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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正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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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儿,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娘再跟你解释。世杰方才又晕了过去,今日恐是不能与你拜堂了。”
鹿夫人的话,却无论如何都宽不了她的心。现下这种状况,再明显不过了,还需要解释吗?人家是正主,而她,不过就是个陪伴了别人丈夫三年甚至连妾都不算用来冲喜的“丫环”而已。就算她没有这种自知之明的认知,方才正主的话也相当明白了,不是吗?至于那位又晕过去的那位,她亦不愿再去细究是激动过度晕倒还是不知如何面对她而搪塞她的说辞。
“娘?媳妇竟不知在咱们鹿家的地方,还有女子能与媳妇同样地唤您娘。”
“熙瑶,我们进屋再说,莫让旁人看了咱鹿家的笑话。”
鹿夫人脸色微沉,熙瑶扫过四周交头接耳的人群,猜疑,嘲笑,到处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嘴唇蠕了蠕,最终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任由鹿夫人拽着半走半被拖着进了鹿家的大门。
以往总听人说鹿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三年前郝运就略有感触,今日更是悟出了新的境界。不过,好歹,这门总算是进来了,虽然,这种方式,她一点也想不到,也不想要。
“娘,这会儿,您总该给媳妇一个交代。”
显然这位正主比她心急,这椅子还没坐稳,就急急要把她给解决掉。
“熙瑶,你刚回来,好些事情,你并不明白——”
“媳妇是不明白,不明白我千辛万苦回到的家,为何正在喜气洋洋地迎接新的少奶奶;不明白许诺我一生一世的丈夫,为何身着大红喜袍准备和别的女人拜堂;不明白我才是鹿家的少奶奶,为何现在反倒成了那个多余的人……”她原以为,她回来,大家会惊喜交加,却原来,是她太高估自己了。
“熙瑶,你先冷静下来。”
现下这种情况,让她怎么冷静得下来,可话到嘴边,她却说道:“我很冷静。”
“三年了,没想到,娘还能再见到你。”鹿夫人幽幽地看着熙瑶,神情复杂。“瞬息可万变。三年,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三年前的世杰,吊着一口气活着的世杰,你不曾见过,可娘见过,那时的他……”往事不堪回首,鹿夫人似是不想多言,“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娘惹的。世杰他,未曾负你,是我做主让运儿进门的,你也莫要迁怒到运儿身上。世杰现今的身子比以前大好,若真论起来,运儿三年来的悉心照顾自是功不可没的……”
“三年来?原来,竟是三年前就再娶了吗?”
熙瑶突然觉得这话真的好讽刺,淡紫的轻纱隐约可见她的嘴角弯起嘲弄的笑意,“这还不算负我吗?我被人掳走,丈夫马上就娶了新的女人。既是三年前就进门的,今日尚搞得如此兴师动众人尽皆知,看来……”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她只觉得心如同寒冬腊月被浸泡在冷水一般,冰得她只能咬牙切齿。她嫁入鹿家虽然不足两年,但她以为,她和世杰的感情是可以维系一辈子温度的。三年前遭遇那场变故,她理解世杰的痛苦,可她呢?她的难堪她的挣扎又有谁来负责?委曲求全,机关算尽,千方百计紧赶慢赶,却赶上了丈夫与别人的大喜之日,她心中虽酸,却也大度地替丈夫找好了借口。三年的时间,对于风华正茂的他而言,的确难熬了些,他娶别人,无非是为了鹿家能够延续后代,世杰心中,还是只有她的……却原来,他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已经三年了。甚至以为她已死,却打算在今日让另外一个女人彻底取代她的位置。世人总道人走茶凉,数不尽喜新厌旧的先例,她却天真地以为,她嫁的人,是不同的。
请不要用那种看待狐狸精的眼神看她好吗?虽然她的行为好像已经算得上趁虚而入……郝运在熙瑶灼灼的眼神下使劲吞了吞口水,“那个……你听我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对,是误会。”
熙瑶觉得面前的女子,无论是她身上的嫁衣还是她脸上的神情,都让她觉得碍眼。“误会?哪里误会?三年前世杰允你入门,可有误会?”
郝运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摇摇头。
“今天,世杰允你正式入门,误会?”
这……还是摇了摇头。
熙瑶嗔怒地瞪着她,似是对于她这种得了便宜卖乖的行为十分之恼怒。
“虽然结果是这样,但是中间的过程——”
“之间发生的事,我自会知晓。”显然,熙瑶对于这个与自己的丈夫有着过多牵扯的女人很不待见,“世杰三年的空白,我也会补回来。倘若他未负我,我自会给他证明的机会。”
这听似很大度的话,在座的鹿夫人和郝运却丝毫未松气,隐隐猜出她接下来的话。
郝运手里还攥着价值不菲的红盖头,看着越来越贴近的脸,不明白这突然泛起的心虚从何而来。
“多谢这三年你对世杰的照顾。现在,我既然回来了,世杰,就不劳你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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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曾做梦了,就连昨晚出嫁前也不曾有,这晚,郝运却稀里糊涂做起了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有三年前突染重病的父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梦里,有他愧疚时许诺的“不会委屈你很久的。我也活不了多少日子,我死之前,会让娘还你自由身的。”
梦里,有她口是心非所说的“与其许我自由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不如把我扶正了吧。”
……
没有所谓的惊醒,只是很自然地醒了。郝运睁开眼,并未动身去惊醒身旁怕她想不开紧紧圈住她而浅眠的娘亲。
梦醒,知道,生命,是花再多的钱都留不住的。
梦醒,知道,他的许诺,在前提条件没实现的情况下兑现了。
梦醒,知道,想要在鹿家扶正,终究还是她太过贪心了。
……
“现在,我既然回来了,世杰,就不劳你费心了。”
之后,她就心不在焉地回来了,印象里,她似乎很平静,连吵闹都不曾有。
只是心里除了庆幸有个生命并未凋落,替世杰的痴情修得善果而略感欣慰外,还有些堵得慌。她将这种不舒服归为面子的挂不住,归为没有转正的失落,毕竟,她和鹿世杰之间,并不是男女之情。他并不是负心汉,若细算起来,反倒是她欠他多些。是他出钱替爹治病,虽然,爹最终还是没挺过去。是他在鹿家护她周全,虽然,她也照顾了卧榻的他三年。是他答应满足她想要脱离冲喜小妾的帽子转正的愿望,虽然,无关风月……
尚且记得当她云淡风轻吐出“好”的时候,熙瑶惊诧的眼神。或许,她以为自己会不依不饶地与她争论,不进鹿家的门不罢休吧。
郝运告诉自己,她之所以这么爽快,仅仅是不想作妾,并不是不忍看到他为难,并不是怕亲耳听到他的答案,如是而已。