的美景,却突然间消失不见。他从没有那样惶恐和无助过,他觉得气愤,自己一直追逐的东西,她就那样轻而易举的给了别人,彻底断了他的念想,断了他坚持下去的理由。
凭什么?
不过是因为她知道他爱她,他的爱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她最大的筹码。
既然这样,他就收回好了。
即使心不受控制,感情无法全数收回,最起码,他可以做到不让她知道。
他的感情,她可以不要,但他必须妥帖保管。
绝口不提,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他这十多年一样。
这一次,爱也好,不爱也罢,是走是留,他要等她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